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不悅動怒
兩人挽起臂彎,互相攙扶著往屋簷下行去。
水河與紅茶恰在此時歸來,一眼便瞧見了候在照壁外的宋陽,於是目露奇色,相互對視一眼,走上前問道:“小宋,你怎麽在這裏?”
宋陽靠在照壁前的柳樹上,等得有些不耐煩,伸出腦袋往院中探了探,卻見兩位女郎相伴著離開了庭院。他正疑惑著,心裏惴惴不安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紅茶的叫喚。
他登時一激靈,扭頭看去,便見紅茶與水河向他徐徐行來。
“紅茶姐姐?水河姐姐!”
這少年相繼喚了一聲,前後音調不同,態度也不盡相同。他瞧見紅茶時,神情平淡,卻在轉眼看向水河時,兩眼泛出了星星似的光芒。紅茶看出了這少年的心思,下意識的朝水河望去。這姑娘倒是淡定如斯,似乎對少年的情意也有所發覺,但她卻按下不語,視若無睹,裝作全然不知。
紅茶默默垂下眼眸,悄然歎息,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曉得,水河的心思,一直在周源末身上,至今為止從未改變。當初,在水榭歌台時,水河便已對周源末情根深種了。
宋陽動作利索的奔過來,笑嘻嘻的看著水河道:“水河姐姐.……你們怎麽沒陪在女君身邊?”
他的意圖太明顯。水河臉色一僵,氣氛莫名尷尬起來。紅茶立即擋在了他們兩人之間,高聲喊道:“小宋呀!我也在這裏,你是沒看見麽?”
宋陽盯著她,詫異道:“我方才,喚了你的名字呀。”
紅茶挑挑眉道:“聲音太小了,沒聽見。”
宋陽想越過她,跑到水河身邊,紅茶攔著,愣是不讓他前行一步。這少年急了眼,衝著她喊道:“紅茶姐姐!好姐姐!你別擋著呀。我許久沒來女君這裏了。今個好不容易來了一趟,你就讓我同水河姐姐說會兒話吧。”
獨眼少年直截了當的表明本意,紅茶登時頓在那裏,表情又青又白,唇角抽搐著,愣在那裏不知該說什麽。
紅茶心裏嘀咕起來:這小子也太不會看眼色了。
她磨磨蹭蹭的挪開步子,臉色幽怨深沉。
宋陽倒像是沒瞧見一般,一蹦一跳的躥到水河麵前,滿麵笑容,心甜嘴甜道:“水河姐姐!”
水河淡定的撥開他,向旁邊躲了躲,語氣疏離道:“小宋,許久未見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宋陽沒在意她的語氣,厚著臉皮,黏在她身邊:“沐夫人喚我過來問些事情。”
“既然是沐夫人喚你過來的,怎麽還在照壁前等著?不該進去麽?”眼見他湊過來,水河不留痕跡的蹙了下眉頭,再次向旁邊避去。
宋陽這才察覺到了水河的排斥。他唇角的笑停住,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眼前的女郎。
他麵色難堪,定在那裏,不知所措。
紅茶在旁,將此景收入眼底,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隨即上前打破僵局道:“許是女君沒有召喚,故而小宋不能草率而行吧?”
她前來解圍,宋陽立即投去感激的目光,悄無聲息的退後幾步,與水河稍稍保持了一些距離,撓著頭頂,幹笑了兩聲道:“紅茶姐姐說得是。沒有女君的允許,宋陽不敢踏入碧棠齋。”
正當三人之間的氛圍冷清古怪時,照壁前傳來一聲婉轉清脆的喚聲:“你們三人圍在這裏作甚?”
這聲音忽然冒出,將紅茶、宋陽與水河都嚇了一跳。
沐雲不知何時出現在柳樹下,正笑眯眯的盯著他們看。
“沐、沐夫人?您、您什麽時候來的?”
宋陽打了個激靈,說話瞬間有點不利索起來。
沐雲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徑直朝紅茶和水河走去,臉上的笑意逐漸掛下,露出星星點點的煞氣:“你們兩個,方才去哪裏了?”
紅茶一怔,莫名感覺到了沐雲身上的戾氣,心口頓時顫了顫:“回稟沐夫人,奴婢、奴婢與水河方才……去東廚照看女君的藥膳了。恰好,女君今日要飲的湯藥也熬煮好了。所以.……奴婢們便連同藥膳一起端過來了。”
沐雲依舊揚著笑臉,眸中的笑意卻不達眼底,她仍保持著一片春風和睦,輕聲細語道:“那麽.……怎麽不留一個人在碧棠齋中看顧?”
這話一問,水河與紅茶都微微愣住,相互對視,麵麵而覷。
“奴婢們.……從前也是這樣一起前往東廚的?況且,碧棠齋中也有旁的婢子照料,故而.……”紅茶斷斷續續的說著,眼見沐雲的表情愈來愈奇怪,便止住了聲,不敢再言。
“你們也敢放任她一人留在院子裏?莫忘了,她如今可不似從前。她沒了武功,如今手無縛雞之力,成日裏病怏怏的躺著……最是需要照顧。”沐雲話語間慢慢帶了點怒氣,神色也不像方才那般和悅。
紅茶與水河被她訓得找不到方向,當即呆在那裏,默然不語。
為了江呈佳,沐雲確實有些激動過頭,換做平日,她或許不會這樣。可今日,燭影險些便發現了江呈佳兩眼失明的事情,叫她心驚肉跳,心中那口氣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她隻離開片刻,便險些出現大問題。平日裏,有她陪在江呈佳身邊,紅茶與水河雖然並不清楚江呈佳真正的病況,但都是遠遠跟著伺候,不會離開。而她方才之所以會放心出府,便是知曉,不論如何,這兩名女婢都會候在一旁,隨時等待傳喚,江呈佳也自有辦法瞞著她們兩人,不讓她們發現自己眼睛的問題。
誰曾想,紅茶與水河兩人竟一聲交待也沒有,便離開了碧棠齋,燭影正是趁著這個空檔溜了進來。
她又氣又怕,心裏拂過一萬個場麵,隻覺得恐慌。倘若今日來的不是燭影,而是與江府敵對之人派來的殺手。江呈佳身邊,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她實在不敢深想,會發生怎樣可怕指使。
雖然憑著江府四處所設的防衛,以及燭影帶領尚武行布下的暗哨,不可能讓任何殺手靠近江府,接近碧棠齋。可她,還是沒由來的激起了一陣憂慮。
沐雲一頓火氣發泄了出來,心裏頓時平靜了許多,再回頭去看紅茶與水河的臉色,便覺得自己或許把話說得重了些。她雖然確實有些不悅,但仔細想想,此事也怪不了她們。她應當提早防範,做好自己不在江呈佳身邊的打算。
她心中之氣漸漸平息,悄悄轉了話鋒,對兩名女婢道:“若下次,即便有急事離開,也應當留下一人。我並無責怪你們的意思.……隻是如今,女君身側不得再出現無人照看的情形。方才是我態度不好,二位切莫放在心上。”
她操之過急,態度過於嚴厲,此刻語氣和緩下來,神情也稍稍變了變。紅茶與水河才意識到自己的不妥之處,便聽見女郎向她們致歉,於是連忙擺手道:“沐夫人方才說得對,是奴婢們沒有考慮周全……”
沐雲收起了脾氣,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頭看向一旁的宋陽,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阿陽。我這裏,有一樁事交給你去辦。這是你家女君親手寫的書信,你且悄悄前往淮陰侯府,務必將此信交給淮陰侯。並告訴他,女君有急事相見,若應準,便深夜前來碧棠齋一句。記住,切勿讓人發現你的蹤跡。”
她一板一眼的說著,表情肅穆嚴正。
宋陽見狀,心口撲通撲通跳了一陣,小心謹慎的接過書信,連連點頭道:“屬下遵命。”
“現在就去吧,莫要耽誤時辰。”沐雲催促道。
宋陽見她著急的表情,便立即應道:“喏。屬下這便前往。沐夫人,先行告辭了!”
說罷,他迅速轉身離開,沒有半分猶豫的向碧棠齋外奔去。
紅茶與水河挨在一旁,不知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總覺得今夜有什麽大事發生。
宋陽的速度一向很快,不過半個時辰,書信便落到了寧南憂的手中。
彼時,他正巧從付沉處歸來,呂尋便急匆匆的將他帶去了侯府後巷,與宋陽會麵。得知江呈佳相約的消息,他心有疑惑,在閱完那份手書後,更有些不解,於是壓著滿腹狐疑,向宋陽應承了下來。
夜半深寂。他料理完手頭的事情,又安頓好李湘君,擺脫萬難,趁著月色正濃,悄然翻上屋簷,離開了淮陰侯府。
街上傳來打更的聲音:“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此刻的京城,萬籟俱寂,巷落郭區空無一人,森森然吹來一陣涼風,冷得小道旁的兩行柳樹瑟瑟搖擺。
偶爾傳來幾聲瓦磚劈啪的聲音,那是玄衣青年踏屋飛行遺留下來的動靜。
約莫一炷香的時辰,他順利無阻的來到了江府後門。紅茶與水河入了夜便在這裏候著,好不容易看到郎君的身影,便急匆匆迎了上去,慌忙道:“君侯,您總算來了!”
寧南憂眼見她們焦灼的神情,當即提心吊膽起來,問道:“出什麽事了?你們這樣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