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卷·澤玉 第十八章 向念鬼18
暖卿重新回到了這塊土地上,雖然痕跡已經盡數消失了。可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緩緩上前跪在曾經恭儀倒下的地方,伸出了手,纖細的手指在微微顫動著觸上了這地上的泥土。
仿若是一幕幕又出現在了眼前,回憶再次開始洶湧。暖卿的淚又是流了下來。
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陷入哀傷中好久之後,暖卿才站起來,抹了一把眼淚,重新振作起來。她現在已經不是很想去爭那地藏王一職了,因為她隻要一想起玄音那個瘋子,就開始全身打顫。
她已經對玄音怕到了骨子裏,玄音對她造成的恐懼更是深深烙印在她的靈魂中。
而且,相比於地藏王一職,她更想尋找如何能讓恭儀複蘇過來。她在心中一直在深深自責,對恭儀更是愧疚無比。他明明也有自己的願望和自己的幸福,可這一切都隨著她的到來而煙消雲散了。
這份愧疚更是隨著數次記憶洪流的衝湧而愈演愈烈。
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恭儀。
若是可以的話,她很想很想再見恭儀一麵,那時,她才能親口對恭儀說一句對不起。
可是暖卿現在很迷茫,她雖然把恭儀的最後一絲魂通過鬼族秘術收在了自己的那盞玲瓏燈中,但她著實不知道該如何把一個殘缺到了極點的魂給補完整。
畢竟,這種想法、做法,她在鬼界也是從未聽過,聞過。她想起了自己父親,父親他很強大,強大到整個鬼界整個鬼族對他都隻能是敬仰與膜拜。
若是父親在,那他肯定會有辦法的。暖卿這樣想著,可這也隻能是想想而已。因為,地藏王已經失蹤了很久了。
鬼界向來隻是負責給那些冥魂引路而已,雖然時不時還要懲治一下罪惡極深的冥魂。這就像是一群忠心的仆從為著東家盡心竭力地飼養著小豬崽子,若小豬崽子不聽話,過分頑皮了,他們便會揮起手裏的小皮鞭懲治一頓一樣。他們沒有什麽權力,也沒有什麽想法去打在這些個小豬崽子身上,也正因此,鬼族對於這所謂的補魂之術基本上是一竅不通。
暖卿犯了難。也似乎認為自己根本看不到希望。於是便這樣陷入了愁苦之中,可就在她越思索越覺得希望渺茫的時候,驀然抬頭時,豁然看見了一個碩大的城門,城門上匾題著兩個大字,當水。
望著當水這兩個字,暖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可笑罷,眼角卻已是充滿了瀅瀅淚意,心中悲涼之意也是愈發豐盈。她低下了頭,也緩下了步子,便要提步走入了城內。
卻忽然聽聞一男子高聲喚道,“來者何人?”話語之時,竟還伴隨著輕微的鐵器嘶鳴之音。
暖卿一愣,遂抬頭向前望去,入眼隻見那是一個身穿官服的青年,腰間左側還配著一把細刀,而此刻,這個青年的左手已經撫在了刀鞘上,一副準備隨時拔刀的架勢。不過,這青年的反應倒也是理所當然。畢竟不管是誰,若突然看到一個渾身上下被一件黑色袍子籠著不露絲毫的人,想必都會覺得
奇怪吧。
而且,這個人還是今日當差的公務人員。
暖卿頓時心中有些無奈,但此時此刻,她也是不想惹麻煩,隨即便伸出手來將頭上的兜帽向上拉了拉,露出了臉,同時,露出來的還有鬢角的兩綹銀白色的長發。
那官差看到暖卿的容貌,一時之間竟是失了神兒,魂遊天外去了。
這種目光略讓暖卿有些心煩。遂開口詢問道,“我可以走了嗎?”聲音清清冷冷,格外冷冽。似沒有感情。
這青年回過神兒,和暖卿對視後,臉卻忽然開始微微發燙起來,連話都輕微地有些不利索了。“可,可,可以!”
聞聲,暖卿才重新戴上了兜帽,抬步再度向城中走去。
青年看著暖卿的背影,滿眼都是一種醉人的春意,好似春釀,清香迷醉。
直到再看不到暖卿的背影,這廝才恢複些許正常,“花夭如是,素銀青絲,傾國傾城,勿出其右。”感慨片刻後,青年才皺了皺眉,抿了下嘴悠悠小聲自語,“嗯?那姑娘那般還能看得到路嗎?”
暖卿走後,此間便已再無它事,這當水幾近於臨、琉二州交界之地,琉州天然地貌群島,交通並不是很發達,再加上這海產品此時並不能長存,便導致了琉州幾乎一直是閉塞狀態,其地界之內也根本是沒有什麽商路。也正因此,這當水便受此影響,城鎮規模並不是很大,城中人員流量也是微乎其微。
青年官差守著沒什麽人影的城門,歎了口氣,便坐回到了城門邊上的一個小板凳上,雙手支起下巴,目光遊離,似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隱約之間看到了一隻小手在眼前來回擺動,當他再度回神兒時,眼前沒了天地,隻有一張還略顯稚嫩的臉,他頓時一個激靈跌坐在了地上,摔得腚生疼。
一稚氣未脫並略帶擔憂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哥,你沒事吧?”他抬眼看向聲源,那是一位小道士,模樣隻有十一二歲,身上穿著一件樸素的灰色道袍,臂彎還掛著一個拂塵,但頭上沒有戴道帽。
青年站起身來,揉了揉身後,拍了拍塵土,問道,“這位小道長,好端端的,你嚇我幹嘛?”
小道士滿臉歉意,“我看小哥呆的出神,但我又有事求問小哥,所以才……”
青年看著小道士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禁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小道長想問何事啊?”
“小哥,請問從這當水到邱燁還需多久路程啊?”
“邱燁?青年看了小道士一眼,抓了抓下巴,“以我的腳力估計也至少需要四個時辰才能到吧。”
小道士聞言,臉色更是苦巴巴了,“啊?還那麽遠啊?”
青年擰了下眉頭,“敢問小道長去邱燁所謂何事啊?”
“我要去找我師叔。”
青年轉頭看了眼城外的天,才繼續道,“這樣啊,可你要是現在再出發的話,到那兒估計城門也早已關閉了。”
小道士臉色更苦了。
想了一會兒,“不如這樣吧,你今天先在當水住下,明天一早再出發吧。”青年於心不忍道。
小道士轉頭望了望北方,才向青年揖了一禮,“那貧道就此先謝過小哥了。”
青年撓了撓頭,哈哈一笑,“不必客氣,也別總是小哥小哥的了,我名李向。你稱我一聲李大哥便成。不知你怎麽稱呼?此間稱謂一變,瞬間是將二人拉得親近了不少。
小道士也是跟著一哈哈笑,略顯稚嫩的臉頓時燦爛起來了,“李大哥,小弟道號,一道二。”小道士也是一改前語。
李向聽完一滯,腦子瞬間反應,這是什麽奇葩道號???他沒有猶豫,下意識開口問道,“敢問師叔道號是?”他問罷時,腦子裏已經是下意識認為這個小道長會說,五道六、六道七之類的,可卻誠然不是。
“我師叔道號,艮行。”
李向又瞬是一懵,心中暗道,喂喂喂?為什麽你的道號就這麽奇葩啊喂?
小道士往常下山,通常接觸的人十有八九都會好奇他這個奇葩的道號,對於解釋,也自然是十分熟練了。“我這道號是我師父為我所取。師父說人體有氣,氣分陰陽,陰陽相律,方之一道。可師父說我生下來似乎就和常人不同,少了些東西。所以就理所當然地給我取了個這麽怪異的道號。”
李向聽得雲裏霧裏的,腦袋自己過濾了一下,明白大體就是這麽奇葩的道號是那師父取得。
此時時辰尚早,李向還要當差,並不能帶這小道士回去。而這小道士也是善解人意,說今天能得李大哥收留已然是感激不盡,此刻當差自然是不能再叨擾李大哥了。於是,這小道士便找了一處,席地而坐,開始打坐起來了。
而另一邊,暖卿進入城中後,也是依舊茫然,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裏。就在她漫無目的的往前走時,那滾圓滾圓的陽誌卻是突然跑了上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陽誌氣喘籲籲地,上氣不接下氣。暖卿看著他,不知他要做什麽。
也是幸得陽誌之前見過暖卿這番模樣,否則哪能認得出來。
陽誌邊擦著頭上滲出來的汗水,邊笑嗬嗬地對暖卿問道,“那個暖卿姑娘,我那恭儀賢侄呢?怎麽沒見他人影啊?”
暖卿聞言,神色一暗,歎了口氣,才哀聲回,“他回去了。”
陽誌是個老人精了,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已是爐火純青,此刻也當然是看出,這暖卿姑娘似乎是並不想提他。當即,心下暗罵了恭儀兩句,才再度笑著對暖卿道,“既然如此,就暫不提他了。”
“暖卿姑娘可有去處?”他依舊笑嗬嗬的。
暖卿搖了搖頭,也沒說話。
“唉。那姑娘不妨在我那回春堂暫住一宿。明日之事,明日再做打算。”陽誌還是笑嗬嗬地建議到。
恭儀的身影在暖卿眼前飄過,她沒有拒絕。
“如此,便打擾了。”
“哪裏哪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