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王欽差甩甩手:“我隻是一個來傳公文的,你們若是違抗,我與上麵報告一聲便可,上麵的人對柳大人有什麽想法,我可就不好說了。柳大人可還在停職呢,何必要給自己找不自在。”


  王欽差話裏話外都是提醒,柳知府趕緊借坡下驢,以已停職為名,放下公文後便出去了。


  其餘眾人都不敢做主此事,王欽差咳嗽了一聲道:“還有人對此事有意見嗎?若是有意見,過來告訴我,我馬上修書給上麵的大人。”


  王欽差這麽一說,更沒人敢出來了,反倒是站在最末的的劉諾出來行禮。


  劉諾與王欽差說:“莫庭在我們藥局當差,如大人許可,卑職這就去把莫庭帶出來。”


  “你是莫庭的上司?這就奇了,莫庭燒了你們藥局,你居然對她全無恨意?”


  “那是自然,之前我便一直在說,莫庭是冤枉的,可是卑職人微言輕,實在無力救我下屬,好在聖恩浩蕩,為莫庭洗脫冤屈。”


  “行,我知道了,那你就去接莫庭出來吧。”王欽差將公文交到劉諾手裏,“你做多久的官了?”


  “今年,今年剛到任。”劉諾聽出王欽差弦外之音,頓時喉嚨幹澀,就怕說錯話。


  “就算是剛開始做官,也得把眼睛睜大些,報恩別報錯了。”


  王欽差的一番話把劉諾說得莫名其妙,直到看到手中的公文落款,才發現竟是靜王府下的,再想到剛才他那一番話,什麽“聖恩浩蕩”,難怪王欽差會說這些。


  劉諾自知說錯話了,出去後便讓小廝趕去運和綢緞莊挑揀了幾匹上好的布料給王欽差送去了。


  莫大娘早得了消息說莫庭荷要回來,緊著侯在門口,等莫庭荷從一抬素色轎子裏出來時,趕緊就迎了上去,抱著莫庭荷大大地哭了一場。


  晚飯時候,劉諾來了,林棲止與林夫人也來了,莫庭荷換了身家常的衣服出來與眾人道謝後,礙於尚未出閣,便告辭回去。


  但林棲止卻叫住了莫庭荷,林棲止與莫庭荷說:“莫姑娘,我人微言輕,不過也算為你做了不少事情,我不好跟你要什麽恩情,隻求莫姑娘借《山月同文》一觀。”


  “你怎麽那麽想要《山月同文》?”


  “莫姑娘,我天天拖著”殘腿”也著實無聊,那本《山月同文》我隻看了前三章,那日聽莫姑娘說第五章的精妙,實在太想看了,求莫姑娘借我。”


  林棲止把話都說成這樣了,莫庭荷自然是不好拒絕,隻能說道:“你在此處稍等,我一會兒給你拿來。”


  莫庭荷說完便離開了,林棲止又與林夫人和莫大娘敬了幾杯水酒,林夫人與莫大娘則是眉來眼去好幾趟,莫大娘開始還是沉默不言,到最後隻能點點頭。


  經曆這次事情,莫大娘對林棲止的印象改觀不少,林棲止雖


  然平時看著並不正經,可他為了莫庭荷,重傷未愈便四處奔波,這點也的確讓莫大娘感動。


  莫大娘心想,如果莫庭荷總要嫁人的話,真不如嫁去林家,若是林棲止能對她好,兩家又離得近,好走動,這段婚姻無論對莫庭荷還是莫家來說是極好的。


  所以莫大娘也默認了林夫人的意思,知道林棲止出去後是去後院找莫庭荷也未阻止。


  莫庭荷拿了一本單薄的冊子出來,看見林棲止筆直地坐在輪椅上,靠近樹幹,似乎就在等她。


  “你不是在前麵嗎?”


  “幹娘與莫夫人聊得很好,我插不上話,就過來透透氣,那邊是廚房吧,新修的?”


  “嗯,之前大震時候把廚房震塌半邊,我哥哥自己拿轉頭把周邊糊攏起來,其實是不好的,我們本想等哥哥發了俸祿再找人修整一遍。”


  “何必那麽麻煩,明日我從林家調兩個人過來給你們重新砌個廚房就是。”


  “不用不用,哦,對了,這本《山月同文》給你。”莫庭荷將手上的書遞給林棲止,“你也真是執著,既然你那麽想要這本書,我便給你一本,以後我們便兩清了。”


  “莫姑娘,要說是兩清,未免也太快了吧。”林棲止翻開《山月同文》,看到裏麵有幾個字的墨跡未幹,墨香並不濃鬱,顯然隻是些尋常的鬆木墨,倒挺像莫庭荷身上的味道,又笑了出來,“莫姑娘,還有一事,我至今沒明白。”


  接著,林棲止便將劉諾在萬福堂聽到的事與莫庭荷說了。


  “林公子,你是如何想這件事的?”


  “整件事情都很蹊蹺,老張頭給康寶堂藥房的庫房修整漏水,或許是發現了什麽,所以想害他的人留他不得,便殺了他,但是平白裏,死了個大活人,總要給個交代,於是他們便找了我來頂罪,後來經你們查出康寶堂,也是無奈,隻能讓康寶堂的掌櫃來頂。但是在查康寶堂的時候,莫姑娘去過康寶堂的庫房,莫姑娘你可曾看出過什麽?”


  “其實並沒有。”


  “但是有人覺得你有,所以也留你不得,而且藥局的那些賬本賬冊也是他們的心頭大患,所以…”


  “所以他們就放火了?”


  “對!藥局縱火,一石二鳥,若是把你燒死了,你與藥局的賬冊都不會再構成威脅,但是他們沒想到,你居然沒被燒死,於是又定了一計,將你定為縱火犯,這樣一樣可以處死你。”


  “不得不說,林公子,你已經把事情猜出大半。”莫庭荷讚許地點頭。


  “但現在因為靜王的公文,你被赦免出來了,這裏麵自然還有很多疑點,例如靜王為何要救你,不過我也無暇去管了,萬福堂的事,又是怎麽回事?莫姑娘你為什麽要去查萬福堂?”


  “查萬福堂,是沒辦法的辦法,我知道萬福


  堂專治婦科,女人多,自然消息也多,我隻是猜測,府庫紋銀的缺失可能與藥鋪庫房有關,而且似乎就與康寶堂有關,但是康寶堂的庫房我都查過,除了漏水的一塊是空的,其他地方都堆著各類藥材。也查不出端倪。”


  “所以你的意思呢?”


  “但凡賬與物不對的地方,不是賬少就是物少,我猜此次府銀丟失不是賬錯了,是東西錯了,但是那麽多銀子,總要有地方放,所以我讓劉大人去查藥房藥鋪的倉庫。”


  “劉大人查過了,沒有任何端倪。”


  “可是城東各處大人家的倉庫裏卻多了東西,是不是?”


  “據說是因為永續河修堤,城東各家都出了些錢,府衙按例是要做些還禮的。”


  “有沒有查出,這些還禮是誰準備的?”


  “還沒有查出,都說是府衙出來的,上麵還有府衙的封條。”林棲止遲疑了一會兒,“正是因為貼著封條,所以各家都存在倉庫裏,沒人敢打開,也沒人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麽。”


  “沒有傳聞嗎?”


  “有傳聞,傳聞說是康寶堂送去的補藥,而且康寶堂的賬上也的確有這麽一比出入。”


  “所以,為什麽又是康寶堂呢?”


  林棲止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怎麽又是康寶堂呢!還有,康寶堂的總賬可就在府衙內查賬啊,難道這裏麵是…”


  莫庭荷點點頭:“我也是猜測,朝中靜王與虞相不和,王欽差是靜王的人,此次下來平安府,恐怕沒那麽簡單。”


  “哎呀,頭疼,我還是看看書吧。”林棲止抓抓頭,看到林夫人帶著丫鬟從主堂出來,連忙轉著輪椅過去了,林夫人的丫鬟怎麽會讓林棲止自己轉輪椅,自然是趕緊過來推他出去。


  莫庭荷在棗樹下尋了個地方坐,不知怎麽的,她看見棗樹便想到蘇耀鈺,不由自主臉又紅了,如今已到了七月份,估摸著科舉也該放榜了,真不知蘇耀鈺此次有無中舉。


  莫大娘走過來,靠著女兒坐下,看著天上的月亮與莫庭荷說:“庭荷,你哥哥應該也快回來了吧。”


  “娘,為什麽這麽說?”


  “你哥這次跑去上京城就是找救你的法子,如今你平安無事出來,約摸就是你哥哥的法子有效了,那可不就快回來了麽。”


  “約摸是的,娘,你也忘了,下個月是縣試,無論如何,哥都要回來考試成績的。”


  “也對,也對,我把這件事給忘了,哎,現在想想,還是得個功名好啊,別的不說,你就看劉大人,原本我也是見過的,混賴一人,現在做了大人,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說啊,男人得了功名,總能變化的,也能長大的。”


  “娘跟我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哦,我沒有別的意思,庭荷你別想太多,我就是想說,嗯…剛

  才我和林夫人又聊了聊你和林公子的事…”


  “娘,您不是說服喪期間,不要煩惱兒女情事嗎?”


  “可林夫人的話也是對的,庭荷,你都十六了,別的姑娘在你這個年紀,連孩子都有了,林公子人不錯,至少他眼裏有你,你跟了他也不吃虧。”


  “娘,你不是之前說林公子沒有功名嗎?”


  “他今年是沒有功名,可明年就會有了呀,林夫人說林公子才貌人品都是一流,這科舉也不是逢考必過,當然是…”


  “娘,我也早和你說過,我並不想那麽早嫁人吧,我也實話與你說,我想繼續考試,我想入仕。”


  “你入仕?你瘋了嗎?你是女孩子啊!”


  “在世人眼裏,莫庭不是女的,莫庭是男的。”


  “當初我就不該讓你和你哥去胡鬧,編什麽假名字去考試,現在怎麽假戲真做了呢!”


  “娘,現在的莫庭不是個假的,是個活生生的人,林公子已經將莫庭的身份打造得天衣無縫,我在坐牢的時候,還將莫庭的賣身契給我,現在的莫庭是自由的,他可以參加考試,甚至可以中舉。娘,你女兒能做到的事,為什麽要嫁人後,讓別人去做呢?”


  “問題是,你要做官做什麽呀?”


  “這是我師傅希望我做的。”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啊?你個傻丫頭,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呢?”


  “娘,說多了你也不明白,你不知道師傅與我都經曆過什麽,我不希望師傅對我的最後一個期望都落空。”


  “我不管,這個家我是管不來了,等伯舒

  娘,我也早和你說過,我並不想那麽早嫁人吧,我也實話與你說,我想繼續考試,我想入仕。”


  “你入仕?你瘋了嗎?你是女孩子啊!”


  “在世人眼裏,莫庭不是女的,莫庭是男的。”


  “當初我就不該讓你和你哥去胡鬧,編什麽假名字去考試,現在怎麽假戲真做了呢!”


  “娘,現在的莫庭不是個假的,是個活生生的人,林公子已經將莫庭的身份打造得天衣無縫,我在坐牢的時候,還將莫庭的賣身契給我,現在的莫庭是自由的,他可以參加考試,甚至可以中舉。娘,你女兒能做到的事,為什麽要嫁人後,讓別人去做呢?”


  “問題是,你要做官做什麽呀?”


  “這是我師傅希望我做的。”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啊?你個傻丫頭,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呢?”


  “娘,說多了你也不明白,你不知道師傅與我都經曆過什麽,我不希望師傅對我的最後一個期望都落空。”


  “我不管,這個家我是管不來了,等伯舒回來,你問他,要是他同意,我也沒話說。”


  莫庭荷將舌尖吐了出來,她自然是知道莫大娘這句話的意思,而且他也知道莫伯舒定然什麽都會順著她的。


  “隻是庭荷啊。”莫大娘紅著眼圈繼續說,“庭荷啊,你知道嗎,你這要是被抓住,可是欺君之罪啊!”


  “娘,你放心,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的。”莫庭荷從懷裏掏出一根閃著七彩絢爛光輝的羽毛,在莫大娘眼前晃了一下,莫大娘登時軟下身子暈倒在地。


  莫庭荷將莫大娘扶回主屋裏,替她收拾妥當後,坐在床邊撫摸著莫大娘的頭發:“娘,我心裏的話總想跟人說,可我也知道這些話不能讓你知道,如什麽都讓你知道了,你定然回為我擔心,我不想你為我擔心。所以隻能用這個方法,明早起來,你什麽都不會記得的。”


  --

  蘇耀鈺文武狀元的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平安府,全平安府都沸騰了,無論平日裏來往還是不來往的人都往蘇家跑,而媒人更是踢斷了莫家的門檻,幾乎所有人都想要和蘇家攀上關係,連柳知府與王欽差也不例外。


  王欽差在傳遞完文書後也沒有離開,沒人知道他想幹什麽,柳知府也隻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另一邊派人監視著王欽差,看他是否有其他動向。


  蘇耀鈺高中的消息在莫家並沒有太大的轟動,莫伯舒這次回來,沉默了很多,也從不說在上京城的事,麵對莫大娘的問題,也是支支吾吾的,能不回答就不回答。


  莫庭荷猜到莫伯舒心中的想法,扔給他兩本書,讓他專心準備縣試,莫伯舒感激地拿著書,思前想後又說道:“妹妹,你真的不想摘掉蘇公子的事情嗎?我原以為你是最想知道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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