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六回】女婢誤食毒白粥
他語氣一頓:“隻單單說他歸府多日,卻到如今才有動作.……便已有蹊蹺在其中。說不準,我們這頭有他的把柄在手,他亦有能挾製我們的籌碼。畢竟他被秦冶擄走一月有餘.……這期間究竟有什麽事發生,我等皆一無所知。倘若他與秦冶私下串謀,有旁的計劃……便對我們十分不利了。”
??季先之睜眼啞然,愣愣盯著竇月珊,對他方才的一番話表示詫異。
??自蕭颯、水閣以及精督衛眾人各自帶領人馬將鄧情、錢暉與趙拂從賊人手中救出後,沒人想過鄧情與這賊首之間會有什麽聯係。即便是知曉秦冶身份的季先之也不曾往這方麵想過,眼下聽此言論,心中隻覺得又驚又怕。
??呂尋也聽出了不妥:“那……如今,我們改如何是好?”
??竇月珊一邊往庭院的方向移動,一邊垂下眼簾細細深思。
??三人走走停停,行至榭台對角的庭院前,在黑燈瞎火的角落中定住,皆被廊下一處景象所吸引。
??廊橋古道相連之處,隻見一名侍衛鬼鬼祟祟的從前庭圓牆處行來,四下打量周圍環境,悄悄的朝江呈佳所居的院落潛去。
??這侍衛行蹤詭異,竇月珊立即收起了滿腦的思緒,俯下身子,朝著他消失的方向追去。呂尋與季先之緊跟其上,三人神情緊繃,麵露緊張之色。
??誰知,剛追至木橋周圍,那名侍衛便發現了他們的尾隨,轉腳跳入一旁的樹木觀景中,一溜煙消失了蹤影。
??竇月珊於橋頭站定,扭身轉首一望,便見江呈佳所在的梨園近在眼前,僅有一步之遙。
??他暗暗懸心,向呂尋問道:“此人所穿盔甲服飾,你可識得是何處的看守?”
??呂尋頓首答道:“屬下識得,他應是府宅周遭監守的侍衛。”
??“府宅外的侍衛.……這個時辰偷偷摸摸溜入庭院內作甚?”季先之嘀咕了一句,心下暗覺不妙。
??竇月珊將話聽入耳中,心中忐忑,麵色嚴肅道:“太守府的守衛是怎麽回事?為何會混入鬼鬼祟祟之人?”
??突見此景,呂尋也覺得心驚肉跳,小聲說道:“小人.……小人不知。這府邸周圍的士兵護衛皆是蕭刺史安排的。隻有女君與主公所在的庭院居處安排了我們的人馬。”
??此事令竇月珊警惕防備了起來,當下擔憂起江呈佳的安危,便抬腳就往梨園而去,眼見庭院燈火通明,仆從來來往往,行事靜謐,並無任何異樣。他又暗想是否是自己多心?
??想了半晌,他向季先之問道:“先生.……近來,兄長與嫂嫂的庭院四周防衛,可有異常?”
??季先之搖搖頭道:“並無異常。蕭刺史每日都會更換人馬。水亭小院與梨園兩處庭院四周的暗衛,老奴與承中亦會時時查換。”
??竇月珊鬆了口氣,背後卻仍覺得有些發涼,額心突突跳著,很是不安。
??正當他飛神胡思亂想之際,梨園的東廚卻倏然傳來一聲細長而慘烈的尖叫。這聲響驚動了整個庭院的人。竇月珊聞之,當即沉了臉,迅速朝東廚奔去。
??連接東廚的那條甬道上,擁擁攘攘的擠滿了仆從與侍婢。眾人伸長脖子往裏頭看,側耳議論紛紛,不知裏頭發生了什麽。
??略過那段幽黑的通道,往東廚內一站,便見一幅可怖的場麵。
??屋內點著兩盞青燈,被窗隙間冒進來的寒風吹得左右飄擺,灶上仍有蒸著的吃食,一股股濃煙直衝囪頭,蓋上一層虛無縹緲的霧,更添了幾分詭異。
??正燒的滾燙的灶台下,直蹬蹬躺著一名女婢。那女子口吐白沫,鼻間冒出黑紫色的血,兩隻眼瞪得極大,雙手死死掐著脖子,指尖青白發紫,一幅被惡鬼榨幹了陽氣的模樣,死狀極其慘烈。
??在她身旁,站著幾個瑟瑟發抖的女婢,臉色鐵青著,唇間不斷顫動,被嚇得不輕。
??竇月珊撥開人群,領著季先之與呂尋踏入東廚,入屋一覽此景,登時愕然。那死不瞑目的女子年歲尚輕,仿佛還未到及笄之年,身形嬌小,死前仿佛飽受了痛苦與煎熬,掙紮時,衣裳左右沾滿了地上的泥灰。
??“怎麽回事?”竇月珊冷眸詢問。
??屋內幾名目睹了現場的女婢們皆抱團而立,渾身驚顫,一雙雙無辜眼升起淡淡霧氣,不敢開口說話。
??季先之抬頭朝裏麵望去,隻見地上躺著的女屍之後,仍有一雙雕著雲紋的繡花鞋,便不由一怔,循著那鞋的主人朝上望去。隻見千珊呆呆愣愣立在那裏,整個人失魂落魄,直勾勾的盯著地上死去的女婢,一言不發。
??“千珊姑娘?您怎麽在這裏?”季先之一出聲,便引得竇月珊朝那站在女屍之後的女郎望去。
??這一聲喚,令千珊從驚嚇中醒神,瑟瑟往來,結結巴巴說道:“季先生……有人……有人在女君的米湯中下了毒。若……若非這婢女方才替女君試了試溫度.……恐怕.……恐怕.……”
??她已驚得說不出話,磕磕巴巴言至此,便忽然頓住。
??但季先之立即明白了她想說什麽。
??竇月珊聽她此言,隻覺背後一陣寒涼之意冒了上來
??他上前幾步,蹲在那女屍身旁細細檢查,瞧她死狀極其詭異可怖,心中不由後怕。
??呂尋入內,呆若木雞,顫顫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竟敢對女君動手.……?”
??竇月珊半蹲著身子,將那女屍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又起身端著那碗溫涼的白粥,湊上鼻子嗅了嗅,皺著眉頭道:“竟是砒 霜.……好歹毒的心腸。”
??呂尋聞言,心間立刻飛起一陣雞皮,當下怒意直升,急匆匆道“郎君稍等,我這便下令封鎖庭院。”
??他抬腳便準備離去。
??竇月珊卻出聲阻止道:“慢!”
??呂尋腳步一頓,扭頭望他,深深蹙起了眉:“郎君有何吩咐?”
??灶房內卻並未傳來聲響。眾人皆朝那端著陶碗的郎君看去,隻見他雙目冷然,垂首低看,不知在想些什麽。
??季先之與呂尋皆不敢妄動,隻能等著這郎君發話。
??“令眾人皆出去。”
??少頃,竇月珊倏地下了命令。
??屋內因此事僵直著身體、擔驚受怕的女婢們聽到這一句,哪敢多留,緊趕慢趕的奔出了出去。季先之驅散了下人後,又命幾名侍衛守在此廊道中,這才折返了回去。
??竇月珊盯著這女屍,沉默了半晌,臉色愈發深重,眉頭緊鎖,低聲問道:“嫂嫂之前.……假扮舞姬邵雁混入都護府中……與那鄧情關係怎樣?”
??他突然問及此事,使得身後兩人互相對望,目色微滯。
??“小三郎突然問這個作甚?”呂尋滿腹不解。
??竇月珊揚眉:“你別管我為何這樣問,且回答便是。”
??“女君扮舞姬入府,一直在鄧情左右周旋,他二人之關係.……說句不好聽的,若非吾等知曉她的身份,恐怕是要被她所蒙騙……以為她深愛那都護將軍,是鄧情最為寵愛的姬妾。外界也深以為.……女君將來是要嫁入都護府做妾的。誰知,轉眼她變成了曹夫人。”呂尋不加修飾,一五一十說出實情。
??當初,邵雁入府,這滿邊城,上至官員下至百姓,幾乎都知道鄧情得了一位美豔嬌媚的舞娘,甚是寵愛,對她尊以貴客之儀,十分看重。那時,人人皆道這都護將軍恐要破除多年禁忌,納房迎妾了。誰知,兩月不到,這號稱天下第一舞姬的邵雁姑娘轉眼便成了雍州臨時上任州尉曹大人之妻。
??這三者關係究竟如何,已淪為百姓們飯後茶間的談資,傳得沸沸揚揚,四處皆可聞。隻不過,當事者並不在乎,任由外麵的流言傳遍了天,也絲毫影響不了他們。唯一遭殃的,大概就是鄧情了,被人戳著脊梁骨恥笑,不僅丟了麵子,連邊城一戰的功績也拱手讓給了旁人,折了夫人又賠兵。
??竇月珊:“我年少時,曾因長安防兵一事.……與鄧情交涉過。此人性子陰狠毒辣,雖有城府,但性子卻過於急躁。若旁人惹了他,定是傾盡代價也要將他所受屈辱討要回來。而今,他縱是耐著性子,慢慢想法子針對兄長,是因為他礙於兄長的身份,不敢有所大動作。
??可他卻未必有閑情繼續留著嫂嫂好好的在這太守府中端坐,嫂嫂的前後誆騙,令他成為大街小巷恥笑的對象.……這必然觸及他之逆鱗。因而,這幾日.……鄧情說不定.……不僅會將董道夫滅口,還會對嫂嫂動手。”
??呂尋一驚:“小三郎的意思是……今夜要給女君下毒的人是鄧情?怎麽會?鄧情他既然忌憚主公之身份,也應該知曉,若動了女君,會是什麽後果.……”
??竇月珊卻歎:“能有什麽後果?如今嫂嫂在邊城的身份,乃是舞姬邵雁。況且.……平定王幺子曹賀何時成的婚.……又為何會同這名舞姬結為連理?這些,全無蹤跡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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