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千絕蠱
莫庭荷搖頭：“沒有憑據，也沒有治法，我隻在一本遊記中見過，這本遊記作者不詳，寫的也是天馬行空，他說他曾經周遊十八外族，曾經見過外族人專以殘病之軀養蠱，挖出死絕的蠱蟲卵做藥。”
“做藥？這蠱蟲卵不是有毒嗎？”
“的確有毒，可也是良藥，外族偏方而已，有沒有功效尚不可知。”
“莫姑娘，那這毒可有解法？”劉諾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心想自己好歹也是個藥章，居然還有那麽多聽都沒聽過的事。
“我想起沐瑩君子的書中曾說過，端朝初年，宮中有位貴人中了蠱毒，以赤練金蛇的毒液以毒攻毒，後來貴人起死回生。”
“赤練金蛇？那是什麽？”林棲止與劉諾都不知道，對望半日，還是低下了頭。
劉諾說道：“莫姑娘，你剛才說的事，我都是信的，可是，赤練金蛇這東西我們連聽都沒聽說過，拿什麽來給林公子解毒？”
莫庭荷挫敗地說道：“隻要是我見過的，都能在幻水鏡中化出，可是我也沒見過赤練金蛇，現在我隻能依著別的解毒方子在幻水鏡中延續，最多撐不七日，如還沒有法子，恐怕……”莫庭荷這邊還在說話，剛才說話最多的丫鬟突然僵直地倒在地上，管家連忙把她翻過來，就看見這丫鬟七竅流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經氣絕。
“趕緊脫了她的鞋襪。”莫庭荷見眾人反應不過來，幹脆自己跑過去，一把扯開丫鬟的鞋襪，果然看見大腳趾上有一個細小的血點。
“她，她難道也中了蠱蟲？這蠱蟲，難道就在這間屋子裏？”管家這麽一說，其餘眾人都退開五六步遠。
“都不要說話，各自去了鞋襪檢查腳趾。”莫庭荷沉著地說話，不同於管家剛才的慌張，眾人因著剛才的事，對莫庭荷信服不少，連忙坐在地上各自摘了鞋襪檢查。
隔了一會兒，一個家仆居然哭了起來：“我腳背上這是什麽，怎麽還在動？”
莫庭荷過去，果然見那個家仆的右腳背上遊著四五道線，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遊走，劉諾拿了油燈湊近看，腳背裏的東西感受到強光，紛紛往腿上跑，那名家仆急忙拉起褲腿，那些東西已經隱沒不見，嚇得哇哇大哭。
莫庭荷點著這名家仆說道：“這人也是這個院中的嗎?”
管家躲在桌子後麵，捏著桌布瑟瑟發抖，睜著驚恐的眼睛說道：“對，對，他也是小少爺院裏的，專給花草澆水，上個月剛買來的，該不會蟲子就是你帶來的吧！”
“天地良心，我都不知道我身體裏怎麽會有這個東西啊！”家仆哭得不能自已，抱住莫庭荷哭嚎：“莫姑娘，你可一定要救救我，我才十三歲，我還不能死啊！”
“你腳趾上還沒有血點，表示蠱蟲還未離
開，或許說明你的身體是適應蠱蟲生長的，蠱卵未必會死，你也未必會死。”莫庭荷這才覺得即便是閱盡一個幻水鏡的書，她的所知還是太少，此刻她在腦中不停回憶，希望可以找出與這蠱蟲相關的書籍來。
“可是，可是我有血點啊！”
“我也有！”
“啊，我也有啊……”
莫庭荷話音剛落，又有不少丫鬟家仆都哭叫起來，屋裏一下亂成一團，而這些家仆都是小公子院中的，管家害怕，連門都不敢走，翻身從桌後窗戶翻出去。
林棲止與身後家仆說道：“把他捉回來綁起來，另外封鎖小院裏門口，不允許人進出。”
家仆猶在驚惶猶豫，林棲止怒喝：“你若不想死，趕緊照我說的去辦！”
劉諾也站起來說：“茲事體大，隻封這一個院子不行，林家都要封了。”說完便出去了。
林家哭成一團：“這是要讓我們都死絕在這裏啊！”
“都給我閉嘴！”林棲止心中也是七上八下，隻能寄希望在莫庭荷身上，問道：“莫姑娘，你心中可有思索？”
“水井裏的水，打一盆給我看。”莫庭荷與林棲止說道。
林棲止轉身與其他仆從說道：“沒聽見莫姑娘說什麽嗎？趕緊去打水？”
可那些仆從一個個都窩在牆角，沒人聽林棲止安排。
“你們這一個個的，怎麽怕死怕成這樣！”林棲止憤怒，將衣袖挽起：“我自己去打。”
隔了沒一會兒，林棲止提了一桶井水進來，放在屋子中間，與莫庭荷道：“你還要什麽，我再去給你拿。”
莫庭荷拿小碗從井水中撈出一碗水，拿著油燈細細地看。
“怎麽樣，看出什麽了嗎？”林棲止湊過來問。
“林公子，能否滴一滴血下去。”
林棲止毫無猶豫，從褲腿中抽出一把匕首，割開手指就將血滴入井水裏。
這滴血剛沉入水中，安靜片刻後，原本平靜的井水突然翻騰起來，原本清澈的井水化成血水，翻到桌麵上，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桌上翻滾爬行，一屋子的人都在鬼哭狼嚎。
莫庭荷將油燈丟在桌麵上，那些東西一遇到火瞬間汽化到再也看不見蹤跡。
“這蠱蟲怕火。”林棲止皺眉說道。
“可我們也不能用火去燒活人啊，這些人雖然蠱蟲入體，可未必不能活，若是能找到赤練金蛇，或許可以解了蠱蟲毒液說不定呢。”莫庭荷撐手扶在額頭上，“現下，可怎麽辦呢？”
“赤練金蛇，莫姑娘可知何處能找到赤練金蛇？”林棲止又問。
“沒有，我也不知道。”
“悶在這裏也不是辦法，我去找劉大人，全平安府的藥房都歸藥局管，我們不知道赤練金蛇，總有人知道。”林棲止說著便往外麵走，看到已被綁在回廊上的管家，歎氣道：“我
知道你不是怕死，隻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你死不起，可是如果這個消息走漏出去，林家恐怕遭的就是滅頂之災，你一樣護不住你的家人，你若是答應我不再亂跑亂叫，我讓他們鬆了你。”
管家點點頭。
林棲止親自給他鬆綁，然後說道：“你既然那麽怕，就帶著幹娘回她院子裏，好好照顧她，都別再出來了。”
管家含著淚給林棲止叩了個頭，然後與林夫人的丫鬟一起去攙扶林夫人出來，沒走幾步後，管家又回身與林棲止說道：“慕公子，我之前對你有誤解，現下看來，你是真心為小公子好的，赤練金蛇我似乎聽嚴家管家提過，慕公子可以去嚴家問問。”
“哪處嚴家？”
“嚴織造家。”管家說完便離開了，而林棲止則是立刻出了林宅往劉諾那邊去了。
莫庭荷在林家安排到天麻麻亮，還不見林棲止回來，總覺得不對勁，便讓一個家仆出去看，沒想到家仆出去兩步就回來了，與莫庭荷說道：“莫姑娘，院門外全是官兵，是府衙的人。”
就在莫庭荷奇怪之時，院門被人從外麵推開，蘇耀鈺從外麵走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莫庭荷從未想過會在此時見到蘇耀鈺，半月沒見，驟然碰麵，又是在剛過了如此混亂一夜之後，莫庭荷心安之外又覺感動。
蘇耀鈺快步過來，先是拉住莫庭荷的手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初步斷定，水中遊走的是母蠱，讓人喝下後便在人體內產卵，之後順著人的血脈從腳趾出去，如蟲蠱死在宿主體內，便化為毒物，人也中毒身亡，可如果蟲蠱還活著，那我就不知道會怎麽樣了。”莫庭荷搓揉著額頭，“我這才知道，無論如何努力，世上總還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這是千絕蠱。”蘇耀鈺將莫庭荷的小手捏在手心，將她帶到一處僻靜的角落，輕聲又和緩地說道：“我在哲敢族中聽說過這樣一種蠱蟲，是來自於一處叫千絕村的神秘毒物，千絕村地處偏僻，世代鑽研蠱毒，而他們研製的千絕蠱更是萬中無一的神奇蠱毒。”
“千絕蠱究竟是什麽東西？”
“千絕蠱形成不易，我也隻是在哲敢族聽說過，千絕蠱的母蠱在水中存活卻無毒性，但在進入人體後便會自行產卵，關鍵就在蠱卵孵化，若是蠱卵成功孵化，千絕蠱長成便會從人體內飛出，所到之處，再無一活人。”
“怎麽會有那麽可怕的東西？”
“就是那麽可怕，據說以前外族之間打仗之時，但凡使出千絕蠱的，幾乎是戰無不勝。”
“既然有這至寶，哲敢族怎麽甘心受製於端朝。”
“沒錯，這就是關鍵點，千絕蠱培養不易，端朝百年，千絕村也就培養出了一份千絕蠱。”
“不是說蠱蟲飛出
，再無活人嗎？”
“千絕村的人會在蠱蟲未成蟲之前切開宿主的肚子，將蠱蟲存於特製的匣子之中，帶要用時再放出蠱蟲，助大軍一臂之力。”
“那我們是不是找到千絕村的人，就知道如何救人了？”
“已經沒辦法了。”蘇耀鈺苦笑，“千絕村耗費百年培養了一份千絕蠱，在運去哲敢族的路上被賊人劫走，哲敢族大王盛怒之下，殺了全村的人，現在世上再無千絕村了。”
“那就是說，現在這院裏的人，都要死嗎？”莫庭荷真的接受不了這個結果，“而且此事實在奇怪，外族的母蠱又怎麽能進了林家的水井之中。對了，蘇公子，你可知道赤練金蛇？”
“聽說過。”蘇耀鈺點點頭。
莫庭荷的眼中閃出異樣的光澤：“我在書中看過，赤練金蛇可與蠱毒以毒攻毒，若你知道赤練金蛇，那可知哪裏可以尋到這些？”
“庭荷，赤練金蛇早就不存於世上了。”
“為什麽？”
“赤練金蛇繁衍不易，且以吃食毒蛇為生，宛朝末年，哲敢族的豢蛇人將赤練金蛇帶入上京城，也興起了一段豢養赤練金蛇的風潮，可終究沒有那麽多毒蛇給赤練金蛇吃食，且赤練金蛇奇毒無比，碰觸即死，所以漸漸也沒人養這些了，現在別說端朝，就算連哲敢族也沒人養這東西。”
莫庭荷失望無比，胸內一陣難受，竟然咳出一小滴鮮紅的血來，落在白嫩的手上，煞是刺目。
“你這是怎麽了？不是說沒受傷嗎？”蘇耀鈺以手指抹過那枚鮮紅，為莫庭荷把脈片刻後，急道：“你做了幻水鏡？還有人在你的幻水鏡中耗你精血？”
莫庭荷麵上表情似是被發現的愧疚，可又沒什麽可以隱瞞的，隻能點頭道：“小公子在我幻水鏡中續命，要在短時間內找到那麽多藥材並不易，但幻水鏡裏可以。”
“對，幻水鏡中各物可以與你心意相通，隻要你想要，你可在幻水鏡中種出各種藥材，可是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精血化成，如此內耗下去，恐怕林家公子還沒蘇醒，你就已經垮了。”
“所以，蘇公子，你有沒有見過赤練金蛇，可否畫給我看?”
“庭荷，我不知道，你也不用問我。”蘇耀鈺似是生氣，不願再多說什麽。
“蘇公子，林家小公子才十二歲，林夫人也隻有這一個指望，如是因為此事沒了，林夫人餘下的日子可怎麽辦？”
“庭荷，你也才十六，你有沒有想過，我餘下的日子該怎麽辦？”蘇耀鈺說完，又覺得話說得太急，補充道，“我從不攔你做你想做的，事，你想幫誰都沒關係，但你絕不能傷害你自己，這幻水鏡你趕緊收了，我會安排平安府最好的郎中過來看顧林公子。”
“不行，若是離了幻水鏡，小公子馬上就
會死，這毒來得太急，小公子的丫鬟連句話都來不及說就死了，小公子能撐到現在，已是難得，怎麽能在這時放棄？”
“庭荷，是你不懂，我已跟你說過，此毒無解，那些已經死了的人也要盡快火燒處理，我不是不允許你救人，我是不允許你救無救之人，更何況為了救這人，你還要耗你自己的身體，你別忘了，你是怎麽活過來的！”
蘇耀鈺這話，如刀一樣戳在莫庭荷的心裏，她想起莫知故，眼前起了一層水霧：“既然如此，蘇公子，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你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