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回】北地之心迫眉睫
江呈佳最煩她這樣,不耐道:“有話快說。”
“最近,有人一直追殺燕春娘。春娘她,已經遇刺三回了。”千珊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
江呈佳吃驚道:“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三個月前有一次,一個多月前您離開臨賀後有一次,最近又來了一次。”千珊如實回答道。
江呈佳將手攢成了拳頭,問:“春娘可有事?”
千珊搖搖頭道:“燭影和拂風在春娘身邊暗查了閣中暗衛保護,她自己也有些武功,三次刺殺,那刺客都沒有得手。”
江呈佳極具變驚的臉色才稍稍緩了緩。
“可有查出是什麽人追殺?”
千珊:“此人善長鞭,身懷一柄青玉彎刀。是……俠客魑魅。”
“魑魅?”江呈佳收拾行裝的手停了下來,神色沉沉道,“怎會是他?春娘與他並無交集,他作甚要追殺她?”
千珊麵色一僵,答:“燭影查過了。俠客魑魅.……背後的主人,是司空付博。”
江呈佳卻歎了一聲,這名字她最近真是聽了又聽。
魑魅背後的人是付博,那麽他要追殺燕春娘的原因,便自然浮出水麵,定是與他嫡子付仲文有著密切關係。
這事的迷霧被撥開,江呈佳便也沒那麽緊張了。
“讓燭影多派些人守著春娘,保住她的安全即可。至於.……那魑魅,他既然是付博的人馬,若之後仍一而再再而三出手,也不必留活口。”她簡單囑咐兩句,便不想繼續多說此事。
千珊訝然,詢問道:“那……姑娘是不準備……還擊了?”
江呈佳將衣物擺在寬敞的絹帛上,熟練的打成包袱,聽她這麽問了,便答道:“這是春娘自己的私事。我們.……還是莫要插手的好。隻要護著她的安全,其餘的事便不歸我們管。”
千珊並不知燕春娘與那付博嫡子付仲文究竟有什麽交集,自然不曉得江呈佳心裏到底是怎樣盤算的。
但她見姑娘把話說絕了,便按下了心中疑惑,答道:“姑娘心中有定數便好。”
江呈佳再沒心思聽她繼續說這些,喚來小翠,細細交代了諸項事宜後,便滿心期待的等著明日啟程。
翌日,她便帶著千珊辭別了曹夫人、竇太君與竇月珊等一行人,上了路。
寧南憂已離開廣信有數十天。算著這一行人的腳程,恐怕就要抵達武陵,江呈佳焦急追趕,路上又怕碰到太子的人馬,便選了最偏僻的路走。
山路難行,江呈佳與千珊已是輕裝駕馬,日夜兼程的趕路,仍是沒有追上寧南憂。
她們離開臨賀時,還正值初秋,出了荊州邊境後,便已是深秋。
北地路途遙遠,一路奔波最是消耗體力。
入了秋日,江呈佳的身子就不大好,抵達魏興後,主仆二人便慢了下來,不再用力追趕,想養足精神,恢複元氣。
她心中一直惦記著寧南憂的腿傷。那盛夏之時,他傷了腿肌,已經很是嚴重。偏偏他又不肯好好休養,不到一個月,就上馬騎行趕路,隻怕到了秋冬之時,會與他的腿寒之疾一同發作。
想到這些,江呈佳便連休息的心思都沒有,成日不安。
千珊伴在她左右,時時勸慰,才讓她稍稍緩解了焦躁的情緒。
……
十月初三,寧南憂帶著一隊人馬趕到了北地長鳴軍駐紮之地,與呂尋暗中會合。
肅肅秋風起,興河小流兩岸鋪滿了枯枝落葉,鑲嵌在青悠天際的雪山山脈,倒映在平靜的河水中,參差不齊。那小流綠影雪光,襯著兩岸殞去的百草,生機與衰敗竟相處的十分融洽,點綴出玉塞秋景。
不遠處的河橋上,有人星點點,寒風席卷,吹得湖山蕩漾。
聽人在上頭竊竊私語。
“蹬蹬蹬……”鐵履摩擦泥土發出的沉悶聲,沿著河岸傳入水中。
一個身穿青鐵甲胄,腳蹬黑靴軍履的青年男子朝河岸上等著的玄衣身影急促的衝了過去。
“主公!”渾厚響亮的聲音盤旋著。
立在橋上那抹若近若遠,淡漠疏離,氣質出塵的身影動了動,遂轉過身。
遙映寒竹軀,宛若天山仙。
“來了?”明明是低沉清冷的聲音,卻分外好聽。
那青年軍士激動萬分,眼中含淚,哽咽道:“多年未見,主公可還一切安好?”
橋上那身影,映在冰河中,芝蘭玉樹,風度翩翩。看背影倒像是個風流才子,誰知轉身迎著斜陽一照,卻是威風凜凜,有美英姿八尺餘,踩著騰龍翔鳳的穿雲靴,往那一站,便是天生的將帥之才,英姿颯爽。
隻是,快馬加鞭的行路多日,他臉上染了些倦意,但仍不失優雅風度。
“我都好。”寧南憂將橋上單膝跪著的青年軍士扶了起來,璨若星河的雙目直勾勾看著他,湧起一層血絲,說話的氣息登時有些不穩了,“這麽多年,讓你在這裏受苦了。”
地上那鐵打的軍士落下眼淚,從橋上起身,站在他麵前,喜極道:“屬下不怕受苦!”
寧南憂拍了拍他道:“越崇,準備了這麽多年。終於,可以將鄧氏連根拔起。你可以如願了。”
天山邊那一抹絢爛的霞光照耀下來,打在這個青年軍士的身上,將他挺拔健壯的身姿顯了出來。因常年居住在此等苦寒荒蕪之地,又經年廝殺,越崇渾身上下有著一股剛烈豪情之氣。他的樣貌與京城子弟大不相同,被邊城風沙磨去了精致疏懶,略顯粗糙,但仍是氣宇軒昂,英挺堅毅。
他身後跟著呂尋,見此相聚之景,也忍不住觸景傷情,濕紅了雙眼。
“好了。多大的人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今我來,是謀事定略,此事耽擱不得。且待我去見錢暉與趙拂。”一番寒暄後,寧南憂收起心中悲切傷感,說起正事兒來。
越崇擦了擦眼淚,連忙點頭道:“好。屬下這便帶您去。”
一行四五個人從興河岸邊遠去,朝玉塞之中,駐紮在大魏與匈奴草原交界處的軍營去了。
沿著草原,兩軍陣營對峙,遠遠望去,廣闊的草原上仍有牛羊馬群在上奔馳,後頭跟著異族人奔波。
錢暉的軍營遠離邊城,在外駐紮。所以即便寧南憂這樣的身份,與呂尋等人喬裝打扮一番混入軍營,也不會被掌管長鳴軍的總領都護將軍鄧情發現。
場子裏塵土飛揚,傳來陣陣呼喝聲,士兵們正列隊操練陣法,轟隆隆的一片響。
寧南憂用帛巾遮著麵,與呂尋一路低著頭,跟在越崇身後,入了錢暉的帳子裏。
彼時,錢暉與趙拂正在營中點將,烏泱泱的一群軍兵,林立在營棚中。
越崇繞過這一群士兵,向前座奔去,私下同錢暉交耳竊語幾句後,便聽見營中傳來一聲威喝:“今日就到此為止,我與副將還有要事相商,你們回去吧。”
帳內五十多名精兵彎腰拱拳道:“喏,屬下告退。”
寧南憂與呂尋穿著鬥篷,戴著帽子站在角落裏,避開了眾人的目光,待到兵將通通走光,他們才走了上來。
錢暉的兩個親信將營帳拉好,守在外頭,告誡眾人不允靠近營帳。
寧南憂這才鬆開帽子,摘下帛巾,露出了真章。
錢暉匆匆起身,攜趙拂一同在階下跪拜,恭敬道:“主公。”
寧南憂嗯了一聲,遂繞過他們,入了將軍主座。
錢暉與趙拂起身,同呂尋、越站在木階下,等上座的這位青年發話。
“匈奴那邊傳來了消息,再過半月,邊城會有一場不小的騷亂。趙拂,趁著這個時機,你與越崇兩人,一定要說服鄧越餘急攻犯境的匈奴軍馬。不管什麽代價,定要為長鳴軍立下大功。”
趙拂在北地呆了一年之餘,早已知曉寧南憂要做什麽,此刻隨越崇一道向他拘禮:“屬下等人定不負主公所托。”
“錢暉,鄧情那邊,不用我多說,盯緊些,時時來報。”寧南憂叮囑兩句,看向錢暉。
錢暉曉得事情輕重,也早已做好了準備:“主公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鄧情破壞計劃。”
寧南憂點點頭,從懷中掏出兩卷帛書放在錢暉的案幾上,指了指道:“這兩卷,是匈奴那邊的探子報上來的消息。你們且仔細看看。”
錢暉上前拿起帛書,同趙拂一同打開仔仔細細閱覽了一遍,心驚膽顫道:“匈奴王阿善達.……居然屯了三倉軍餉和儲備軍器?”
英俊青年的目中透出寒光道:“鄧情這些年為了保住自己的太平,任由匈奴胡作非為。私下裏販賣軍機累錢財。阿善達城府海深,心機謀略皆厲害,當年越老將軍拚了一條老命才將他打得慘敗而歸。
然而之後,大魏卻再無能將製約匈奴。這十幾年內,匈奴休養生息,一邊假意與鄧情求和,配合長鳴軍在邊境做戲,一邊暗中囤積軍備,早已恢複了實力。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是意料之中。”
錢暉臉色變了又變道:“還好,主公先有成算,花費了多年時間布局,如今.……這長鳴軍中有一大半都是我們的兄弟,日日苦練,時刻防著匈奴。主公您又一直在籌備軍用,想來即便我朝與匈奴大戰,也不會被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