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員外含冤入囹圄
因鄭州這邊告不成,宋員外回了客店後,不甘心就這麽回陽武,落一場空,心內思道:“照這個樣子,鄭州戶部這一邊,與李揩早已經搭上了線,他們是一條藤上的人。繼續在這兒,肯定還是告不贏,不如幹脆轉去京西北路衙門,繼續上告。我就不信了,他尹知縣還真能手眼通天!”
想到這時,宋員外又重新寫了狀子,先不回陽武,把狀子又遞到京西北路的衙門。不但告不但告陽武縣知縣一手遮天,而且連趙推勘那班人,也一塊兒告了。
京西北路的接了這案子,安慰了宋員外一番後,把案子重新又打回鄭州,叫鄭州戶部的衙門重新查案,少不得查案的這些人,又是趙推勘這一行。
聽到了這個消息後,不但宋員外本人心涼了半截,心道這一趟又白跑了,連趙推勘那邊都抽一口冷氣:“這個該死的宋員外,他居然沒有回陽武縣,還跑到京西北路上告去了!”越往上桶,翻案危險就愈大一分,想要遮掩就愈發困難,這個道理世人都懂。
懶得與宋員外繼續磨牙,趙推勘命張幹辦與宋員外帶話兒,警告他說,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不準再告。然後把形勢與李衙內講說了一通,總之就是一句話:這個宋員外不安分,留著他危險,必須要及早下手才行。
這事兒李衙內有些冤:不是他李揩心慈手軟,不願意下手,姓宋的這廝不回陽武,整天在外麵東跑西顛的。他找個地方這麽一貓,沒有人能知道他在哪,下手也得能抓住人!雖然如此,宋員外家眷老小都在陽武,早晚得回來。隻要提前設好了埋伏,安排了眼線,不怕他宋員外捉不住。
宋員外這邊,已見了京西北路衙門的安排,挨了張幹辦一通數落,有些心冷,確實有想打退堂鼓回家。他住這家客店的主人,因為知道了他的事,勸他便道:“京西北路不濟事,這件案子真要想贏,或許隻有去東京城,直接去找禦史告狀了。
三年前在我家住店的一個客人,也是吃了個冤枉的官司,三年走了多少的門路,都沒有告贏。後來碰上了欽差察訪,你猜怎樣?十幾天人家就翻案了!小地方知縣一手遮天,告狀太難,你這個官司,隻有去東京,告到三司使跟前去,興許能贏!”
話兒雖然是這麽說,然而三司使是甚麽人?偌大的官兒,見上他一麵不容易,區區宋員外一個財主,大老遠從陽武趕過去,而且還人生地不熟的,不是誰想見就能見了的。
還有人與宋員外商議道:“照現在這情勢,有兩個結果:一個是案子你告不贏,酒樓和家業你白白丟了;要麽是這案子你告贏了,鄭州和陽武縣衙門的人,一倒一大串,那些人豈能是好惹的?他們為保住自己的烏紗,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小心你脖子上那顆腦袋!要我說還是自認倒黴,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
宋員外沒有那麽大的膽子,把陽武和鄭州衙門的相公們,擼下來一串。他隻想著鬧一鬧,人家服軟兒,多的不要,隻要能追回來自家的酒樓,就足夠了。幾輩子不容易傳下來的家業,不能就這麽毀在他手裏,不然死了後怎麽見祖宗呢。當初從家裏走的時候,信誓旦旦,如今還是沒有下文,回家見了妻兒老小,這個臉麵也沒處擱。
這個時候,鄭州下令,派捕盜巡檢唐洛率領五百的人馬,來陽武剿賊的事情,黑山這邊已知道了。黃勝隨即派曹豹下山,打聽確切的消息。
曹豹一行人下了山來,辦完了正事兒,照舊又去了宋家酒樓,吃一杯酒。曹豹許多時不曾下山,不知道如今店主人已重新換人,不是原來的宋員外了。為了查明宋員外下落,李揩下令,所有進樓來吃酒的客人,全部都得細細地盤查。麵生的人,尤其得盤問清楚了,有可能就是宋嶽的眼線!
這個話樓裏麵不敢不依,因此上曹豹一行人進樓的時候,立刻被火家盯住了盤問。曹豹便道:“你這量酒是新來的?這樓裏麵,老爺進來過無數次,何時短了你們的酒錢!吃酒拿錢,從來用不著登什麽記。平白無故,怎麽興起這麽多規矩!”
因曹豹不滿,店家急忙賠話了幾句,曹豹又道:“什麽衙內?這家店主人不姓宋麽?不管他什麽衙內不衙內,誰敢來攪擾了老爺的酒興,就該討打!”
因為樓裏來了個刺頭,眾人不敢來硬的,隻好暫時把他穩住,飛跑去告訴李揩知道。李揩聽說後欣喜道:“為這個宋嶽,我不知派出去多少人,遍處尋訪都找他不到。如今來了這班客人,必然與宋嶽是同夥的,從他嘴裏能知道消息!”
這邊李揩不肯耽擱,立刻點出來三五十人馬,一個個拿刀執叉的,都是全套的裝扮。人齊之後,眾人立刻排好陣型,直接就朝酒樓這來了。
這邊曹豹正吃酒呢,嘍囉有望風的看見了道:“哥哥,了不得,可能不小心泄露了消息,官軍派人來捉咱們了!”曹豹急忙往窗外看時,果然見李揩率一隊人馬來了,已經在柳蔭下下馬了,眼看著就要包圍酒樓。
曹豹一急,顧不得光天化日的,立刻把刀抽出來,率眾人下樓。樓底下圍著喝估衣的那幾個廝,被曹豹一推一趕,都攆走了,直接趕到柳蔭處來。李揩那廝,又聽了一遍店家的講述,正安排人上樓捉曹豹呢,見好碰見曹豹下樓,立刻大聲催伴當道:“這漢是誰?與我捉過來問問,宋嶽那狗頭躲哪兒去了?不說的打!”
話猶未完,叫曹豹這邊迎個正著,口內罵道:“入娘撮鳥,你算是個甚麽東西,帶著這幾個鳥軍漢,就敢來出來捉拿老爺!叫你看好了爺爺手段!”噗的隻一刀,將李揩劈做兩截,倒在血泊裏。
那一班軍士,本來還打算拿曹豹呢,突然見曹豹自己下樓,把個李揩給殺了,眾人一時沒回過神來,驚得呆了,都瞪著眼傻看,不知道動手。那曹豹並嘍囉卻不停手,一排價砍將過來,跟著李揩的那些軍士,一半的人措手不及,吃他砍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餘下的伴當才回過神來,一驚走了,眨眼之間,全都去得沒蹤沒影了。旁邊圍著看的人,見勢不妙,都躲過了,誰敢說話?出了這事兒,樓裏麵的火家也變成啞巴,酒客們也都閉上了嘴巴,不敢則聲,由著曹豹一行人去了,沒有一個人敢攔的。
前腳兒李揩被曹豹殺了,後腳宋員外就回了陽武,這廝回來得真是時候!才進了家門,妻兒老小都圍攏來,詢問進展,宋員外歎了一口氣便道:“各處我都已跑遍了,白使了錢,這個官司,咱們還是沒門路,上告太難!”
出去白跑了這些天,官司到現在也沒有下文,雖然人已經回來了,是件好事兒,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免不了人人臉上仍有些愁雲。
這個時候,宋員外老娘鬆一口氣道:“我兒,這些天你出門打官司,每夜我都睡不著,就怕你被他們給害了!告官的事情,哪有這麽容易的?!你不在家時,我和你媳婦商議了,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一家人安安穩穩的,全家上下就知足了。”
在宋員外看來,之所以老娘說這些話,是知道兒子沒本事,找個台階幫他下來,倒更臊了宋員外一臉。
雖然官司打不贏,跑了那麽老遠的路,宋員外沒忘了買些禮品回來。與老娘和渾家買的是首飾,如今不比往年的時候,這幾件首飾,宋員外沒選太貴的買,隻挑了幾件物美價廉的。與兒子的是幾件玩意,他把在手裏飛跑著玩,全家上下,就數他一個人最高興。
正在張羅晚飯的時候,隻聽見街上一陣騷動,出門看時,原來是知縣尹鍾親自騎馬,引了五十個土兵,皆操器械,如虎似狼一擁而來。不知道發生了甚麽事兒,街坊鄰居們都瞪著眼,一幅目瞪口呆的模樣,隻見知縣那一班人馬,直接朝宋員外宅院去了。
當下眾人破開家門,把宋員外像捉雞一般捉住,用索子綁了,直接鎖走。看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老遠兒指指點點的。敞開門的宋家宅院,傳出來一陣老婦的嚎啕。
當下問案,尹知縣指著宋員外罵道:“這殺才姓甚名誰,怎敢勾結賊寇,殺我李揩!”宋員外屈道:“相公明察!小人喚作宋嶽,在城東頭開個酒樓,本是陽武縣土人。剛剛從鄭州辦事回來,不知道什麽殺人的官司。”
知縣罵道:“這廝欠打!你早先因為合同的事上,與李揩私底下有些冤仇。告狀不贏,就故意雇人把他給殺了!”宋員外仍舊叫屈道:“相公明察!小人剛剛從外地回來,都來不及跟家裏人說句話,沒見著李揩,怎麽知道命案的官司?”
尹知縣道:“你這是回家要收拾了走路,幸而是我來的快,不然已讓你走脫!”遂喝令眾人加力打這廝。眾節級牢子將店主捆翻,盡力朝他腿上打去,直打得宋員外一佛出世,二佛涅槃,說不得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宋員外吃打不過,隻得招作因與李揩私怨的原因,告狀不贏,故而勾結山上的賊人,殺了李揩。當下當堂招供,簽字畫押,取二十五斤死囚枷鎖了,關了下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