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回】白衣驚華美救英
董道夫百呼不應,眸中暗沉,遂轉身,倔強的在此間宅屋中繼續搜尋下去。
他搜得十分仔細,眼看又要找到躲在雜物後麵的精督衛,寧南憂趁此時機從草垛中衝了出來,拔出腰間短刃,朝董道夫衝了過去。
董道夫正低頭,用手中寶劍挑動麵前鋪張在一麵破屏風上的簾布,卻凜然察覺身後撲來一股肅殺之氣。
他敏捷的轉身,傾身翻跳,持著劍縱躍至後方,朝殺意傳來的地方投望過去。隻見一名身材修長、戴冠玉袍、雙目清冷的男子戴著一方雪白麵紗,手中緊握著一把鑲著晶藍玉石的短刀,立在他的麵前。
董道夫盯著此人的雙眼,莫名感覺有些熟悉,仿佛曾在何處見過似的。可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到底曾在何處見過,一時之間按下心中雜亂的想法,彎腰抽劍,眸色起了殺意。
“這地方果然有蹊蹺。”他冷哼一聲,遂像一根繃緊的弦突然鬆弛般彈了出去。
壯碩大漢,一手舉著劍,一手持著火炬,電光火石之間,朝麵前的男子劈了過去。
誰知,那男人眸中忽然淡淡而下,似有嘲諷之意,定定立在當處不動,眼見利劍就要順著他的頭顱劈下,男子雙腿微微彎下,黑金深靴踩踏著幹裂的枯草,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身形如閃電般,迅速繞開了董道夫砍來的長劍,再一旋身轉到了後麵,以驚人的速度衝上去,一把短刃以霹靂之勢刺向董道夫的背脊。
董道夫渾身一顫,感受到那把短刀的寒意,下腰旋踢,有力健碩的雙腿朝那男子蹭蹭跺去。
男子即刻收回短刀,冷眸閃過寒光,翻滾後退兩步,站穩後,略略轉眸,向屋子外方衝去。
董道夫立刻追上,口中怒喊:“站住!”
男子挑釁似的朝他看了一眼,見他追得有些吃力,便放鬆腳步,似乎故意等他來抓。
董道夫惱怒不已,長劍朝身前那人一擲,臂膀強悍,使得那銀劍已破竹之勢刺向了前麵的人。
男子沉了沉眼眸,側身一轉,腳步忽然一軟,險些從磚牆青瓦上跌下去。飛馳的長劍從他的臂膀上擦過,狠狠劃破錦裳。他沒躲過,縱身一躍,跳下了牆,來到了一處更為荒涼的廢棄商鋪。
董道夫一定眸,看出這人右側大腿上似乎有舊傷,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聲,衝上去,拔出插入泥地之中的銀劍,左踏右轉,雙臂用力,拚盡全力朝那人刺去。
寧南憂眸中一驚,心裏暗自懊惱,他一時忘記自己的腿上有傷,入了秋以後,寒疾的毛病再犯,再加上之前因穆景的那一劍刺穿腿肌,更引起了他雙腿的不適。早知如此,方才他便不該放慢腳步,等董道夫追上來。
他此刻忍著寒疾複發後的隱痛,強撐著與衝上來的董道夫搏鬥。
雖雙腿不支,可即便這樣,仍沒有影響他的速度。董道夫的攻擊,處處致命,可偏偏麵前這男子卻一一躲過。
這樣驚人的速度,使得董道夫實為吃驚。他竟不知,邊郡還有這樣一號人物,能夠躲開他的霹靂劍法。
董道夫對上此人的眸子,再一次從這雙冰冷如刃的眸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他腦中忽然一閃,倏地想起了自己是在哪裏見過這樣的眼眸!
主公鄧情!親手交給他的畫像上!那個生冷俊俏的男子,就是這樣的劍眉星目,眉梢細長上揚,不正不邪,淩然霸氣。
董道夫腦門驚出一層汗:這就是我要找的人!果然,畫像眾人出現在安東巷的消息是假的!
寧南憂自是不知董道夫此刻的心情,隻一心顧及著自己的腿疾,想要快些解決眼前的困境。
董道夫的雙眸此刻犀利淩冷,他像是盯上了獵物一般,抱著決心,更為狠厲的朝麵前男子出招。
見他身法逐漸暴躁起來,寧南憂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詫,一時之間不知此人到底受了什麽刺激,武力突然強悍這麽許多。他仍靈巧的躲避,隻是腿上的疼痛擾得他愈發撐不住。
很快,董道夫便發現,此人隻顧著躲避,卻並不反擊,時刻避免正麵打鬥。
他冷然的眸子定在麵前男子的雙腿之上。
此人雙腿定然有疾!
他暗暗定心,鋒利軟刃朝男人的雙腿抽打而去。
寧南憂驚駭,吃力的躲過,翻身,想繼續躍上牆頭,施展輕功離開。
誰知董道夫卻快準狠的捉住了他的腳腕,將他從牆頭狠狠拖下,遂怒喊一聲,扯著他雙腿原地旋轉起來。此人大力無邊,他竟順著董道夫的拖拽,整個人飛在半空中,猛烈的轉起圈來。
眼前暈眩的畫麵讓寧南憂腹內湧出一股惡心之感。
忽然間,他驚覺此人鬆開了緊緊抓在自己小腿部分的手。
黑夜之中,他便如一道墜落天際的星星,朝廢棄商鋪的破舊圍牆撞去。
那磚頭石牆已搖搖晃晃,隻要稍加用力,便能立刻倒塌。而今,寧南憂整個身軀勢如破竹般撞了上去,牆麵即刻崩裂,倒塌而下,將男子狠狠壓在碎石下。
沉重的墜落感,讓寧南憂瞬時失去了清醒,待逐漸恢複過來時,便瞧見遠處的壯漢身影,朝自己緩緩而來。
他掙紮了一下,背脊劇痛,雙腿已發麻使得他無法動彈。
就在這危險之際,眼前突然閃過一道潔白身影。
他看見,一抹曼妙身姿擋在了自己麵前。一股熟悉至極的香氣飄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而董道夫也因此停下了腳步。
隻聽見壯漢陰冷沉沉的聲音說道:“又來一個?不想死的話,給我讓開!”
身前的這個影子發出冷哼:“好大的口氣!且看你能不能傷我?”
清麗的聲線悠悠揚揚的傳入寧南憂耳中,郎君眼眸一怔,唇角勾出一抹暖人的弧線,露出無奈溫柔的神情,似乎已知身前這人是誰。
董道夫被激怒,重新揮劍,朝這白色身影刺來。
而這人卻猶如鬼魅一般,身影化成一道光芒,繞著董道夫轉了一圈,狠厲的在他身後踹了一腳。這一腳,力大無窮,竟活生生把董道夫踹飛,撞到另一堵快要坍塌的牆上。
同樣的,這個壯漢,亦受了巨石壓身的痛苦。
白色身影似乎還不解氣,在董道夫暈眩時,飛上前去,狠狠朝他背上再踹了兩腳,嘴中惡狠狠道:“敢動我的男人!”
此時,寧南憂已從石堆裏艱難的爬了起來,麵紗因打鬥險些脫落,他利索的戴了回去,朝那白色身影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
另一堆磚塊下,董道夫已被踹暈了過去。
寧南憂心下驚駭,一層寒意爬上額頭,幹巴巴笑了兩聲,對那白衣身影喚了一聲:“阿蘿.……”
白色身影微微一顫,小心翼翼轉身,此刻她幕離遮麵,渾身籠罩在白紗中,曼妙優美。
靈動嬌小的人兒,從長袖中伸出一雙秀美的手,輕輕挽開麵前的白紗,趁著奶白的月色,朝牆根下的寧南憂望去。、
她露出彎彎似月牙般的笑容,雙眸藏了星辰大海,灼灼奪目,哈哈兩聲道:“你……怎麽猜出是我?”
郎君亦露出奪目一笑,挺拔的身姿在月色照耀下,形成黑影落在泥地上,標杆一樣修長。
“除了你,我還會是誰的男人?”寧南憂勾著一絲風流俊朗的笑,伸出雙臂,示意她過來擁抱。
白紗下,江呈佳臉色紅潤,羞怯低頭。
果是那句激情之下的怒吼暴露了她。
寧南憂本以為,自己的小嬌妻會迫不及待的奔過來抱住他。
誰知,這娘子氣衝衝走過來,忽略了他已大張的雙臂,繞到了他身後,雙手揪住他的衣襟,狠狠一拽,腳下生風,輕輕一點,便朝層層疊疊的屋舍月影飛了過去。
他竟被江呈佳單手拎了起來。
他堂堂一個男子,大魏國朝的將軍!竟被自己嬌弱的妻子拎了起來?
寧南憂黑了臉,然則,江呈佳正疾行於屋簷之中,不得分心,他暗暗不高興,卻沒有掙紮,也沒有打擾她。
直到江呈佳將寧南憂帶入了一所富麗堂皇的屋舍之中,他也沒說過一句話。
兩人在庭院內站穩後,江呈佳才放開了寧南憂後頸的衣襟。
堂屋之前,呂尋與一小眾精督衛將領排排列站在院中,吃驚無比的盯著從遠處飛來的兩人。
令他們尤為震驚的是,女君一個弱女子竟然提著主公的衣襟,一臉輕鬆的落在了院中?
這,很是不可思議。
寧南憂已經黑了八度的臉,看到院子裏一排站得整齊的精督衛,便倒吸了一口氣,臉色更臭了。
“走吧,進屋說。”江呈佳拍了拍他的肩,隨即抬腳朝屋中走去。
可郎君卻負手立在庭院中,不肯往前走。
江呈佳瞧身後人沒跟過來,便有些奇怪的往他的方向看去,疑惑道:“二郎?怎麽不走?”
寧南憂瀕臨暴怒邊緣。
院子裏那一眾瞪著眼,看好戲的人們瞬時感受到身邊浮現一陣陣寒意,倏然起了雞皮疙瘩,顫顫巍巍轉身,踮著腳一溜煙,便全都跑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