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克危山析利起事
卻說時光荏苒,自張元、胡昊歸順元昊,已半年有餘。時黨項族族長析利馬乞率兵起事,大肆屠殺夏人,搶劫財物,在克危山擁兵據守,夏王李德明震怒。世子元昊請兵一萬,自請討伐。德明撥軍一萬,命元昊領兵,軍師胡昊一並跟隨,令野利旺榮、野利遇乞為先鋒,就渡過黃河,去克危山討伐析利馬乞。
析利馬乞聽那個廝,聽說元昊引軍前來討伐,故意使壞,讓人把草原上高草打了結,等到李元昊大軍來時,絆那廝馬。果不其然,元昊的騎軍在前頭,追趕析利馬乞時,就吃了虧,夏軍馬匹被絆倒不少。
為防把戰馬都跌得要逃,李元昊重新命步軍走在前麵,用手斜持著長矛,將路上高草全都摁倒,等到步軍先走過草場,然後後麵騎軍再過。
出來草原,元昊這邊的騎軍,重新趕到了前麵,又追析利。但見析利馬乞在當路排開一溜拒馬,命人躲在拒馬後射箭。眼看著元昊大軍已至近前,析利部拋下拒馬,都往後逃了。
那頭元昊大軍追至近前,前軍跳下馬來搬開拒馬,大軍速度一時阻滯,陣型混亂。析利部趁機在第二道拒馬前射擊李元昊大軍,元昊大軍不及準備,一時又被他射倒無數。
眼看著第一道拒馬已全數搬開,元昊大軍又至近前,析利部又一擁而退。這一次沒有第三道拒馬,析利部盡數都逃往克危山去了。
克危山山勢險要,易守難攻。又山林茂密,遍地荊棘難行。上下也隻有兩條路,是以元昊數次率軍攻打山上,都不能得手。這裏是析利部的老巢,析利馬乞那個廝,已經在山上多儲了糧草,是以析利馬乞完全不急。每日在山上飲酒取樂,隻等李元昊糧草耗盡,自然退走。
然而並沒樂幾天,忽然報元昊大軍在山下引火燒山。析利馬乞急忙看時,果然濃煙滾滾,山下叫李元昊封了道路,好幾處火光熊熊而起,借著西風,正往山頂騰騰的燒來,那濃煙嗆的眾人都咳嗽不住。眾人都不願意做了燒豬,見勢不好,急忙都往後山逃了。
那頭元昊見析利馬乞部從後山逃走,引軍又追。時野利遇乞在左,野利旺榮與元昊在右,分兩線在後追擊析利。元昊馬快,眼看著析利馬乞引眾匆匆渡過一條河水,直接往山坡後麵去了。元昊哪裏肯放過,當即引騎軍從水淺處淌過河水,又上前攆。
誰成想剛一露頭,坡後立刻冒出一溜伏兵。元昊認得為首那人,正是蹉鶻族族長。蹉鶻與析利兩族之間勾結有親,互有利益。隻因蹉鶻族聽說析利與元昊交戰這件事,特意引軍前來助戰。
至此時野利旺榮亦趕到河邊,正在對岸。野利旺榮因見元昊中了蹉鶻族伏兵,急命渡河,這時節析利馬乞已翻身回來,將箭矢一齊向對岸射去,意欲將野利旺榮困在對岸。
見勢不好,元昊急引所部的騎軍,直接望蹉鶻部陣中便衝。蹉鶻部見元昊衝來,陣型變動,意欲將元昊圍裹住。哪裏知元昊衝到一半,轉頭又向右翼去了,引的蹉鶻部陣型又往左動。
李元昊左衝右突的,遲不交戰,引的蹉鶻族陣型來回得變。那一頭野利旺榮用盾牌遮護,正冒險渡河。析利部趁機將箭矢雨點也似往河裏射來,水麵上如同滾湯煮角子也似。一時間人喊馬嘶的,河水與血水交融在一處,足足赤紅了有數裏。野利旺榮不顧危險奮勇向前,已經帶過河來些少夏軍,護著元昊一塊廝殺。
等野利遇乞趕到時,正好見元昊與旺榮被纏甚急,急欲去救。胡昊止住他言道:“這路不通。需繞路後方,速去斷析利族後路,方可使得。”那一頭蹉鶻和析利配合得當,將元昊大軍已死死纏住。
眼看著夏軍人數漸漸稀少,元昊與旺榮這兩支人馬,已經被兩族分隔開。正在急間,忽然蹉鶻族後麵陣型亂了,原來是野利遇乞已經繞到兩族的後方。
這時候蹉鶻族兩麵受敵,不得已將後軍重新排做前軍。蹉鶻族長策著馬,來回奔走,兩麵指揮,讓元昊與旺榮的壓迫減輕,終於得出空隙來。
趁著這勢,元昊與旺榮合兵到一塊,一左一右,又繼續奮力與兩族拚殺。蹉鶻和析利兩個人,當不了夏軍前後的攻擊,漸漸的開始軍力不支,終於亂了。亂軍中野利遇乞射中蹉鶻族長的馬匹,蹉鶻族長逃走不及,被野利遇乞一刀砍殺,蹉鶻族看見族長死了,登時亂了,逃的爭先恐後的。見勢不好,析利馬乞早撥轉馬頭,引析利族撒腿就走,夏軍看見了急忙又追。
眼看著析利馬乞逃過黃河,又不急了。析利部在黃河對岸紮下營寨,又有達穀、必利兩族族長的助陣,當下已經擺開了陣勢:析利在中,正麵抵擋李元昊;達穀在左,占據山石險惡的地勢,防止夏軍從左偷襲;必利在右,遮護析利族後方。安排已畢,隻等李元昊渡河。
這頭李元昊暫不渡河,先在對岸紮下營寨,與析利馬乞部遙遙相望。一麵又命野利遇乞引三千人順水而上,繞遠路渡河,轉去襲擊析利部後方。
李元昊自卻命人收拾船筏,預備渡河。不多時夏軍船隻齊備,這個時候,胡昊已尋到絕好爭渡之處,那裏多一個尖角,山石遮擋,對岸一時能看不到。隻不過轉過那處尖角之後,夏軍馬上就暴露在外,能夠被對岸看見了。到那時隻能用盾牌遮擋,憑櫓手全速爭渡了。
那一頭析利馬乞憑借著地利,又兼人多,已預備周全,完全不慌,每日都能有工夫吃酒。這一日馬乞正吃酒間,忽然聞報,說元昊大軍已然半渡,析利族長急忙看時,才知道元昊大軍憑著山石的轉角的遮擋,又借了風速,已然半渡。
析利部此時不敢再拖延,匆忙將箭急向河中射去。然而這時候為時已晚,矢林箭雨並未給夏軍造成太多的損傷,元昊大軍已然上岸,往析利陣中衝殺而來,析利部人馬慌忙迎敵。
那頭野利遇乞繞路後方,正好撞著必利一族,頓起廝殺。說起來打仗,析利族長這一班友軍,遇上殺人劫財的事兒,確實是驍勇善戰的,與夏軍打沒好處,鬥誌都不是太高。又兼眾人是被析利馬乞哄騙來的,這等沒好處的事,不看在六穀部大王的麵上,誰鳥耐煩與他幫忙?
因此上戰不幾合,見情勢不對,這些友軍都一道煙走了,直接將析利部後背送與遇乞。至於達穀部一族,聽聞必利族四散走了,知守不住,山石險惡又走不脫,達穀族長已經在想投降元昊時好用的詞了。
前頭析利不知道情勢,仍在奮戰,忽然報必利族長兵敗逃走,達穀族長已經投降,後軍的人馬,已經被野利遇乞率軍衝破,夏軍正在往前麵殺來。這些話兒不聽便罷,一聽見了,
析利馬乞這一邊,立刻就亂了陣腳了。自無心抵擋,急撥轉馬頭,一道煙逃了。
這一仗析利部大敗,三族族人被捉住無數,餘者盡降。析利馬乞與必利的族長,全都逃走,已不知去向,達穀族長雖已投降,然而叛反這種事,元昊並不打算饒他,意思要斬殺達穀族族長,各族被俘者盡數為奴,就送回靈州。
這時候胡昊勸他道:“雖然已斬殺蹉鶻族長,拿得達穀部族長,析利馬乞人卻走了,析利部並沒有傷筋動骨。倘有春風,又生野草。發兵不易,不若就以達穀族長做誘餌,設計陷之。”
胡昊這話確實有理:析利馬乞的路數,元昊知道,每次他都是搶了就跑,等你走了再回來的。雖然行事有些猥瑣,可他比草原上的耗子還要耐活!雖然是那廝戰敗兩次,也確實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元昊也就聽從胡昊之言,並不著急著回靈州,遂重新回去黃河的北岸,在定遠鎮歇馬紮寨下來。
析利馬乞那一邊,一看元昊沒走的意思,隨即把老小婦孺都搬到黃河對岸的豐州附近,靠近宋人的邊界,在那裏元昊不敢進兵。
這頭析利馬乞安頓好家小,自己便率人馬藏進克危山東麵的山穀,仗著地利的優勢,再加上元昊糧路艱難,夏軍糧草籌措不易,等待元昊糧草耗盡,自然會退走。
那一頭元昊見析利馬乞進了山穀,躲在那裏頭不出來,等到夏軍追擊時,這廝們在山穀裏麵就設了伏兵,夏軍為此吃虧不少。再加上如今正是天熱的時候,暑氣難耐。夏軍中中暑、下痢的不計其數。
克危山東麵,道路艱難,運輸不易,夏軍軍士思歸之心,似乎已經不可遏製。到了這時,李元昊收複東部的這個心,似乎又有些鬆動了。
此時胡昊又勸道:“克危山以東的位置,是夏、宋、遼三方接壤之地,進,向東北可以威脅到遼國的大同、雲內這兩處,向南,可以圖宋地河東之府、麟、豐三州。退,可以守禦黃河以西,如果失去,來日必為他人所得。
黨項族素以黃河為天險,若遼、宋在黃河以西有了土地,就隨時可以驅兵進犯,豈不可怕!必爭之地,一旦放棄,將來必然悔之晚矣!
元昊聽了胡昊這話,幡然醒悟。遂不退兵,意圖將析利馬乞誘出山穀,重新回到開闊地上。既這樣想時,元昊便從追擊析利馬乞中脫身出來,重新回到定遠鎮,一連數日,在大寨大擺筵席,指名兒召見各部的族長。眾位族長迫他之威,不敢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