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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零五回】月牙處境危危哉

  他的答話摸棱兩可,讓季先之一頭霧水:“小三郎的意思是……?”


  ??竇月珊從自己的思慮中回過神來,見對麵的中年郎君滿臉疑惑,便輕聲說道:“先生,依我之猜測.……從一開始,那名假借嫂嫂玉佩混入府中的白麵醫者.……到如今邊城、隴西出現的占婆異動,這種種事類皆有可通之處。疑似投毒的白麵醫者.……邊城之戰前夕——董道夫出逃、李太守失蹤以及鄧情等人被擄,再至後來.……這城池四周出沒的占婆人以及隴西之內突然伏擊的占婆兵等等.……這些事情極有可能都是一人所控。”


  ??季先之恍然醒悟,卻又目愕神震:“小三郎……是想說.……這些皆是秦冶或周源末之布謀?”


  ??竇月珊悶聲不答,眼神卻已透露了答案。那雙烏亮清斂的瑞鳳眼中並無過多的感情牽扯,因而能保持最公正客觀的態度去思考邊城種種異象背後那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相信,寧南憂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隻是思及秦冶之身世,始終不肯斷定。


  ??季先之仍在這推斷中久久不肯回神,竇月珊便已想好了對策。


  ??“先生,若我的推斷無錯.……那秦冶——也就是盧生,即是兄長中毒之事的元凶。若留此人在嫂嫂身邊醫治,恐怕不妥。他縱是水閣之人,眼下之狀況,應已背叛了嫂嫂與京城那位江主司,與周源末是為同謀。依我之見,不如讓醫令孫齊全盤接手嫂嫂的病勢。並將秦冶與周源末單獨關入暴室.……各自分別嚴訊……或能查出這二人行此係列異事究竟為何目的?”


  ??他一一盤算,目光真誠。


  ??季先之卻愁眉深重:“老奴隻恐,此事.……周源末並不知情。”


  ??竇月珊眉梢吊起,略略一怔道:“哦?先生這般說.……可有什麽依據?”


  ??季先之回憶起邊城之戰初停後,寧南憂便深入牢獄,與周源末單獨相見的場麵,暗中沉了沉眸子道:“周源末被擒後,主公曾為了鄧情等人,親自去尋過他。旁敲側擊下得知……他對此事毫不知情。那神情與下意識的反應,並不像是裝的。”


  ??竇月珊眯了眯眼,垂眸低首,蹙著眉沉默半晌,才緩緩曰:“縱如此……為以防萬一,秦冶與周源末仍要各自單獨審問。留給兄長與嫂嫂的時間不多.……你我二人不可放過任何一處線索。”


  ??季先之暗暗頓首:“小三郎說得有理。”


  ??兩人在廊下站得久了,被寒風吹酥了骨頭,冷的直發抖。


  ??竇月珊心中惦著明日談判之事,便問道:“.……已入夜了,先生所說的那位名喚月牙的小大人……何時歸來?若麵具準備的倉促,恐會出差錯。”


  ??季先之仰首眺望夜色,目中頓生疑惑,暗自喃喃道:“今日下午.……我已將消息傳了出去。照理說,這個時辰,月牙應當來了……”


  ??他的自言自語令竇月珊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竇月珊問:“這位小大人,是替兄長做什麽事情去了?”


  ??季先之正準備開口回答,便見不遠處,呂尋提著長燈在廊中四處尋找。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抬腳朝光源處行去。


  ??季先之當即朝四處奔忙搜尋的呂尋喚了一聲:“承中?你在尋何人?這般著急?”


  ??黑幽幽的深廊處突然傳來這一聲喚,令滿頭大汗的呂尋一驚,扭頭朝呼聲傳來的方向望去,瞧見竇月珊與季先之二人時,心中提著的那口氣忽然便鬆了下來,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朝他行禮道:“季先生,屬下正尋您呢!月牙傳來了消息,言今日無法脫身,恐不得歸來。”


  ??季先之心中咯噔一聲,隻覺得有些不妙,隱住不安神色詢問道:“可是都護府出了什麽事?”


  ??呂尋慌慌張張從袖中掏出一張巴掌大的帛片,遞給他看:“先生且看.……月牙命都護府外看守的兄弟傳了此信回來……隻短短兩句,說鄧情對他起了疑心.……且意圖將董道夫滅口。”


  ??“董道夫?”季先之臉色微變,盯著帛片上的兩行小字細看,登時覺得月牙在都護府中的處境不妙。


  ??“鄧情如此絕情,竟要將董道夫滅口?此人待他忠心耿耿.……他卻棄如敝履。先生,我隻怕.……明日小三郎前往都護府與此人協商談判……未必能拿到女君所需的名藥救命。”呂尋在旁嘮嘮叨叨的念著,神情焦灼,切實的為談判而發愁。


  ??而季先之此刻,卻並未思及此事,滿腦子想得皆是月牙如何?倘若此人露餡……那麽便相當於在鄧情手中落下了他們的把柄。這樣一來,明日協商談判更不可能順利推行。


  ??竇月珊見他心思沉重,便蹙起了額心:“先生怎麽不語?”


  ??季先之略顯慌張道:“小三郎……月牙乃是承主公之命,易容成鄧情身側的貼身侍從阿蕭,潛藏於都護府中,為我等傳遞消息。今日下午.……老奴特地向他傳信喚歸,本以為他尚能抽出些時辰出來……為您易容變裝。可眼下……”


  ??竇月珊捕捉到他眼神中的那抹躊躇,暗暗問道:“先生是在憂心月牙之處境?擔心他被鄧情揭穿,落入他之手,成為我等談判不利的因素?”


  ??這雙瑞鳳眼似乎能洞悉旁人的心思一般,準確無誤的說出了季先之此刻的擔憂。


  ??呂尋卻對此話不解,糊裏糊塗地說道:“先生放心,月牙機敏,乃是夜箜閣拂麵宮最出色的死士,最得主公之器重,以他的能力……定能化解危機。局勢未必會如小三郎所說的這般。”


  ??季先之卻朝他飛去一記眼刀,無奈又氣惱:“你當鄧情是傻子?他是怎樣的性格難道你不知?且看之前,他對假扮邵謙的主公一直抱有疑慮便可看出.……此人一旦起了疑心,若不能刨根問底,便不會罷休。”


  ??呂尋嘀嘀咕咕,成反對意見:“先生怕不是多慮了……這鄧情即便多疑,卻未必能揭破月牙。倘若他真有這般聰慧……怎會被周源末誆騙?落到如今這般受人挾製的地步?”


  ??季先之險些被他氣笑,神情抽搐:“你這話說的……好像鄧情沒有半點心機謀慮。你莫不是忘了?是誰與蕭刺史多年對峙,盤踞霸占邊城之權,甚至在北地郡內橫行霸道,無人能管?他若不聰慧,早年如何能在邊境立下戰功?若他真的有這般好糊弄.……為何當初要置主公於死地?

  ??此人既然能被鄧國忠選中,接手長鳴軍全軍,自是有一定的道理。便拿前幾日……女君捉拿那群賊夥來說。若非鄧情趁著這幫賊人換防之際,尋到機會,領著錢暉與趙拂二人打傷了兩名看守衝了出來,鬧出了動靜,恐怕女君所布控的人馬,還沒那麽容易找到荒村。倘若他真的無能.……又怎會一出深山,便猜到與賊首談判的小使君……乃是女君所扮?呂承中,你未免太過輕敵!真是越發不如從前了!”


  ??呂尋被訓斥一頓,垂首頓足,麵色難堪。


  ??場麵一度尷尬,竇月珊眼觀此景,急忙打破這古怪的氛圍道:“先生也莫要著急上火。或許,情況真的沒有這麽糟糕。呂將軍隻是樂觀罷了……”


  ??季先之本就煩擾至極,瞧著呂尋頻頻輕敵出錯,便氣不打一處來。聽著竇月珊的勸言,也隻是默默閉嘴,卻仍然黑沉著臉,沒什麽好脾氣。


  ??竇月珊左右相看,見二人皆閉口不語,便悄聲說道:“惟今之計,隻有找到另一個能壓製鄧情的籌碼.……才能解月牙之危機。太守府內的董道夫.……尚且不必擔憂。蕭刺史並非無能之輩,鄧情就算手眼通天,也未必能從他手中將人滅口。”


  ??隻是,究竟要尋什麽籌碼,才能確保萬無一失?這個問題卻讓他一籌莫展。


  ??季先之沉吟片刻:“小三郎……我們或可從周源末身上做寫文章?”


  ??竇月珊微微蹙額,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季先之:“周源末先前化作江湖術士周祺……一直周旋於鄧情身側,是引起匈奴與大魏之戰的罪魁禍首……他與鄧情先前的通信,閣中密探曾截獲兩封。倘若……以此書信,加以偽造,指鄧情與周祺私下謀篡.……意欲致使大魏內亂之罪,或可壓製鄧情,令他不敢與我等抵抗。”


  ??聽罷此言,一旁的呂尋萬般驚詫,愣愣的盯著季先之瞧,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他未曾想到,關鍵時刻……季先之竟想推周源末出去.……用他威脅鄧情?


  ??竇月珊亦覺得此計不妥,搖搖頭道:“先生所言差矣。此計用的好,可挾製鄧情,令他必須聽我等所言。可若用的不好.……則會令鄧情反感.……尚且不論他為何隻要求滅口董道夫,而不滅口周源末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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