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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蘇醒請辭

  一屋子的人皆瞪著眼,使勁的消磨睡意,支著自己繼續熬下去。


  清醒的人守著武英殿等天明,而簾帳內,那昏睡的郎君,卻被困在幽涼的夢境中遲遲無法掙脫。明知道睡夢之外,還有無數樁事情等著他去了結,可他卻委頓於黯淡之中始終不肯離去。


  蘇筠醫刀割肉,使他一次次墜入漆黑無比的深淵,反複不斷的跌倒,消磨了他的意誌力,逐漸令他沉淪。


  他越睡越深,呼吸也愈加的微弱。


  魏帝在旁守著,覺得不太對勁,眼看著江呈軼的臉色越來越白,便急忙召喚蘇筠過來:“蘇卿,你過來,瞧一瞧他這是怎麽了?”


  蘇筠跪侍在床頭,正眯著眼打著瞌睡,聽到這聲喚,當即被嚇了個清醒,扭頭便朝魏帝身邊爬去,動作十分伶俐的搭上了江呈軼的脈。


  這一搭,使他瞬間變了臉色。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床榻上的男子,再次仔仔細細的摸了摸他的脈,頓時出了一聲冷汗,迅速扭頭朝著帷氈外守著的侍婢們喊道:“快些來人!燒壺熱水!準備一些幹淨的紗布與絲巾。準備筆墨紙硯,我需立即調配藥方!速度快!”


  外頭站著的梁嶽與小六聽到這喊聲與動靜,登時嚇了個激靈,連連稱喏,手忙腳亂的領著一眾仆婢往屋外衝去。


  蘇筠突然這般著急,讓身側的魏帝情不自禁的提起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望著他,有些緊張的問道:“江呈軼,這是怎麽了?令你如此慌亂?”


  蘇筠繼續診著脈,牙根卻在打顫,壓低聲音向魏帝回話道:“啟稟陛下,江主司受傷嚴重,又似乎有寒氣侵體,氣逆不調,填堵丹田,經脈有閉塞之風險。此刻脈搏心跳正在下降,若不快些用湯藥提氣凝神,恐怕會有喪命之風險。”


  “什麽?”魏帝眉頭一頓,冷眸錐在他身上,寒聲說道:“你方才不是保證,他性命無憂的麽?”


  蘇筠心裏一咯噔,壓低腦袋說道:“臣失職,方才為江主司動刀之前,注意力全放在了如何治療他的內外傷之上,卻並未察覺他受了寒氣。說來也古怪,江主司體內這寒氣.……流動十分緩慢,極其不易被察覺。正是因此,臣才會不小心忽略,險些錯失了救治的良機,還望陛下懲處。”


  聽著他的口吻,似乎江呈軼並未到窮途末路之境,魏帝心裏緊著的那口氣便鬆了下來,於是淡淡道:“罷了。一切且看最後的結果。朕隻告訴你,若他有事,你的腦袋一定保不住。”


  蘇筠微微抖著肩,硬著頭皮迎合道:“臣……不敢不盡全力。”


  話音落下,蘇筠再次於暖閣之中忙碌起來。


  來回一番,便是整整一夜。


  武英殿上下,燈火通明,侍女仆從站了滿滿一院,無人敢睡,通通熬著精神等待暖閣裏傳來好消息。


  翌日,初陽升東山,逐漸爬向最高坡時,金燦閃耀的光芒灑滿了洛陽城。


  臥榻內,始終躺著一動不動的年輕郎君,終於有了一絲動靜。


  江呈軼側臥著,終於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睜開了雙眼。


  隻是睜眼的第一瞬間,映入眼簾的便是魏帝那張略帶慘白病態的臉,將他著實嚇了一跳。


  他詫然道:“陛下?”


  低微細弱的呼喚聲,驚醒了一旁跪守著的蘇筠,他睜著一雙熬的通紅的眼,朝江呈軼望來,瞧見他終於醒了過來,不由欣喜若狂、感激涕零:“江主司!您終於醒了!您這昏睡,險些將下官這條小命削去。”


  他不敢大聲說話,生怕驚擾了一旁正打著瞌睡的魏帝,於是將聲音壓得極低。


  江呈軼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有些疑惑的看著四周環境,又將目光轉向魏帝,隨後再轉向了蘇筠,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瞧。


  蘇筠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答道:“是陛下親自守在您的榻前看護了一夜.……寸步不離,也是他親自照料的您。此處乃是正南宮武英殿後堂的一處暖閣,您已經昏睡半日一夜了。”


  江呈軼張了張唇,聲音已然沙啞不成調,隻能斷斷續續說出幾個詞,卻連不成一句話:“多謝、蘇大人、悉心、診治。”


  蘇筠連忙搖頭道:“豈敢豈敢?陛下對江主司如此重視,能讓江主司脫離生命危險,得以蘇醒,已是下官莫大的榮耀……又怎擔當得起江主司的謝?”


  江呈軼微微扯了扯嘴角,勉強回以一個笑容,遂而收回了目光。


  就在此時,魏帝動了動身子,換了個方向側在一邊靠著,仿佛是感受到有人盯著他,這個青年帝王稍稍皺了皺眉頭,從困頓中醒了過來,第一眼便瞧見躺在床榻上的年輕郎君睜開了雙眼,也正望著他。


  魏帝好似還未反應過來,與這郎君對視良久,才漸漸從困意中醒過神來。眼瞧著江呈軼蘇醒,他登時心生喜意,立即靠上前,關切的問道:“江卿可還有哪處不舒服?”


  見狀,江呈軼掙紮著要起身,卻因渾身是傷、又被包紮的堅固勞實而無法動彈。他咬牙忍痛,忍著喉中幹澀道:“臣,謝陛下關懷。臣已然好了許多……”


  魏帝舒了一口氣道:“那朕便放心了。這些日子……委屈江卿了。”


  江呈軼屏足氣息,努力強迫自己起身,從床榻上緩緩坐了起來。魏帝瞧見他這般,即刻著急道:“你這是作甚?身上都是傷口,就莫要多動了!免得傷口複發。”


  江呈軼卻執意要起身,他掀開被褥,從榻上下來。蘇筠連忙為他讓步,跪到了另一邊去。江呈軼萬般吃力的朝魏帝跪下,俯身拜了一禮,撐開嗓子道:“陛下.……臣有罪,臣關押人犯不利,令其與京內幫凶串通,越獄逃離……惹出大亂,實乃一樁大罪,還請陛下降責。”


  魏帝沉默著,幽幽的盯著他看,卻不作聲,嘴上說著擔憂他的傷勢,可實際上卻並沒有阻止江呈軼向他行跪拜之禮。江呈軼心中也似明鏡,帝王謀略,不過如此。


  “江卿既然這般費盡心機、想盡辦法混入了宮中,想必已對蘇刃越獄一案有了一個了結。既如此……朕就不必罰你什麽了。”


  江呈軼卻不肯,堅持道:“陛下仁心,念及君臣之情,不願處置臣,甚至為臣守夜,親自照料臣的病情……臣感激涕零,無以為報。然則.……國有國法,律例鐵條不可侵犯,即便陛下寬容以待,臣也應該自領罪罰。”


  “臣!願!舍去太子太傅一職,退居東府司,自此之後不再插手東宮之事。”


  此話一出,令魏帝吃了一驚,就連歸在一旁的蘇筠也嚇了一跳。


  兩人目光皆浮現震驚之色,怔怔的盯著地上這名俯跪著的年輕郎君。


  “你說什麽?”魏帝質疑道:“你要辭去太子太傅一職?”


  此時此刻,這位青年帝王的心中升起了濃重的疑惑:江呈軼突然在此時提出請辭,是為何意?他一直以為江氏與城氏聯手,多半是因為太子,隻要擁護太子上位,那麽屆時大魏江山將會是江氏與城氏一手遮天。


  而這一切的來源,便是因為太子太傅一職。寧無衡生性純良,既然拜師,則一定十分尊敬。他一直以為,正是因為太子這份敬重,才會使得江氏生出了無端之心。可如今,江呈軼卻提出這等想法……倒是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臣,才疏學淺,年輕氣盛,實在不敢擔當太子太傅一職。儲君乃是國之根本,當延請名師教導,方能固國。”江呈軼雙手作揖,並臂平起,垂頭低眸,鄭重其事的說著。


  魏帝卻仍覺得不可思議,他半信半疑的盯著江呈軼:“太子已認你為師,太子太傅一職算是虛銜,辭不辭,又有何區別?”


  “陛下,請聽臣言。無論太子認不認臣為師,臣都已下定決心,不再任職太子太傅。緣由有二。其一,臣身為東府司主司,本已手攬大權,實在不該與東宮有所牽連.……。其二,太子生性純良,若令其卷入臣與陛下謀劃之事,恐怕會汙濁了初心。臣願意向陛下保證,從今往後,臣不會再踏足東宮半步。”


  他說得極其認真,沒有半點保留,仿佛是鐵了心要與東宮劃清幹係。與東宮斬除聯係,便是與城氏保持距離。


  魏帝明白,江呈軼這是想要告訴自己,江氏與城氏並未聯手,隻是交好罷了。


  屋中登時陷入沉寂,不知冷了多久,魏帝才緩緩道:“你既然這樣說了……朕自然允你。”


  江呈軼暗暗鬆了口氣,緊接著繼續說道:“陛下.……臣冒死前來,除了想要稟明蘇刃一事,洗刷臣、薛青以及袁服身上的冤屈。還想要告知陛下……日前答應陛下之事,臣已然做到。”


  “你是說……淮王一事?”魏帝輕聲問道。


  江呈軼點頭道:“臣的人已然得手,估摸著這一個月內,會將捷報呈至京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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