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回】吵吵鬧鬧互為憤
少頃,李安的身影匆匆現於府衙門口,蕭颯心中大喜,三兩步跨上去,即刻拉住李安道“李大人怎麽去了這麽久?本官與邵夫人在門前等了許久了。”
李安似有些出乎意外,見蕭颯拉住自己,心裏又驚又怕,臉上訕訕一笑道“是下官讓刺史久等了,下官這就領兩位前往廂房之中。”
李安作為一郡太守,卻並沒有安排小廝來領路,而是親自為他們指引住處。
見此之狀,江呈佳便知,李安與蕭颯的關係有多麽親厚。
她其實是有些驚訝的,因為她沒有想過,昨夜秋日宴上,女刺客血灑當場時,李安驚嚇的程度不亞於現場的諸位舞姬。其人膽小如鼠,又貪圖美色歌舞。這樣的人怎會與兩袖清風、美譽天下的蕭颯扯上關係?
如此看來,蕭颯用人,隻觀本性而不論其人,且知人善用,攬才也惜才。
如此之才,堪當大用。然而多年來,蕭颯據守於雍州,甘願守著大魏眾多邊關,曆經沙場之苦,也不願升遷別處或回歸朝廷,隻一心想要造福雍州百姓。這樣不為權勢的心性,世間難得。
江呈佳心底暗暗佩服起這位刺史大人的才德。
李安親自陪同,將二人分別引去了兩個方向,隨後才匆匆告辭。
江呈佳站在府衙西院的小水亭前,心情微漾。
她想起方才在牛車上的情景,心裏沒由來的一股羞燥與惱怒,停在房舍前半晌,才抬腳朝裏麵走去。
水亭屋門緊閉,裏麵仿佛沒有人。
但江呈佳曉得,寧南憂就在裏麵。
此刻的她,內心抗拒入內,但又十分惦記郎君的傷勢,心裏雖然不願,行動卻很實在。
她轉身朝水亭前立身侍候的幾名小廝與仆婢問道“敢問幾位小大人,令府中可有紗布與剪刀?”
女郎聲音低柔,像流過五彩石的小溪,緩緩洋洋,慢慢悠悠,動聽十分。
婢子們沉醉其中,醒神時,見女郎正閃著漂亮的水眸輕輕望著自己,便急忙答道“稟娘子,水亭內閣有準備的。奴婢這就為娘子取來。”
江呈佳略略頷首,便等在水亭前。
待婢子將東西準備好端過來時,她已等得有些不耐煩。天色如浸了墨般,黑得一絲光也不見。廊前點燃了數盞蠟燭,甬道裏如白晝一樣。
江呈佳端著小幾案,呼了一口氣,推開了門。她本打算冷著臉,不理睬那人。
誰知扇門一打開,女郎渾身一顫,整個人驚呆在原地,動都不動一下。
一聲嬌滴滴的“郎君”從屏風後麵傳了出來。
原本玉樹臨風的郎君,不知何時、又為何穿了一身女式雪裙長衫,麵帶紗罩,額間描了一朵豔麗的海棠花,畫著有些誇張的妝容,勾著一雙星目含情的眸瞳,無比嬌媚的望著她。
郎君的個子很高,但腰身很細,穿著雪裙,卻一點也不覺得變扭,相反竟勾勒出了一絲傾城絕色。
他學著女子步伐,蹩腳的走著蓮步,那雙白玉般的手翹著生硬的蘭花指,緩緩來到女郎麵前。漂亮的眉目特地泛濫著波瀾,一瞥一笑都在勾她,特地提細了聲調,撒嬌道“郎君,你終於回來了?”
江呈佳傻愣愣的盯著他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甬道盡頭守著的仆婢聽到了動靜,紛紛朝水亭房舍裏看來。卻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竟發現屋子裏還有另一個絕色女郎,不禁互相疑惑道“水亭方才有來這樣一位女郎嗎?”
仆人們搖搖頭道“隻有一位郎君跟著郡守大人過來啊再就是方才的娘子了。”
他們不解,再往屋裏望去,卻見那位身材高挑的“女郎”急匆匆的將門關上,隻聽“轟隆”一聲,扇門被緊緊合上。
仆婢更驚訝了,不知是哪裏來的女郎,力氣竟然這麽大,感覺甬道的地都跟著那聲響動了動。
少頃,水亭裏傳來一陣爆笑。
那是方才進去的另一位女郎的笑聲。
仆婢詫異對視,不知裏頭的貴人究竟在玩什麽把戲。
內屋中,江呈佳已笑彎了腰,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
她笑得太沒有姑娘樣,被屋子裏另一名“女郎”急吼吼的捂住了嘴巴。
江呈佳笑癱在“女郎”懷中,咧著嘴、眯著眼,毫不顧忌形象。
隻聽那“女郎”幽怨地說道“郎君可還生我的氣?”
江呈佳覺得很有趣,便配合“她”的戲碼,伸出如蔥段般的玉指,輕輕勾住他的下巴,齜牙咧嘴道“小娘子,再喚一聲郎君來聽一聽。”
“女郎”很是乖巧,扶著她綿軟的身子,順從道“郎君”
“她”喚得十分柔媚,甚至比江呈佳偽裝成邵雁時還要魅惑入骨,讓她忍不住讚歎。
江呈佳的眉眼間又重新恢複了星光,閃閃地看向抱著她的“女郎”,輕聲說道“沒想到,我的二郎還有這樣的一麵?早曉得,我不應該用邵雁的身份去魅惑鄧情。應該讓你裝扮成女郎去勾引他,說不定,在都護府中,你比我還受歡迎。”
那“女郎”明顯一僵,嫵媚的雙目逐漸恢複清明,深邃幽黑的看著她道“你讓我裝扮成女子去勾引鄧情?”
江呈佳眉梢一勾,媚眼拋去,含笑道“對啊。二郎若是去勾那鄧情,就不必我出馬了。”
“女郎”臉色黑沉,很是難堪道“我這裝扮,隻給你看。”
江呈佳故意逗“她”道“二郎之仙姿,應當讓更多人看看。你早些這樣,就不必這般吃我和鄧情的醋了。”
“女郎”用眼神勾她,瞪一眼道“誰吃醋了?”
江呈佳譏諷道“二郎沒有吃醋嗎?你這麽著急想將我帶出都護府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鄧情對你我的懷疑吧?恐怕你早就看不慣他對我那般柔情蜜意了吧?”
她非要在此時激他,心裏也有著其他不爽。
除了方才在牛車上,他不顧她的意願非要在那種場合進行私密之事,令她有些生氣之外。江呈佳也討厭他再次瞞著她謀劃,使她置身之外,無法助他一臂之力。雖知他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可心裏就是生氣,明明她一而再的強調,要與他攜手麵對。可每每他有什麽計劃時,總會將她排除在外。盡管她信他行事妥當,心思縝密,可仍怕有意外出現。
她更討厭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隨意糟踐,不顧她的感受、她的想法。
這些情緒,就在牛車上,二人因親密接觸而感到不悅後,一觸即發。
本來,她心底也並沒有多責怪於他,可就是他一意孤行、不可扭轉的態度惹惱了她。令她燥怒之下,使勁用額頭磕了他的額頭。
裝扮成“女郎”的寧南憂,本覺得心底的醋意沒那麽強烈,可聽到她這番話後,那股濃濃的酸澀之意湧上了心頭。
他昨夜,迫不及待地命人給蕭颯送信,除了想設計圈住董道夫以外,確實還有別的目的。隻不過,這個目的藏在他心中,不為他人所知罷了。
秋日宴當場,女刺客行刺邵雁時,鄧情的大驚失色,與他看向邵雁時眼裏濃厚的情誼,讓寧南憂心生不悅。他一想到,在他進入北地郡城前,江呈佳已用邵雁的身份在都護府中與鄧情朝夕相處了整整一月,便覺得渾身難受。
於是他下定決心,要盡快向鄧情宣示主權,以曹賀的身份出現,向眾人表明,邵雁乃是他的妻子。
他知道,江呈佳是為了他的計劃,才會主動以美色媚惑鄧情。但他不想如此,倘若他的計劃需要自己深愛的妻子用美色來促成,那麽他寧願另謀策略,來解決當下的困境。
一想到這裏,寧南憂竟覺得有些委屈起來,他那麽費盡心思的,想將她保護起來,不想讓她出賣色相,然而眼前這個嬌俏的女郎卻不領情,甚至還嘲笑他。
他登時不高興了,揭開臉上的麵紗,抬起袖子抹去了眼睛周圍的妝粉,然後放開了江呈佳,生氣道“我吃醋又怎麽樣?你何時管過我有沒有吃醋?也不管我心裏的擔憂,一心想用色相絆住鄧情。
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怎能忍心讓我看著你與其他男子親密?任他占你便宜?你如今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心裏真的喜歡他?這般留戀不舍倒像是我的計謀用錯了地方!應該讓你繼續呆在鄧情身邊是吧?”
他如連珠炮的話語放出,一句句,哪裏還有平時在下屬麵前的威嚴高冷之態,隻覺得是個受了委屈的孩童。
江呈佳不但沒覺得他委屈,反而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無語道“寧昭遠,你是缺心眼嗎?我行事,皆有分寸,怎會讓別的男子占了我的便宜?什麽叫做我留戀不舍?我以邵雁的身份呆在都護府中,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嗎?若不是鄧情滿城查禁,你的軍需無處可放,我何須出賣色相?現在你到不樂意了?
再說了!當初,你為了得到李湘君背後的南陽下邳之勢,不也出賣了色相嗎?成日與她廝混!摟摟抱抱,親密無間。我可有說過什麽?我不是照樣忍下來了嗎?而今,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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