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風雨飄搖心中鬼
長安醒了，一睜眼仍在熟悉的地方，可陌生的疼痛讓他知曉並不是又回到了原點。
“幾時了？”長安艱難地問向正在往他口中送藥的李飛，“你已經休息一個時辰了，戌時已過，如今已是亥時。”李飛低頭不語，長安受此重創，僅僅休息了一個時辰，可他二人可知，如今時間就是生命，尤其是經曆了這麽多，李飛深信不疑，再有四個時辰，臥龍城將被戰火所裹挾。
“莫千人的錦繡盒為什麽在你手中。”李飛困惑不已。
“當時情況有變，我想必那刺客隻是察覺到我與莫一凡會麵所帶來潛在的威脅，臨時決定出手，可他定不可能來得及籌劃將那錦繡盒取走，於是我便潛回府中，這樣便能使幾位千人認識到危機，封鎖城門，城內查奸，他們做的都很好。”長安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我現在甚至無比懷疑自己當時作出的判斷，可那樣便有了一個巨大的漏洞。”
李飛大吃一驚，“你不會認為幾位千人都沒有把城防給泄露出去吧。”
“他們都有罪，包括何毅，正是何毅的包庇讓他們這一切暗地裏的行動都成為了默許，被人察覺不出，可我不相信他們彼此發現不了同僚的動作，就像當時你身上被何毅所藏匿給我的那封查張煥的信一般，無為便是放縱，放縱便是罪過。”
李飛點了點頭，“所以，今晚上所有人，都想讓你死。”
“怎麽會，”長安笑了，“你不就不想讓我死，何煮酒也不想，否則不會讓你出來救我，這滿軍營的戰士們也不想，不然他們不會冒著千人的怒火，保護我的安全，這座城不想讓我死的人還有很多，這件事反而讓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麽道理？”李飛不解。
“我要保護這座城，隻是因為城裏有我需要保護的人，我不能因為那些傷害過我的惡人，就放棄剩下更多的那部分，否則，我與那些惡人有何不同。”長安的手在空中劃出一撇一捺，“我也就不配為人。”
“給我虎狼之藥。”長安伸出了手，李飛沉默了。
在軍中難免會遇到重傷難愈的情況，要不等死，要不拚一拚，而虎狼之藥就是為這種絕境而準備的，它的作用很明顯，幾乎可以從瀕死回光返照，它的損傷更顯著，那便是在藥效持續的過程中時時忍受萬蟻噬體之痛，虎狼之藥，燃燒的是人的壽元。
長安走出了營帳，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已然無恙的長安，溫和地笑對眾人，“感謝諸位相助，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這個你們口中萬年禍害的王八也得受大家的保護。”
眾人大笑。
“我知道大家多少都有點瞧不起我。認為我一遇到危險就開溜，那是因為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的命可以丟，但是不能丟的沒有價值。”
眾人沉默。
長安喜歡當逃兵眾所周知，可他每次逃跑那定是因為那一仗必敗無疑，久而久之，隻要長安開始逃，大軍也就開始撤退，這般也就避免了不知多少無謂的犧牲，如今站在這裏的，誰不是死裏逃生之人？長安帶回的情報給大家立了多少戰功，每次當逃兵又背負了多少恥辱，大家心知肚明，這也是今日所有人都站出來的原因，越是賣命的買賣，往往越是純粹。
“今，很不幸告訴大家，逃不了了，我也不跑了，現在有萬餘狼騎正在包圍我臥龍城，很可惜，我們與前線的聯係早就被他們斬斷了，很幸運，我們有五千人，他們雖有一萬人，可我們還有臥龍城，有這座城，我們便足以拖到援兵的到來，隻要戰火開始，他們便隱藏不住臥龍城的情況，最多兩個時辰，四麵八方來的大軍將會把他們徹底擊潰，我們要做的，隻是堅持兩個時辰！”
“如果大家相信我，現在便全部上城牆，守城，請大家特別注意今夜的守軍，他們其中若是有異動，格殺勿論，我們的城牆足以堅固，隻要我們內部不曾崩壞。”
沒有軍令上城牆，這可是頂的謀逆大罪，事後若是被人查處，誰人可擔罪責，人人麵麵相覷。
“你們還想什麽啊，長安連虎狼之藥都吃了，你們怕什麽！”李飛帶著哭腔喊了一嗓子，眾人震驚，對啊，除了虎狼之藥，軍中還有什麽辦法能讓瀕死的王八這麽快就翻身過來。
軍營的篝火瞬間點亮，“上城牆”，所有的軍士出動了，即便不知為何，可很多人的心中仍然感覺到一絲神聖。
“你的漏洞難道就是懷疑城牆不是被攻破的，而是被人從內部打開的？”李飛也是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之前腦子陷入了怪圈，誰一定要偷走城守圖的，還有什麽方法能夠比打開城門迎接外敵入城能夠更加快捷的呢，若是這般，我們必須死死盯住今日的守軍，絕不能給他們可乘之機。”長安道，“所有的罪人我都已經尋到了，賈千人負責引那紅樓女子入城，張千人負責將城中周陵的情況告知，竇千人恐怕原是負責將某些人調到今日的城守，或是將攜帶城防的某人送出城，我敢肯定，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要破了這座城，一環扣一環，的確讓人心驚，若非莫千人與周陵私下開始了臥龍城私通北方的先河，若非那何千人過於圓滑世故想要麵麵俱到視若不見，我們的臥龍城怎能潰於今夜。”
“所有人都有罪，死去的人已經以死謝罪，而我們，隻有守住這座城，才不愧對於大秦萬萬子民為自己贖罪，臥龍城若破，前線百萬大軍的軍糧定成禍端，萬萬狼騎可長驅直入我大秦如一馬平川。”
長安登上了北城牆，城牆之上有一道蕭瑟的人影，“我有罪”，遠遠長安便已經聽到了那悔恨的聲音。
竇有為抬起頭，“我也不知會釀成這般禍端，他們抓走了我最疼愛的孫女兒。”
“可是你還什麽都沒有做。”長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著老淚縱橫的竇有為。
“無為也是罪，就像我沒有拒絕他們的要求，他們才會義無反顧的出兵，就像我沒有阻止老賈去伏殺於你，可卻讓你九死一生，不是什麽做了才有罪。”竇有為搖了搖頭，“從你昏迷之時，我便差一隊人馬去邊線請援，每二十裏回來一人，三百裏後，再無人返歸，怕是已經遇到了先行部隊，狼騎怎能不聲不響前來攻城。所以，我沒有阻止這些兵將上城牆，你還有什麽看法。”
“對方隻有萬餘人，再多的兵馬不可能在一日之內悄無聲息從趙國奔襲而來。”長安道。
“萬餘人，怎麽可能短時間內破掉我們這臥龍城？”竇有為神色一變，“老莫的錦繡盒是你拿走的？你是懷疑我們幾人中有人故意把城防圖泄露出去，所以逼著我們死守城門。”
“結果是你們讓我失望了，卻也沒讓我失望。”長安的這句話，竇有為聽得懂。
“所以，你又懷疑是今日守城的兵將有問題，就讓將士們來盯緊城守，順便布防。”竇有為點了點頭，“確實有些隱患，不過我已經處理掉了。”
“剩下的，便隻有盡人事，聽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