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七十九】諸多疑問
“不過.……”
正當千珊的注意力全在江呈佳的一舉一動上時,沐雲突然轉了話鋒,莊重且嚴肅的對她們說道:“此次籌謀,我們三人共同承擔。阿蘿,你莫要想著一個人單幹。”
江呈佳微微一驚,心底的那點心思瞬間被戳破。她看向沐雲,便見這女郎目光犀利的盯著自己,板著一張臉不容她有半點猶疑。
她略有些無奈的撫了撫額頭道:“我知道……”
沐雲又乘勝追擊:“你嘴上知道,心裏也得有數。這次,我和千珊會牢牢的看住你,絕不允許你再做這種孤注一擲的準備。”
千珊聽著,亦一臉嚴肅衝著江呈佳連連點頭,十分讚同道:“沐主子說得對。姑娘,你千萬別動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江呈佳沉默一陣,眼瞧著兩位女郎都眼巴巴的盯著自己看,便隻能妥協道:“好。”
說罷,千珊與沐雲同時鬆了一口氣。
這廂剛剛靜下來沒片刻,屋堂之中再次響起說話聲:“還有一件事情,比之對付付博更為要緊,應當是我們現下立刻該解決的。”
沐雲那對細長的柳葉眉小心的攏在一起,凝神說道:“在你回府的半個月之前,淮王府的那位王後曾與南陽公主李湘君一同前來府舍看望你,似乎是得了寧錚的授意,特地過來的。淮王後自寧南昆被貶之後,一直憎惡於你,根本不可能好心前來探視‘生病’的你。我和千珊都覺得此事或許有些蹊蹺。莫不是你此次偷偷溜出京城,沒有將身份掩藏徹底,令寧錚的暗探或是安插在君侯身邊的眼線察覺到了什麽?”
江呈佳愣了愣,收斂神色,苦起一張臉:“我自認易容並無任何問題。此次我化名阿秀,稱作年謙的侍女,貼身照顧君侯,還特地傳出我倆定情的消息,應當是蒙混過關了.……會不會是淮王後王氏與李湘君想看我的笑話,才會特地來我們的府上?”
“應該不是.……”沐雲搖了搖頭,朝千珊瞥去一眼繼續說道:“淮王後領著李氏前來時,並無趾高氣揚之態,反而處處試探,若非鐵衣本就是按照你的性格脾氣培養出來的,再加上李氏與淮王後都不了解真正的你,恐怕瞞不過她們的眼睛。當日那李氏時時逼問,簡直像是已經認定你不在府中。幸好鐵衣這些年一直暗中跟隨你,算是應付了過去,打消了李氏的懷疑。”
沐雲的一番話讓江呈佳陷入了沉思,她隱隱覺得.……或許真的是寧錚察覺了什麽奇怪之處,令他懷疑阿秀就是她,故而才會讓淮王後與李湘君前來試探。
她開始回想這一路上與寧南憂到底有什麽地方露了馬腳。她低著頭,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無意識的敲了起來,纖細小巧的指節點在衣飾上,仿佛在撥彈著古琴一般。
她回憶了許久,終於記起了什麽,遠青入黛的長眉默然扭曲起來,沉吟道:“我與昭遠身在涼州境內的驛站時,曾有一名身手極好的黑衣客伏在青瓦上偷聽。後來,我曾讓燭影與昭遠身邊的一名侍者暗中排摸查訪此人,卻並沒有在平定王和雍州刺史帶來的護衛與軍兵中查出此人。爾後更是因為諸多瑣碎之事不了了之。或許.……正是這人聽到了什麽,返京抵達淮王府,稟報給了寧錚。”
這一路上,江呈佳雖然緊緊追隨著寧南憂的腳步,但也時時刻刻派人同沐雲傳信,與京城保持著聯係。故而,北地與涼州大概發生了什麽事情,沐雲與千珊基本上都了解。
沐雲點點頭道:“這麽說來……一切便能解釋。”
“隻是.……我反反複複細想,似乎好像在這名黑衣客潛伏在屋頂時,我與昭遠並沒有說什麽秘密之事.……”
江呈佳又有些遲疑,斟酌一番,仍覺得憑著當時的那些話,這名黑衣客不至於察覺到她的身份。
千珊在旁,一直沒怎麽開口說話,眼看案邊的女郎們都陷入了沉思,便提醒道:“不論這黑衣客到底發現了什麽異常,攝政淮王都已經起了疑心,如此一來.……他必定會想知道‘阿秀’到底是怎樣的人,又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才能讓姑爺留在身邊。近幾日,攝政淮王一定會想個理由去姑爺的府宅看一看這位‘阿秀’。姑娘,我們需早做準備才是。”
沐雲在旁點頭讚同道:“千珊說得極是。唯今我們要做的,便是想想如何打消寧錚的疑心。”
江呈佳輕輕嗯道:“這確實是要緊之事。幸而寧錚並未親眼見過我所扮的阿秀,讓鐵衣易容成阿秀的模樣,明日天亮之前悄悄潛入昭遠的府宅內,先在那裏待命吧?”
“至於時機.……魏帝為了讓昭遠護送鷓鴣的靈柩前往中朝,特地恢複了他的郡王身份。雖然使團走得很匆忙,魏帝沒有為昭遠重新操辦封王儀式,但.……我還在京城。過不了多久,魏帝便會寫下一道旨意,冊立我為睿王王妃,撤掉淮陰侯府的牌匾,換回禦賜的睿王府匾額,命我搬回睿王府居住。寧錚一定會趁此之前,先前往試探。我們可以在那時以拿取衣物為借口,回到府宅中,讓‘阿秀’與‘江夢蘿’同時出現在寧錚眼前。”
沐雲手撐著下巴,緊鎖眉頭說道:“恐怕這樣不足以完全打消他的疑慮,水閣有諸多擅長易容之術的人,這一點寧錚是知道的。我認為他會想盡辦法讓身邊的人試探鐵衣是不是以麵具改換了容貌。”
“我親自為鐵衣上妝,再用我親手製作的麵具,便能抵擋寧錚的那些花招,再者.……你是不是小瞧了鐵衣,她畢竟是兄長按照我的品性、身材以及武功一比一培養訓練出來的。雖說她的武功不及我,但也是大魏數一數二,在江湖上能登上榜的,怎麽可能任由寧錚接近?”
江呈佳對鐵衣充滿信心,低聲輕說,打消了沐雲的顧慮。
千珊仍有些不安,於是提議道:“雖然如此說,但我們也不能完全依賴於鐵衣,萬一中間出現了什麽意外,恐怕事態難以控製。姑娘.……不如我們這樣,安排幾名尚武行的高手暗中潛伏在鐵衣身邊,在危急時刻替她解圍?”
“也罷,多一重安排也就多一層保護。”江呈佳點點頭,同意了千珊所說。
夜色漸深,沐雲抬眼匆匆望了一眼窗外,遂即垂下眸子道:“後半夜再讓人喚鐵衣過來吧。她這些日子累極了,讓她多睡會兒。”
江呈佳沒應話,算是默認。
千珊倚在案桌前,說起京城最近的事情,心底存著的那些疑惑便蠢蠢欲動起來,於是她向女郎問道:“姑娘.……你可知那位廷尉大人竇月闌調查鷓鴣之案,最後公布天下的結案文書是如何寫的麽?”
江呈佳一怔,有些意外的看向她道:“你怎麽突然提及此事?”
千珊卻直起身子道:“難道姑娘你不想知道嘛?”
“沒什麽特殊的。左不過是說……說鷓鴣之死與當年孟災鬧出的戰 亂有關。”
女郎毫不猶豫的說著,明明沒有見過那結案文書,卻十分自信。
千珊瞠目結舌的看著她,驚奇道:“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江呈佳歎道:“竇月闌的結案文書,皆是君侯的一手傑作,我怎會不知?”
“廷尉府的調查方向,竟是君侯引導的?”
“自然。若他不加以引導,恐怕就會掉入寧南清所設的陷阱之中,成為殺害鷓鴣的直接凶犯了,那麽以魏帝的性格,你覺得能放過君侯麽?他當然要設下圈套,將線索引向孟災。烏滸政權更替,孟災身亡。人既然已死,那麽將這髒水潑在孟災身上,當然不會有人會說什麽。”
“原是如此。難怪.……鷓鴣明明是寧南清所殺,竇月闌的這份結案文書公布於京城時,我還嚇了一跳,想著要不要提供點線索,讓廷尉府繼續查下去。原來這是姑爺提前就設計好的。不過.……為何姑爺不幫竇月闌調查寧南清?他明明可以依靠此事再給寧南清重重一擊啊?”
“今年寧南清與寧南昆封地鬧出來的風波已令這兄弟二人吃了大虧,皆離開了京城被迫前往封地,若君侯再暗中引導竇月闌查到寧南清頭上,難免會遺留一些痕跡,若是讓寧錚察覺,豈不是捐本逐末?”
她這樣分析後,千珊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才明白過來。
“還有、還有.……姑娘。在你還沒回府之前,我與沐主子從拂風口中得知一則消息。姑爺,似乎暗中向攝政淮王傳遞了一些不利於江府的言論。拂風說,姑爺好像意圖讓攝政淮王以為雲菁君這兩年在朝堂上的作為,是他暗中引導出來的結果。且姑爺還將諸多針對鄧氏做出的事情都推到了水閣頭上,令攝政淮王更加忌憚江府與水閣……這樣下去,真不知會為水閣與江府招來什麽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