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莫庭荷搖搖頭：“我不想怪娘，如果我是娘，我也會這麽做的，如今娘能讓我不嫁給林棲止這樣的人，女兒已經很感激了。”
莫大娘皺著眉頭，長歎道：“若心中有一日月，凡星又怎能入眼？庭荷，娘也看得出來，蘇公子是上好的人，他對你也是真心的，這麽好的人，莫說是你，就算是我也是不舍得的。不過無妨，就算你一輩子不嫁，我也隨你，絕不會逼你。”
“娘，看你說的。”莫庭荷抱住莫大娘，“女兒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娘，你就別再擔心我了。”
莫大娘與莫庭荷抱了一會兒後便各自去忙，到晚間莫伯舒回來，莫大娘在飯間提了此事。
莫伯舒噘嘴不同意：“我既然已做了藥局司監，我妹妹怎麽能去別人家做賬房，外人看來，倒是我養不起我家人一般，林家當然不能去，林棲止那種人也沒什麽好嫁的，我妹妹就算要嫁，也要嫁城東貴人，還得是正房太太，普通人家我可看不上。”
“莫司監真是好大的官威呢。”莫庭荷嘻嘻笑了起來，“這才做了一天司監，怎麽好像做了一天知府似的。”
“好說，好說。”莫伯舒也笑了起來，悄聲與莫庭荷說道：“庭荷，你可知蘇公子去上京城做什麽？”
“他隻說他去上京城，卻沒說他是去做什麽的，也沒說他什麽時候回來。”
“哎，是了，他怎麽神神秘秘的，今日遇到劉官長，還與我說起此事，蘇耀鈺再回上京的事連劉諾都瞞著，劉諾隻聽說他是與申院長一起回去的。”
莫庭荷心想，按著蘇耀鈺與申一通的關係，怎麽會一同出入，可現下也問不到蘇耀鈺，且兩人已遭遇那麽多事，無論蘇耀鈺做什麽決定，都有他的道理，便沒接莫伯舒的話，隻說了一句：“我累了。”然後便回自己房裏了。
第二日，莫庭荷起晚了，等她梳妝打扮妥當，莫大娘正在收拾桌上碗筷。
“鍋裏還給你留了粥，你自己去盛。”莫大娘坐在凳子上，捶了捶側腰：“你哥哥說下月能買個小丫頭過來伺候我們，真沒想到，竟也有苦盡甘來的時候啊。”
“哥哥才剛去藥局當差，每月俸祿不高，不必如此破費。”
“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個官，該花的錢總要花的。”母女兩個說著話，聽見外麵傳來吆喝聲，莫大娘連忙過去，隔著門縫看見不少官兵進了林府，再過一會兒，從林府拖出林棲止，而後麵跟著哭哭啼啼的林夫人。
官兵走後，莫大娘還在猶豫要不要開門，林夫人已經過來敲門了，莫大娘不知發生了什麽，不敢開門，反倒是莫庭荷把門扉拉開。
林夫人見到莫家母女，用帕子掩著麵孔就哭開了：“你們可要看在我們那麽多年街坊的麵上，救救我家慕兒啊－”
林夫人坐在莫家主堂上，與莫家母女說著前因後果，原來是城東有人去藥局舉報說林棲止賣的是假藥，因為報官的人有權有勢，劉諾當即便派人把林棲止抓捕歸案。
“藥局的劉大人是運和綢緞莊的少東家，我與運和綢緞莊的牛掌櫃也算有些交情，剛才已經派人去遞帖子了，可我又怕牛掌櫃也是個下人，搭不上話，想起你家伯舒就在藥局做司監，定與那劉大人認識的，能不能為我引薦一下，讓我送錢也有個門路。”
“你可知是城東誰家舉報的？”
“現在什麽都不清楚，我…”林夫人正說著話，一個林家家仆跑進來，與林夫人耳語一番。
林夫人一聽這話，眼淚就出來了，哭著說道：“你把跟我說的話，再和他們說一遍。”
那家仆伶俐，點頭說道：“我先去找了牛掌櫃，牛掌櫃他不敢做東家的主，搪塞了我去，後來我又去藥局打探情況，聽說公子剛被帶進藥局，又被打了三十板子，如今怕是還沒過堂，人就沒氣了。”
林夫人傷心地趴在桌上大哭。
莫庭荷看著林夫人的反應，想來林棲止這段時間與林夫人的相處約摸是很好的，林夫人真把他當作兒子一般。
莫大娘看不得人哭，一邊安慰林夫人，一邊問道：“那我們現下應該如何呢？伯舒真的能幫得上忙？他才剛去藥局兩日，也就是個文吏，沒什麽實權啊。”
“此時此刻，能說得上話的就行，我現在先去城東與我熟識的各家走動走動，看看還能不能找到門路。”說完，林夫人便匆匆站起，摸著眼淚就出去了。
莫大娘轉過身與莫庭荷說：“庭荷，你說，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這林棲止難道是得罪了什麽人？”
莫庭荷搖搖頭：“此事恐怕不是林夫人說得那麽簡單。”
到了晚間，莫伯舒派人帶話過來，說藥局有件要緊的事，要再晚些回來，而林夫人在城東轉了一圈，毫無所獲，回到莫家便一起等著莫伯舒回家。
莫伯舒近半夜才回到家中，看見林夫人端坐在椅子上，並沒有意外，而是向她點點頭，然後在莫大娘身旁坐下。
“伯舒，你可是自小由我看著長大的，你家大大小小的事，我也幫了不少的忙…”
莫大娘輕聲說道：“林夫人，都半夜了，你不用繞彎子，伯舒是自己人。”
林夫人低著頭，短暫地遲鈍了一會兒。
莫伯舒率先開口道：“林夫人，你是為了林棲止的事吧，現在他的案卷在我的手中。”
林夫人眼睛一亮：“伯舒，你的意思是，慕兒的案子由你處置？”
“案卷在我手中，但我隻是跑腿的，這個案子說到底，還是由上麵人決定。”
“上麵人是什麽意思？是劉大人嗎？”
“林夫人，這樁案子，連劉大
人都無權置喙。”莫伯舒捏著拳頭遲疑了好大一會兒道：“算了，我與你說吧，其實林棲止賣假藥這件事劉大人早有耳聞，不過藥局沒有抓人的權限，劉大人寫了折子報過，最終也是石沉大海，反正沒惹出人命的事都不是大事。”
“既然不是大事，現在打也打過了，罰也罰過了，怎麽還拘著人呢。”
“林夫人，我剛與你說過了，若不是人命的大事便不是大事。”
林夫人一下腿軟了：“你的意思是，惹出人命了。”
莫伯舒點點頭。
“怎麽會惹出人命呢？慕兒的藥我日日吃，也沒什麽問題啊，斷不是假藥，就算是假藥，也不至於吃死人啊。”
“現下就是查不清楚，所以才拘著林棲止。”
“哥哥，這就不對了，若是查不清案子，應當先把人放出來，你剛才還說，藥局無權抓人，可現在抓人的就是藥局，況且，若真是人命官司，也不應當是藥局來抓人，不是嗎？”
“這是自然，如果真是證據確鑿的人命案，應當由府衙抓人，偏偏現在府衙一點證據都沒有，但除了林棲止也不做第二人想，所以府衙便要我們藥局出麵，先以假藥為名把人帶進藥局，慢慢審理便可。”
“這也太過分了，一點證據都沒有就要抓人，不行，明日我就要去知府衙門擊鼓鳴冤。”林夫人拍了桌子。
“林夫人，此案牽連甚廣，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以免引火燒身啊。”
“喲，莫伯舒，你這才做了幾天司監，這一番番官話可是張口就來啊！”
“林夫人，我知你著急，可這些話都是我好心與你說的，你可有去過別處打聽，他們可願意告訴你真相？”莫伯舒被林夫人這幾句刺得滿臉通紅。
林夫人想到今天一日的奔波，的確是隻有莫伯舒才同她說了實話，不由得麵紅耳赤，低下頭來。
莫大娘打著圓場說道：“伯舒，林夫人也是著急，你怎麽可以言語如此莽撞。”
莫伯舒嘴角下垂，顯然不悅。
莫庭荷也說道：“此刻也不是相互埋怨的時候，既然知道此案後麵有所隱情，那我們應當找出真相，若不是林公子做的，也應當還他一個清白。”
莫伯舒托腮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劉大人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府衙那邊的消息似乎是要我們盡快結案，讓林棲止認罪畫押。”
“連審訊都要你們藥局做嗎？”
“其實是府衙派了兩個人下來督著的，劉大人安排我審理此案，他則是一問三不知，事事不管。”莫伯舒撓頭，“就算是蠢笨如我，也覺得此案蹊蹺，可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覺得此刻要查的便是，苦主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不是林公子的藥致死的。”莫庭荷皺著眉頭。
“對了，對了，難怪我整整一日
都沒想出哪裏不對勁，妹妹你這麽一說，我也才想起來，我們根本不知道死的是誰，府衙下來人，說是有人吃了林棲止的藥喪命，可卻沒有細說苦主情況，卻要我們提交一份林棲止販售假藥，假藥致死的記錄。”
“對啊，怎麽能這麽做呢？你們藥局拿了這份記錄出去，豈不是府衙隨便一個名頭便能給我家慕兒安個殺人的罪名了？這樣，就算人不是吃我家慕兒的藥死的，也成了慕兒的藥有問題了啊。”林夫人也品過味來：“到底死的是誰啊？伯舒，你千萬不要瞞我。”
“我一點都沒有瞞你，我真的不知道。”
“如此看來，恐怕裏麵有個大陰謀。”
“什麽大陰謀？庭荷，你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林夫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莫庭荷的手。
“妹妹，你有什麽想法，盡可以教我，這是我在藥局的第一個案子，我並不想辦壞。”
莫庭荷細細想後，與莫伯舒耳語了一番。
莫伯舒第二日便帶著藥局同仁遍查了全平安府的藥鋪藥房，查閱了他們所有的采買與進出賬記錄。
當夜，莫庭荷打扮成小廝模樣與莫伯舒一起進了藥局，拿著白日裏莫伯舒帶回的賬本庫料單一張張核對。
莫伯舒根本看不懂這些，便在一旁與莫庭荷添茶。
莫庭荷將看出疑點的幾家藥鋪勾選出來，遞給莫伯舒看。
又過了一日，府衙下來的兩名督官不滿地去找劉諾，言明要劉諾三日內必須結案，若不結案，柳知府會直接下令責罰。
劉諾與莫伯舒便再次上堂審理此案，莫伯舒此次審案比第一次清晰簡單很多，先是問了林棲止神藥的配方，又問了林棲止在哪處藥房買的藥材。
林棲止知道此案牽扯性命，不敢有所隱瞞，沒有一絲隱瞞地都說了。
劉諾當堂又要差官去把那林棲止提及的幾個藥房老板叫來對質。
但沒想到，差官還未動，府衙派下來的兩名督官突然鬧了了肚子，劉諾笑著說：“既然兩位身體不適，那便先行回房休息，案審的事便交給我們吧。”
“不急，不急，柳知府要我們督辦此案，我們沒有不在的道理，我看今日就先到此為止，明日再說。”
“柳知府不是要我們三日內結案嗎？明日怕是來不及吧。”
“來得及，來得及，劉大人，你一個八品官，初來乍到的，難道還不信我們？”
劉諾笑著允了，又著人跟著這兩位督官。
果然那兩位“鬧肚子”的督官趁人不備的時候，從藥局的後門跑出去了。
下人來報，那兩名督官並未去知府府衙，而是去了一家名叫康保堂的藥鋪，康寶堂是城東數一數二的藥鋪，掌櫃姓唐，醫術了得卻也極為尖酸刻薄。
劉諾與莫伯舒又去監牢見了林棲止，問他康寶
堂的事，林棲止連連搖頭：“我怎麽可能去康寶堂，那邊的藥很是昂貴，同樣的五味子，城西賣三文，康寶堂卻要賣三兩，能去康寶堂買藥的都是達官貴人，絕不是我這種小老百姓。”
“是啊，我也想不通，此事怎麽會與康寶堂有關？對了，康寶堂可在莫姑娘給你的名單中？”
“沒有，既然康寶堂與此案全無關係，那兩個督官這番舉動可真是奇怪。”
“要不，我們再去問問莫姑娘？”劉諾自認雖然比莫伯舒聰明些，可兩人還是半斤八兩，若是現在周子昂或者蘇耀鈺任何一人在此處都會更好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