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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卷·澤玉 第十七章 向念鬼17

  恭儀那早已殘敗的身軀和精神,卻是在此刻點燃了最後的力量。他奮力揮舞著血肉模糊的雙臂,將暖卿拉到了自己的麵前,而自己則背向著那疾來的冥鶴。


  這一刻似是被無限拉長,暖卿拉著恭儀的手,身軀慢慢地跌入了那扇鬼門之中。而在她驚懼與不可思議的目光下,親眼看著恭儀的胸膛漸漸隆起,然後“噗”的一聲微響,一隻如鋼鐵般鋒利的喙從恭儀的胸膛上,出現在了暖卿的眼前。


  那煉魂之火終是灼的劇烈,冥鶴的魂亦是被灼的幾近泯滅,最後那鶴的意誌終是再抗拒不了煉魂之火的召喚,直接被拉入了無盡的煉獄之中。


  可那火焰燒灼的太厲害了。那火焰燃燒著鶴的全身,而在那喙穿透恭儀的胸膛時,那火焰頃刻間也是將恭儀點燃了。他原本已是殘破的魂開始瘋狂燃燒,而待暖卿拉著恭儀穿過了鬼門後,恭儀身上的那煉魂之火已經是成了熊熊大火。


  暖卿摔落在地上時,恭儀已經放開了她的手。恭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直接是摔沒了另一隻殘存的腿。他落在地上,臉的一側貼著大地,火勢很迅猛,隱隱開始向頭部開始燃燒。


  暖卿看著已經要被黑色火焰吞噬的恭儀,兀然發出了一聲十分淒厲的長叫,


  “啊!!!”


  這一聲在這鬼界的一隅上漫無邊際的開始遊蕩。


  恭儀聽著那一聲異常淒厲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他的雙眼已經開始全部變黑,眼球開始幹癟下去,可盡管如此,他也奮力的睜開著雙眼,似要再看看她一眼。他張開嘴,嘴中卻竄出了火苗,那火苗升騰後便開始燒灼他的臉。他竭盡全力的,用盡一些奮力地發出最後的嘶吼,可那聲音再聽來卻是嗤嗤啦啦的,格外難聽。


  “卿…兒…,活下去……”


  暖卿聽完這幾個字,淚水直接奔湧而出,心中隻是再低低呐喊,為什麽這麽傻?你是人!我是鬼!為什麽要為我承受這些,為什麽不保全自己?人不是自私的嗎?為何你會這麽傻?為什麽?

  那火勢燒的異常凶猛,仿佛恭儀的魂是最頂級的燃料。


  燒灼到了最後,恭儀的神識已經盡數殆滅,心中不知何時潛藏起來的執念卻是在此時才竄了出來,在他生命的最後這一刻,即使他的五官,他的神識都已經被烈火所破壞,可他終究還是完成了他的夙願。


  他又重新地看到了自己的父親母親,他們背朝著一片蔚藍的大海,海的氣息隨著氣流流入了恭儀的心扉,略有微微的鹹意和淡淡的濕意。海鷗在天空上盤旋著,發出清麗的叫聲。浪潮也是不斷向岸上拍打著,擊碎了自己,徒留下了晶瑩的水花。


  在他的目光中,爹娘並肩站在那兒,兩人齊目看向自己,那目光是那樣的溫暖,是那樣的幸福。


  恭儀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嘴角也漸漸揚了起來,那無比柔和的笑在嘴角泛起,他緩緩張口,指著前麵那片,父母身後那片蔚藍而又無盡的海洋,

  輕輕說道,


  “爹……,娘……,看啊……,是海……”


  可這淡淡的話語,這幸福滿足的語氣卻是以著一種極為蒼裂的聲音闖入了暖卿的耳中。


  說這些話的時候,恭儀的意識已經是盡然消失了,他那張布滿火焰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很純粹,很幸福。像極了再無遺憾。


  那是暖卿希冀卻又從未見過的笑容。


  暖卿的淚水洶湧的更厲害了,心下一陣陣喚著,她也沒意識到到底是什麽時候,心中所喚已經從口中吐了出來,“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求求你了!”可此時暖卿手中卻不是做著如想著一般的事。她想救恭儀,無論如何的那種,無論代價的那種。


  暖卿緊握著手,執著那盞玲瓏燈,麵色一蕩,卻是猛地一口心頭之血噴在了燈盞上,那血卻沒有被燈罩所阻擋,而是徑直飛入燈盞,落在了燈芯的那朵花上。


  那花如同食了主人的鮮血,一時之間竟是豔紅無比,纖細的花瓣上甚至還有流光在竄動。若恭儀有幸能見到此刻,他之前對這個的疑惑才能解開,此花,赫然是古書所記載的冥界之花,

  彼岸花。


  隨後,暖卿揮燈向著隻留了一絲魂的恭儀一指,那僅剩的一絲殘魂便飛入了燈內的花心之中。


  其上還帶著大片大片的不願舍離的煉獄之火。


  暖卿那些火也沒有辦法,如同之前手持燈燭,燭火她一吹即滅,可若是拿那燭火將將一片幹燥至極的幹草點燃了,那她單單憑借自己的力量,那也是絲毫沒有辦法的。


  所以,她沒有辦法。可此刻若還是不趕快將恭儀的魂收起來,那就是真的殆盡了,一絲不留的殆盡了。


  一絲殘魂帶著火焰進入到了花心之後,那花便開始凝聚,花瓣一瓣一瓣的開始往中間聚攏,不一會兒,便重新聚攏成了一個未曾綻放的花苞模樣。


  暖卿看著燈中的花苞,心中的哀傷無限的開始流露,止不住的開始流露,與之相隨的,還有她的淚水。


  淚水不停地順著臉頰那早已幹涸的淚痕往下滑去。每落在鬼界那毫無生機的地上時,便會悄然生出一朵彼岸花來。暖卿將那盞燈抱在懷裏,身體更是彎彎扭扭地走著,每走過一段路,那路途上便會開始悄然綻放彼岸花。


  走了許久,太陽也漸漸從東方開始升了起來,朝初之光照耀著世上的一切,每那光照耀在鬼界一隅那寥寥無幾的彼岸花上時,那花便會輕輕淌下兩滴露珠,就像那花願永生為自己的主人垂下那滴清淚。


  光照耀在暖卿身上時,暖卿身上所有的傷痕,所有的痕跡便開始消散,如同蒸發了一樣,那赫然被鮮血染得暗紅的紅綢長裙,以及那被鮮血染遍了的軀體,甚至沾染著鮮血的銀白色長發都在初陽的照耀下開始淨化,開始回到他們最整潔的常態。


  外表重新恢複常態的暖卿心中卻是蘊含著巨大的哀傷,

  “


  恭儀哥哥,我們去看海……”


  暖卿就這樣又走了許久許久,直到她感覺自己恢複了許多,當即便徑直再度打開了鬼門。然後一步踏了出去。出去的瞬間,一件虛無中隱現的黑色袍子便這樣出現在了暖卿的身上。


  暖卿是受到祝福的。這祝福來源於她的父親,她曾經不知道父親為何會給與她這樣的祝福,看起來很雞肋的祝福。然而事實也的確如此,真的十分雞肋。


  她那時還在想,遇朝陽而生機複蘇,入人界而暗影相助。可我不見朝陽,不去人界,豈不是什麽用也沒了?可她現在再看來,才發覺是父親他未卜先知了。


  可父親他為什麽知道,我以後會入人界呢?


  這個答案,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暖卿走出來後,環視了一下,才發現自己是在當水城的北部,她確認了方向後,便開始徑直向著琉州奔去。


  此刻,她並不擔心那個瘋子會來找她的麻煩,因為魂靈與宿主的魂是有著聯係的,本是一方之魂受到創傷,那另一方也是會感受同樣地創傷的,但若是受創的一方刻意不把這傳給另一方,那也是沒辦法的。但是,若其中一方因承受不住,而崩潰時,那另一方承受的反噬則會增強數倍!

  方才那冥鶴承受煉魂之火的燒灼,本已經是刻意在壓製了;而玄音那個瘋子卻是沒有及時相助自己的冥鶴,反而讓冥鶴繼續去追擊,這才導致了冥鶴被煉魂之火強行拉回了煉獄之中。至此,玄音那個瘋子必須得回鬼界將自己的冥鶴救出來,否則,屆時冥鶴一旦崩潰,那她則幾乎也是會完蛋。


  更慘的是,玄音還得親自飛回去。畢竟鬼界之門也不是誰都能打開的。


  雖然暖卿打開鬼門消耗也是十分巨大的,但在鬼界中,除了幾個特定的職位,還真沒有幾位能憑借自身之力打開鬼門的。


  因此,盡管玄音那個瘋子再怎麽想去追擊暖卿,她也是分心乏術。而且,她心下認為,暖卿打開鬼門回了鬼界,自己也需要回鬼界,恰是正好。可她萬萬沒有料到,暖卿竟隻是緩了口氣,便以早就透支的身軀再次打開了鬼門。


  此時,暖卿是異常虛弱,虛弱到她幾乎已經沒了任何力量,虛弱到她甚至連掩蓋自己的發色都做不到。


  她現在就宛如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體內的力量消耗得空空如也,她現在若是受了傷,隻怕將會丟了自己的性命。


  鬼族生來很強大,人族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鬼的生命,鬼的時間是人族的五倍,鬼的體力也是遠超人族,鬼還有自身的冥靈力量,這種力量可以控魂,可以命魂,除此之外,還可以做許許多多其他的事情。總之,可以說在鬼所有的特點中,這冥靈之力才是最神秘,最強大的。


  但鬼有一個最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們的傷依靠自身來恢複是相當慢的。也因此,所有的鬼總是會保留自己的部分冥靈之力,以便喚魂來治療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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