555 潭州亂象
本來陳曙那一邊，已得到了潭州崔永明的消息。因為之前的那些過節，陳曙對崔永明等人厭煩得很，不願意發兵去救潭州。一聽說姓崔的拿尚藥奉禦騎都尉王惟一，還有大軍的傷患來威脅，也確實拿住了陳曙的軟肋。
崔永明怎麽樣暫且不說，在潭州養傷的那些人，還王惟一那一班醫士，陳曙卻不能不去管。一旦潭州失守了，大軍的處境會更糟不說，上麵也得向陳曙問責。處在這種情況下，救援潭州這件事兒，陳曙也隻好皺著眉頭同意了。
雖然這事兒陳曙沒反對，還有話讓人帶給潭州道：“軍情緊急，我這裏沒有太多的人馬可以調，隻能幫你們支撐一時。回去告訴崔知州，叫他盡快把軍情上報，向附近的州府求援吧！”
本來按照崔知州的打算，一共想借五千的人馬。就算給不了那麽多，少要一些，怎麽也需要三千的人馬。誰知道陳曙那廝記仇兒，關鍵的時候，隻肯撥出來區區千餘的人馬，就這麽點人能頂個屁用？！保衛潭州這件事，似乎已經沒了指望，隻能聽天由命了。
關鍵時候，有人給崔知州出主意道：“保衛潭州急需要人，知州為何不撥出來一筆錢，抓緊時間去招募鄉勇？”崔知州道：“這個時候，哪裏有閑錢去招募鄉勇？！再說現在到處都缺人，鄉勇哪裏是那麽好招募的？！”
這人便道：“城裏財主們有的是錢，知州以保護潭州的名義，讓他們每家每戶出多少錢，都定個量，那些財主們敢不出？還有向國盛、白國芳、李玉屏、王宏芝這些南方的大商賈，在咱們潭州城都有買賣。知州以招募鄉勇的名義，派人去他們的主管家說一說，銀子什麽的，怎麽說也能要出來幾個！
鄉勇這個事兒也好辦：如今一亂，到處是流民。隻要有錢能活下去，他們怎麽不肯來？這廝們甚至不要錢，給口飯他們就能到！那些銀子剩下來，倒是能便宜咱們了！”因這個話兒，譚永明果然依計開始籌銀子了。
不管潭州準備得如何，儂軍仍舊在繼續北犯。這個時候，儂繼封前軍的一部分人馬，已經進入了長沙的南麵，與長沙守軍交戰了。
因蠻軍勢大，長沙的守軍頂不住，連連告急。長沙的知州一連派了好幾撥人，催促潭州往南調撥人馬。潭州連自己都夠嗆能保住，支援長沙沒能力，根本派不出太多的人。不少知道了底細的人，已經連夜收拾了行李，打算往嶽州等地逃了。
鼎州、鄂州、嶽州等地，因為得到了潭州的急文，已經要調撥人馬了。這個時候，突然傳出個流言說，長沙已經失陷了，潭州城馬上要保不住，去了也白去。本來欲待開拔的人，突然有了不少的借口，開始拖延磨蹭起來，不肯努力向前了。
因軍情緊急，潭州巡檢李萬春得到本州知州和都監的吩咐，叫他整頓麾下的人馬，立刻趕到長沙去支援。眼看著第二天馬上要開拔，誰知在召集人馬的時候，萬春手下的幾百個軍士，已經早一步得到了消息，說上麵有令，李巡檢這次召集人，沒別的原因，就是叫眾人趕去長沙支援。
這廝們不等李萬春叫，立刻開始裝病起來，十停有八停告了假，說是趕不過來了。李萬春被調去長沙的急令，上官都已經發下來，若沒有人去，第一個就該拿巡檢問罪，萬春的腦袋能掉不說，連親屬也一塊兒受牽連。被逼無奈，李萬春隻好帶上幾個心腹，挨門挨戶的過去叫人。
李萬春挨戶叫人的這件事兒，很快土兵們就傳遍了。土兵裏有兩個關係好的，瞅空鑽進了一家腳店，吃酒的時候說起來，做東的一個說話道：“你聽說了麽？今天中午，李萬春那廝，帶著他那幾個侄兒，去了我家。”
客人立刻回複道：“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來，我能不知道麽？早聽見了！聽他們說，李萬春好像不少家都已經去過了！我問哥哥，去的時候，李巡檢跟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主人回道：“還能說啥？無非是連哄帶嚇唬的，叫我跟著他一塊兒去長沙！他過來說，這一趟去了，錢可以給咱們加到三倍，升職也完全沒問題，一回來就可以做弓手！”
客人想了想便道：“送命的事兒，三倍的錢，我覺得還是不太夠，若五倍還可以考慮考慮。對了李哥，這件事兒你當時答應沒答應？你怎麽回的？”
說話的道：“一聽見他來，我立刻躲到了床底下，你嫂子就說我不在，是她出麵兒接待的。你沒看見李萬春那樣，在我家把胸脯拍的砰砰響，說什麽他一直以來對咱們不薄，看在多年交往的份上，叫咱們權且去一去，盡力就好，能不能贏的不重要。”
聽見的便就回複道：“倘若去一去充個數兒，能換來李巡檢對咱們好，以後成了他左膀右臂，這筆買賣也劃算，我覺得也不是不能考慮！若將來蠻子打進了潭州，妻兒老小出城的話，也得讓李巡檢那邊幫忙。”
這事兒另一個不讚成，立刻勸道：“我給你說，這主意你可千萬別打！什麽‘左膀右臂’不‘左膀右臂’的，拿什麽保證？這年頭還是錢最實惠！就算給錢，這種送命的事情，他答應好了給五倍，我也不去！上麵的黑心，他們去了，在知州麵前一邀功，就能升職，自然他們願意去，可卻拿咱們當賀禮送了！”
說完這廝又提醒道：“你小心點，趕緊想個法子脫身。李巡檢正挨門挨戶的動員呢，我估計馬上就輪到你了！”
土兵們在一塊兒商量了一番，對於去長沙這件事兒，普遍不看好，李萬春就算上了門，大多數人不是裝病，就是裝作不在家，真正被說動的跟著去的，根本就不多。
這事兒也實在令人犯愁：若一個人兩個人不肯去，還可以說一句“兵法從事”，殺他一兩個懲戒懲戒。多過七成的人不去，則法不責眾，按兵法從事一下就亂了。到那個時候，場麵就沒法收拾了。處在這種情況下，李萬春還不敢太用強，隻能愁著一張臉兒，把好言好語拿出來，一家一家的繼續勸。
誰知愈是拿好言勸，眾人心裏愈生了提防，愈沒有多少個聽他的。還有些同情土兵的閑人，十分理解他們的做法，評價說道：“當官的都是大魚大肉的，論送死也該先輪到他們。他們上麵的為保住官職，想讓別人去送死，一個土兵，一個月能領幾個錢？怎麽單欺負老實人？若換是我，我也不去，錢財如何大得過命去！”
“蠻子來了，別人死多少關我屁事，老爺隻在乎自家的老小。若我是土兵，別說是一個，老爺半個也不去！”“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自保要緊，死他們的老小關別人屁事？！”
還有人道：“雖說是上麵逼迫的，那些巡檢也不是好人！一遇到有功且簡單的事情，立刻他們就跳出來，爭著要去。一看遇到危險了，馬上他們的脖子就縮回去了，讓老實聽話的站出來，去前麵送死，他們自己呢？站在後麵安全的地方，挑三挑四的動嘴巴指揮。他們嘴裏麵說的好，信的就是個傻子了！”
本來李巡檢的一番話，已經把一些人說的心動，答應可以去長沙了。閑人們無故添這番亂，已經看出來眉目的動員，這一下子又完了。本來已經要動身的土兵，一個個突然又改了口，死活肯去長沙了。
眼看出發的時間已到了，仍舊還是召不齊人，無奈之下，李萬春隻好帶著自家的兒子、侄兒，另外還有幾個外甥，再加上一撥心腹親隨，暫時拚湊出一支人馬來，然後就要往長沙去。
城裏麵有人看見了李萬春帶的人，立刻忍不住誇獎道：“哎呦，李巡檢，這就是你帶去長沙的人馬麽？這才叫‘上陣父子’呢！不得不說，你們家真就是一門英烈！”李萬春忍不住苦笑道：“召不齊人來，怎麽辦？地位和境界不相同，大家想的都不一樣。總有那麽多怕死的，我能一個個把他們全砍了？那樣罵我的就更多了！”
除去李萬春這撥人，其他同去長沙的另幾個巡檢，也一樣缺人。除去人手這件外，眾人手裏的器械，也沒有上乘的，情況不比李萬春強多少，都差不多。
眾人心裏麵也明白：這幾撥臨時拚湊出來的人馬，哪裏經過什麽戰陣？全都是一群烏合之眾！就憑這些人救長沙，就是個擺設，根本屁用都不頂。眾人此去的功效，怕是隻會給蠻軍多添道菜。
蠻軍北上的這個消息，百姓們都已經聽說了，一時間城內都驚慌起來。為了安撫城內的百姓，崔知州再三告訴說，潭州肯定會萬無一失，已經有援軍過來了，蠻軍肯定打不過來。
本來有些人不怎麽擔心，認為蠻軍距離潭州還遠，蠻軍打來的這個話兒，隻是個謠言。一聽見崔知州這麽說，本來不怎麽擔心的人，突然之間就著急了，就想起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