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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五回】北地風波鬧不休

  “那……那如今該如何是好?”他愁眉苦臉的問道。


  這民宅裏滿屋的軍需與糧食,是這次寧南憂北地之行計劃成功的關鍵,倘若沒有了這些物資,那麽執行原本的計劃就會凶多吉少。


  乳白色的月光從暗沉的天色中錯落而下,照在這片荒蕪的小巷中。梁屋背麵的陰影裏,郎君的身姿幾乎與之融為了一體。


  他沉思片刻,很快有了主意。


  這個高大偉岸,身材秀長的男子即刻轉身,走到大門籬笆處,推開搖晃的木架,欲離開此地。


  呂尋麵露詫異,腳步跟上去,小聲追問道:“主公這個時候要出門?再繞兩條街,對麵便全是官兵,太危險了。”


  寧南憂沒理會,金邊祥雲的深靴踩在腳下輕輕一墊,騰空飛起。他伏著身子,抓著牆頭的磚瓦,小心翼翼的在民巷的圍牆上方行走。左大街隔邊的兩條通道上燈火通明,有官兵擠在一處,正搜查著一家普通人戶的院子。而西側右街的長徑小道上,則有一隊鄧情的心腹兵將來回巡邏察視。


  他與呂尋所呆的地方,被這左右兩側的軍兵夾擊,逼在死角中,無法動彈。


  郎君沉沉思量片刻,動作飄忽輕盈,矯健身姿略微一旋,便已在巷中立穩。


  呂尋一臉茫然,又四下擔憂,忍不住再問:“主公這般探牆觀形勢,可是有什麽主意了?”


  寧南憂低著眼眸。微弱的夜光中,仍能看清他削肅有型的臉龐,目若寒淵深邃,氣若青竹挺拔。


  “我方才一觀,左右兩側都有官兵。每一隊都不可驚動。我們這裏相當於死巷,若要想突破此困境,將軍需偷偷轉運出去,是難上加難。”


  他自言自語的解釋道。


  呂尋聽此,神色僵住,麵露焦慮道:“如此,豈不是已入窮巷,不可反轉?”


  寧南憂卻略一笑,勾著唇,冰冰涼涼道:“憑一個鄧情,就想將我的路堵死,恐怕不能。”


  他眉目間揚著冷冷的笑,一點若璀璨明星的光芒點綴在他那雙精致的眸眼中,透著一絲狡黠。


  郎君朝呂尋靠過去,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隻見呂尋露出恍然大悟,讚歎不絕的表情,便隨即鑽入了大宅子中,默聲號召了一小批人馬,喬裝打扮成幾名馬夫,翻上牆頭,在黑夜中佝僂前進,繞遠路從這片民巷的後方溜了出去,身影融在了墨色中,逐漸消失。


  寧南憂左右警惕的瞧了兩眼,遂退回屋中,關緊大門,守著倉庫。


  鄧情的親兵與前來搜查的軍官,愈發往這邊靠來。火炬亮眼的光芒照得整片民宅都籠罩了一層金色的渡光。


  寧南憂一邊悄悄的在牆頭查看情況,一邊隨時注意這屋中的看守,一刻不停。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呂尋那邊仍然沒有傳來消息。軍兵仍挨家挨戶的搜查,沒有被叫停,也沒有前去別的地方支援。趴在牆頭的郎君,此刻亦是吊著心口,一刻也不敢放鬆。


  時間便如洪流,一瞬而下,悄然縱逝。


  很快,官兵已查到了倉庫門口,屋前老宅裏住著的,是一對老夫婦,已有霜歲,年邁不堪。一眾軍官士兵氣勢衝衝踢開門,不分青紅皂白的抄家搜查起來,惹得兩位老夫婦哀叫連連。


  老宅裏空蕩蕩的,鮮少的用具,鮮少的需品。根本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藏人或是藏物。官兵們隨意搜了一搜,便覺得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於是又呼嘯般的衝出宅院,氣勢浩蕩的排成縱列朝倉庫這邊走來。而恰在此時,左邊小道上的鄧情親兵,也在此時朝倉庫行來。


  寧南憂立即跳下牆頭,腳步有些微跛,靜默無聲的靠在倉庫前院的大門後麵,提心吊膽的等著外頭的軍兵踢門強入。


  就在他以為自己等不到呂尋的聲東擊西,要獨自麵對這群官兵時,門前唯一的一條馬道寬路上,突然奔來一陣急促馬蹄踢踏聲。


  寧南憂扒著門縫瞧見,一抹潔白如雪的身影從道上閃過,朝出口急急衝去,手裏似乎還生拉硬拽著一個不斷掙紮著的人。


  他本詫異,是何人如此大膽,突然在此疾行駿馬?

  沒過一會兒,便聽見門口傳來兵將首領的交談聲。


  某別部司馬:“方才過去的那人,手裏拽著的人,好生眼熟?你可有印象?”


  某士兵:“大人,我瞧清了那人的樣貌.……他幾乎與畫像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某別部司馬猛地一愣,腦中回憶起來,又著急忙慌的打開手中畫像,核對起來。這一看,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是他!”


  一聲驚叫,使得軍兵人群裏起了一陣騷動。


  領頭的將士當機立斷的喊道:“追!”


  烏烏泱泱的一群人全都朝方才疾馬行過的方向撲了過去。


  倉庫門前逐漸安靜下來。寧南憂鬆了一口氣,還沒完全放鬆時,左邊的鄧情親兵已列成一隊停在了巷子前。寧南憂再次提起了心髒。


  他深呼一口氣,躲在門前的草垛之中,耐心等待時機。


  不過片刻,門前的鄧情親兵已破門而入。


  破舊的宅子裏,一個人都沒有。這一支隊伍,身著深灰色淩紋雕甲戎服,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肅殺之意,雙眸寒冷。


  寧南憂趁此躲藏時機悄悄觀察起來。


  軍兵進來的那一刻,這間屋子便被他們手中火光衝天的炬把照得徹亮。


  他們一行共有九個人,領頭的那個手中一直拿著一卷發黃的畫像,看樣子年代有些久遠。寧南憂心中覺得疑惑:他們既然找人,畫像定是今日所作,何以會出現這樣紙質發黃、已有了些年代的卷軸?


  郎君按下眸中訝然,繼續觀察。


  這些深衣壯漢舉著火炬,在院子中四處抄看,隻見破敗不堪的屋子中除了到處堆放的枯草和廢柴斷木意外,再無其他。他們便漸漸放鬆了警惕。


  就當寧南憂以為,他的一番布置,已蒙蔽了這些人時,領首的那名壯漢卻突然開口道:“切不可掉以輕心。主公交代了,這幾日,我們不但要找到這畫像中的人,也要尋到這邊城郡都中藏著的大批軍糧與軍需。”


  話音落入草垛中,郎君的耳中。使他黑亮的眼眸突然暗沉了一下,他猜得不錯,鄧情果然得到了消息,知曉了這邊城之中藏了大批編外軍需。


  那麽,鄧情,要海捕的人,又是誰?

  寧南憂定眸,集中注意力,想要看清那領首之人手中拿著的畫像,可惜明晃晃的火光不斷掠過他的雙眼,使他始終看不清那畫像的正麵。


  九個壯漢開始在這片空曠淩亂的廢宅中試探搜尋起來。他們敲打著牆壁,查看是否存在密道,又舉劍在屋中四處亂放的枯草中任意插刺,逐漸將一眾躲藏的精督衛逼到了角落裏。


  寧南憂握緊拳頭,分秒不落的盯著眼前景象,心中期盼著呂尋快點傳來消息。


  正當這群人挑劍就要尋到角落裏躲著的人時,屋子外傳來了一聲急促的呼喊聲:“董道夫!快!帶著你的人!去安東巷支援!我接到了通知,畫像中的人此刻已與百衛冕交上了手。主公所說的那一大批藏在郡城中的軍需糧草也在那裏!”


  民宅中,那名被成為董道夫的青年壯漢猛地一回頭,肅冷孤傲的眼神朝門前那人射去。


  “安富滿,你可真真正正瞧清了那批軍需糧草?”他麵露懷疑,孤冷的說道,“這可不是隨意兩句話便能判定的事情。百衛冕一向眼拙,你何以斷定他這一次沒有判斷錯誤。還有.……這畫像中人,若那麽好找,主公又何必讓我們這般大動幹戈的搜城。”


  門前被稱為安富滿的男人,是個看似瘦弱矮小,實則充滿力量的鐵漢。


  他最不耐煩董道夫的孤傲冷僻,不通人事,眼見他固執己見,那張全是坑窪的臉上露出了很厭惡的神情:“你愛去不去,若是耽誤了主公的大事,放走了那畫像之人以及那批編外軍需,你就等著受罰吧!”


  安富滿揚長而去,動作迅速的消失在巷口。


  剩下留在廢宅中的董道夫,仍一臉警惕的審視著這片荒蕪之屋。


  寧南憂心有暗歎,對眼前這個名為董道夫的青年高看了幾分。他雖不能十分看清此人的樣貌,但從草垛縫隙中露出的一點點畫麵來看,此人虎背熊腰,健碩強壯,生得便不凡,身上獨有的孤傲氣質,也讓他略有讚賞。


  當董道夫準備繼續留在此屋中,細細調查時,他身邊的手下卻遲疑道:“董大人!我們當真不去援助百大人嗎?”


  董道夫略略抽了抽眼角,冷冰冰道:“不去。”


  身邊手下焦急,陪著他又在這屋中巡視一番後,便迫不及待的說道:“董大人!您不去,我們可去了!您與百大人有過節,可別拉我們下水.……若是主公曉得今夜之事,定不會輕饒我們的。”


  董道夫剛準備張口阻止。


  跟在他身後的這八個人便往宅子外一湧而去,各自提著刀,拿著劍朝安東巷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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