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五十八回】暗無天日戰沙場(下)
她距離寧南憂有段距離,見此情景,不禁懸起一顆心髒,衝著對麵高聲嘶吼道“二郎快躲開!”
城內廝殺聲過於嘈雜,寧南憂被一群匈奴士兵圍在中央,根本聽不見女郎在遠處的呐喊。
江呈佳心急如焚,一個箭步抬起,當機立斷朝寧南憂衝了過去。
在她疾馳至寧南憂身側時,阿爾奇已舉著大刀,高揚而起,對準寧南憂的肩頸與背就要狠狠砍去。她雙目瞪大,想都沒想,撲到了寧南憂身後,不曾有任何遲疑的用身軀替他擋住了這一刀重擊。
女郎被阿爾奇的大刀砍中了肩膀,那鋒利的刀刃深入她身上所穿的鎧甲,削肉入骨,痛徹心扉。
寧南憂聽到背後動靜時,已經晚了一步,再轉身時,便瞧見了女郎踉蹌幾步,站立在他麵前,麵色青白如鬼,肩膀鮮血淋漓的模樣。
他驚呼一聲,抬眸朝女郎身後的阿爾奇看去,眼神霎那間如陰詭地獄之中爬出來的惡魔一般,冷戾恐怖。
江呈佳悶痛一哼,身形不穩,眼看著就要倒下去。阿爾奇在此時又給了她致命一擊。他將那把幾乎卡在女郎肩背骨頭中間的長刀猛地抽了出來。
殷紅的鮮血隨著刀刃自傷口抽離的瞬間噴灑而出,血珠濺了三米之遠。
江呈佳渾身猛一抽搐,張大嘴巴,眼睛瞪如銅鈴,在寧南憂麵前堅挺了片刻,便再無力氣支撐。
金甲將軍心口咯噔一下,目光緊緊追隨她。
這個外貌體型看著都像男子的人,被身後阿爾奇煩躁一推,倏然墜落在地,合眼暈死過去。
寧南憂怒吼一聲,伸出長臂接住倒地的江呈佳,渾身顫栗。
阿爾奇不知自己砍中的是何人,但在他瞧見眼前的青年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後,心裏驀然暢快起來。
他舉著刀,又一次揮去,這一次,直接朝寧南憂的頭顱砍去。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地上跪著的青年郎君竟徒手接白刃,那鋒利銳刃差點將他半個手掌削去。
寧南憂目光陰騭,掌心鮮血噴薄而發,他用盡全力捏住那刃鋒,單手抱著江呈佳,溫柔的將她安置穩妥,並頂著阿爾奇的刀鋒,自地上強行站了起來,像一隻被徹底惹怒的狼王,臉色沉黑可怖。
阿爾奇被他這勇猛強悍的動作驚得難以平複,盯著寧南憂那隻已被刀鋒砍出裂縫、血肉模糊的手掌,瞠目結舌。
此人難道不會疼?
竟還能有這麽大力氣抵抗他?
阿爾奇想要使力壓刀,卻發現自己怎麽也動彈不得。
寧南憂一步步朝他逼了過來,瀕臨爆發之際,散發陰森恐怖的氣息。
阿爾奇不自覺地吞了吞喉結,朝後退了兩步。
隻見眼前狀如鬼魅,冷麵寒眸的青年郎君一個字一個字咬牙說道“阿爾奇,我說過,你不該挑釁我!”
他冷聲低吼,在阿爾奇還未從他空手接白刃的舉動中回過神時,已伸出一腳,朝這位異族王子狠狠踹了過去。
阿爾奇本能的躲過,無法自寧南憂手中抽走大刀,隻能舍棄武器,轉身跳了出去。
兩人廝打扭作一團,不分勝負。
阿爾奇滿心駭然,眼前之人已是身受重傷,與他對打之時,仍手段毒辣,毫不留情,逼得他全無反擊的機會。他的武功在九州大陸赫赫有名,自信能與曹賀平分秋色。可如今,卻被潑了一盆冷水。曹賀若是沒受傷,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寧南憂一心念著江呈佳的傷勢,隻想快些解決阿爾奇。
但他傷勢頗重,此刻已是強弩之末,拚死硬撐了。
在他咬牙堅持到最後一刻,終於快堅持不下去時,蒼河沿岸的上空突然射出一支信箭,劃破天際,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陣灰色雲煙在升起的朝陽中散開。
眾人皆聽到信箭發出的這一聲巨響,紛紛停下了打鬥的刀劍,仰麵朝天空那一片青灰望去。
寧南憂與阿爾奇也不例外,二人齊刷刷朝天仰視,下一瞬,又重新對望,再一次扭打起來。
蒼河沿岸傳來信號,寧南憂失望的情緒逐漸有所緩和。
他知道,季先之已然得手。這給眼下焦灼難解、愈見下風的戰勢帶來了一絲希望。
他微微抿唇,執戟的手臂揮舞時再次狠厲起來。
阿爾奇不知身前人為何又突然振作起來,躲避之餘,快速思考此事信箭射來的方向是蒼河沿岸,難道說營地之中出了什麽問題?
他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三軍出發之前,他已經將大單於安頓在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絕不會有人找到。更何況,邊城所有守軍都已聚集在此,不會再有人能襲擊匈奴營地。
難道大魏援軍已抵達邊城?
他愈想愈覺得古怪。
正當他與寧南憂廝打的難舍難分時,自邊城之外奔來了一名匈奴小卒。
那人四處搜尋阿爾奇的蹤跡,遍尋無果後,隻能急匆匆跑到索羅琦身旁稟報“大將軍!大單於落入了一夥不明賊寇之手,下落不明!”
索羅琦神色大變,立刻揪住那人的衣襟惡狠狠道“大單於所在之地絕不可能被人知曉,怎會落入他人之手?”
那小卒臉色鐵青“蒼河沿岸突然襲來一支兵力強悍的隊伍。原本大單於藏身於絕密之地,不會被發現蹤跡。但那支突然襲營的兵力卻三番五次擾營,又大肆搜索蒼河兩岸,惹得看守營帳的烏魯奇特勤一陣驚悸,以為大魏援軍已抵達邊城,要對大單於不利於是他領著一眾守軍趕去了大單於身邊這才暴露了大單於的藏身之地。”
索羅琦起先驚愕,後來憤然惱怒道“烏魯奇這個廢物!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輕易去尋大單於!竟如此蠢笨無能!現在蒼河沿岸形勢如何?”
前來急報的小卒兵顫顫微微說道“這支忽然出現的隊伍已將蒼河沿岸的營帳全部包圍,約莫有兩萬餘眾”
索羅琦再顧不得眼前的廝殺,轉身朝阿爾奇奔去。
寧南憂餘光瞥見這一場景,在阿爾奇出招再次纏上來的時候,猛地退步朝後一閃,避開了他的攻擊。
阿爾奇見他突然停止反擊開始防守,眸中便有一絲疑惑閃過,正要追上去時,便聽索羅琦穿過重重魏軍,揮著長刀朝他這邊奔馳而來。
“小單於!”
阿爾奇聽他大喊。
索羅琦步伐如閃電,以至於急刹時控製不住前傾的身體,在距離阿爾奇還有兩三米遠的時候,突然跪了下來,屈身滑至他身前。
他心急如焚的稟報道“小單於!緊急軍報!大單於落入不明賊人之手!蒼河沿岸營帳已被包圍”
阿爾奇停下搏鬥,聽此消息,全身僵硬,他下意識扭頭看向寧南憂,見他目光冷冷充滿不屑,便曉得這又是此人的布謀。
他咬緊牙關,退至安全處,仔細詢問索羅琦情況。
沒過多時,匈奴眾首領便都知此事。一時之間,竟不知是要繼續留在此處攻城,還是趕回蒼河沿岸營救匈奴王。
不一會兒,阿爾奇便下了決定,他命三萬輕騎隨一名部落首領趕去蒼河救援阿善達,讓剩餘大軍繼續攻城。
寧南憂歇了片刻,渾身上下已綿軟無力,眼瞧著阿爾奇速度極快的處理好此事,又朝他撲來,他隻有硬著頭皮衝上去。
但阿善達被劫的消息在匈奴與鮮卑聯軍中擴散後,令眾首領與特勤、士兵小卒們都憂心忡忡起來,戰鬥力瞬間下滑。
雖如此,除卻傷亡人數,剩餘的三十多萬敵軍殲滅整個邊城守軍仍隻是時間問題。
寧南憂時刻注意著時辰,心頭倏然升起一絲莫大的悲傷。
季先之此時得手,似乎已無濟於事。
他沒料到阿爾奇竟如此大膽,敢放著阿善達不管,隻驅三萬輕騎前往救援。
城中守軍已寥寥無幾,還能撐過多久,他亦不敢斷論。
他被阿爾奇刺中腿部,背脊又頻頻遭到小兵的襲擊,終於重傷無力,高大的身軀猛地一下跌倒在地。
死亡的腳步在朝他慢慢逼近。
寧南憂倒在地上,在最後一刻,努力掙紮著想要朝江呈佳昏迷沉睡的方向爬去。地上拖出一道纖長的血跡。
阿爾奇見他苟延殘喘,隻要一劍刺中他的心髒便能輕易取他性命,不由覺得暢意快然。
他慢了下來,嘴角擒住一絲詭異的笑,目中盡是輕蔑。
他跟在寧南憂的身後,慢條斯理的擦著手中那把從小兵懷裏奪過來的長劍,將血跡清理幹淨,遂狠狠往寧南憂小腿處刺去。
劍鋒穿透青年郎君的腿肌,令他失聲慘叫。
但即便這樣,他仍然沒有停下前進的動作,手掌用力扣著石磚地,匍匐前進。
阿爾奇覺得此景甚是解氣,陰鬱神情變得猙獰恐怖,他倏然用力抽出劍鋒,朝寧南憂另一隻腿刺去。
仍然於人群中奮勇廝殺的百衛冕瞧見此象,不由大驚,立刻衝出重重包圍奔過來,及時挑開了阿爾奇揚起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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