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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五十七回】暗無天日戰沙場

  周源末嘴角略微抽搐,盯著李簡,心中無語。


  此人靠上前來,眸中冷笑寒徹眼底“周祺,我們好歹也是老朋友了。你瞧見我應該高興才是。”


  周源末被他逼著退至牆根,再想往後移時,便發現自己一入死角。


  他眸光一暗,與李簡對視,急促說道“李簡,曹賀都和你說了什麽?讓你對我兵刃相向?你忘了嗎?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李簡卻嗤笑一聲“共同的敵人?誰?鄧越餘嗎?”


  周源末背脊頂著冰涼的青磚牆,四下打量著附近的環境,大腦急速運轉,思索著如何衝破李簡的包圍,從巷子中逃出去。他眉頭緊鎖,見李簡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一臉不屑,便立即明白,寧南憂已經將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訴了李簡。


  李簡咬牙切齒道“可恨我愚蠢,竟沒有看出你對都護將軍以及邊城的賊心,一心受你挑撥,險些害了都護將軍,把整座城池葬送!鄧越餘恐怕也是這樣被你拿捏在手,任意利用的吧?”


  周源末的身型已是中原男子中,略偏高大健壯的類型,但仍是敵不過李簡。


  這個威猛壯碩的青年,身高體型驚人,狹長的小巷已幾乎不能容下他的身軀。他壯如健牛,幾乎與那青磚巷牆齊高,雙目寒光四濺,咄咄逼人道“今日,曹州尉既然給了我這個機會擒住你,我亦不能讓他失望。”


  周源末貼緊冰冷的牆壁,腳步踮起,狡辯道“李簡,你既知道自己愚蠢,便該清醒些!曹賀是什麽人?平定王曹勇的小公子!他曹家世代功勳,權勢極大,曹秀又嫁與淮王寧錚為側妃。曹家乃是淮王一脈的鼎立支撐而你處處維護的都護將軍鄧情乃是太尉嫡孫!他們兩家勢不兩立!”


  此話一出,李簡果然一頓,腳步停在一米之外,冷眼瞪著他道“你什麽意思?”


  周源末神經緊繃,見眼前人麵露遲疑之色,不禁小喜,當下覺得抓住了逃生的機會“曹賀這些年所行之事,恐怕你都不知道吧?李簡,你細想想,當年的長鳴軍可是能與常猛軍相提並論的軍隊。為何轉到鄧情手中,雖攢軍功,兵力卻越來越弱?這一切,都是曹賀從中搗鬼!


  是他害得長鳴軍淪落至如今這個地步,無法抵抗匈奴入侵隻能任人宰割!如今,他卻假惺惺的在這裏代替鄧情領著全城軍民抵禦外敵,你不覺得可笑嗎?邊城一旦被攻下,鄧情便會立即獲得一個護衛邊疆不利的罪名入獄!我不知曹賀究竟是怎麽同你說的!但都護將軍之所以會在白道峽穀受了如此重傷,亦是曹賀所為!李簡,你萬不能相信他!”


  他顛倒黑白,將自己撇得幹淨,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寧南憂的身上。


  李簡並不相信此人言語,但此時此刻仍覺得心驚肉跳,眼前浮起另一人身影,當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覺得荒誕,不可置信。可事實擺在他眼前,逼他不得不信。


  青年挺直魁梧奇偉的身軀,一眼看出周源末想要逃跑的心思,於是長臂一伸,長腿一蹬,旋身上前,死死壓製住角落裏的人。


  周源末被他突如其來的壓迫攪得措手不及,一時間無法反抗,落入了他以身軀鑄成的包圍中,難以動彈。


  他目光微瞠,冷聲嗬斥道“李簡!我話說的那麽明白!你為何還要困住我?你相信我,我之所以會向匈奴投誠,完全是為了都護將軍和邊城著想!關鍵時刻,我一定會給予匈奴致命一擊,挽回當下局麵!”


  他巧舌如簧,黑說成白,扁說成圓。


  若李簡沒有事先知曉全部真相,恐怕真的會被他寥寥幾語糊弄過去。


  李簡“在我來此巷之前,有人曾對我說過一番話他讓我,在你麵前提及都護將軍,讓我表現出對鄧情的忠誠。說你一定會揪此之事不放,利用我的忠直之心攛掇我再行毀城之事。我原本不信他的話可如今卻信了。你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與那人事先預測的一模一樣。周祺,我開始有些好奇了。你們究竟有著什麽關係,他竟如此了解你,將你看得這般透徹?”


  周源末身軀猛地一震,鄂齒相撞,一不小心咬住了舌尖,痛徹心扉。


  他聲音發顫“誰同你說的這些?曹賀?還是邵雁?”


  李簡不答話,雙臂略微施力,便輕而易舉的將他雙手反綁,壓在了青磚之上。


  他拚命地掙紮著。


  李簡冷漠地說道“鄧情貪瀆長鳴軍軍需,又在邊城之中興風作浪。這些事,我以前雖然不知實情,卻隱隱有所察覺。來此抓你之前,曹州尉已把他這些年的罪證都一一拿給我看過了。我李簡一生戎馬,為國征戰,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卻沒想到自己有眼不識,竟追隨了鄧情這樣的人,為他做牛做馬。若無曹州尉提醒,我至今被蒙在鼓裏,周祺,你若想故技重施,也應該看清楚情況。你以為,我還會受你挑撥嗎?”


  周源末怒不可遏,腦海浮現出寧南憂的那張臉,愈發癲狂。


  彼時,阿爾奇追著寧南憂與江呈佳的步伐,繞進了邊城最為複雜纏密的街巷裏,迷失在棋布星羅的泥牆青瓦中,判斷不了方向。


  寧南憂的身影在各條小巷中躥行,阿爾奇緊追不舍,入了深巷後,才驚覺此事不對。


  沒過片刻,他就做出了判斷,立刻舍棄追蹤寧南憂,想要原路返回。然而放眼望去,這片密集的巷林民舍,每一處都長得十分相像,他竟尋不到來時的路,被困在了此處!

  阿爾奇憤難平定,一腔怨氣積在心口,對寧南憂所化身的曹賀更加厭惡記恨。


  就在此時,對麵兩處連接的巷口中閃過一抹身影,他眼如鷹目,立刻被吸引過去。


  他想如今,自己困在民巷之中,既然難以尋到出口,不如先將那曹賀擒住。


  然而,他過於自負,對曹賀疏於防範,入了巷中,便已失去了主導權。


  他行至多條巷路的銜接口,旋身環顧一圈,被眼前之景所震懾,驚得目瞪口呆。


  這交叉口所通往的六條小巷中,各站了一名身披金甲的將軍,他們體型相同,身高亦極為接近,就連樣貌也生得一模一樣,都頂著曹賀的那張臉。這六雙眼眸正幽幽望著他,立於巷中一動不動。


  阿爾奇對眼前奇景百思不得其解。


  這世上怎會有六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曹賀倒地耍了什麽把戲?

  阿爾奇心中顫然,目光警惕地盯著這六條街巷裏的“曹賀”,手握腰間倡導,隨時準備戰鬥。


  就在他被這六名“曹賀”纏得無法脫身時,巷子的另一頭,真正的曹賀——寧南憂已隨著江呈佳重新回到了主街之上,衝入敵軍之中,搏命廝殺起來。


  戰況一度慘烈。


  邊城之中,不論長鳴軍、軍防兵還是精督衛,皆一鼓作氣,像是被賦予了源源不斷的力量,在匈奴與鮮卑的大軍之中廝殺出了一條血路。


  索羅琦的注意力原本被離去的周源末與阿爾奇所吸引,但此刻卻因凶悍暴烈的魏軍而心驚,顧不得去尋阿爾奇的蹤跡,駕馬衝進魏軍之中,揮起大刀瘋狂砍殺。


  金革之聲不絕入耳,連天烽火將此座城池吞入地獄之中,到處可見的屍體,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的士兵,血泊連成一片。


  縱橫交錯的兩方軍隊將邊城主街擠得沒有空隙。


  守城的軍將們已刀折矢盡,揮舞的臂膀已僵硬發痛。


  衝在眾人身前的江呈佳與寧南憂亦不知天地顏色,雙目暈眩,他們麻木不仁的砍殺著衝來的敵軍,刀刃之上鮮血淋漓。


  直到漆黑的夜色漸漸退去,東方天際邊淺淺露出魚肚白,雙方軍兵仍在僵持對峙之中。魏軍隻剩下五萬餘人,留下來的大多都是精督衛中爬過死人坑的戰士們。隻要寧南憂不倒,他們亦會咬牙堅挺。邊城主街戰場上屍體堆積如山,肝髓流野,城外被丟棄的戰車輜重沒有任何一方搶奪。


  魏軍與匈奴,就像兩隻互相凝望對視的猛虎,縱然力氣廝殺殆盡,稍作休息,也要死盯著對方,誰也不率先脫離戰場。


  這場廝殺暗無天日。


  魏軍的氣勢愈來愈弱。


  百衛冕以及長鳴軍領兵的十六員大將都已支撐不住,眾人精疲力竭。


  被六名易容成“曹賀”的軍士困住的阿爾奇終於在天徹底大亮之前,自巷中找到了出口,逃了出來,入主街一望,卻見自己的軍隊仍然沒有將邊城守軍剿滅,不禁惱火。


  他在淩亂遍野的屍體與搏鬥的人群中尋到了寧南憂的身影,寒意深入眼底,執刀朝那人徑直衝去。他三番五次被寧南憂耍弄,心中氣惱憤恨,顧不得活捉他去阿善達麵前領功一事,隻一心想著要將此人碎屍萬段。


  江呈佳滿身滿臉血跡,手中提著長劍,心力交瘁,抬臂才殺一人,轉眼看向寧南憂時,便見不遠處阿爾奇帶著一身戾氣朝城門飛奔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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