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回】沐雲巧計對付博
“付博?”江呈佳頓住,蹙起眉道,“他能出什麽事?”
她心裏有些緊張,莫不是兄長將那本付氏私下招兵買馬的賬簿遞給魏帝後,魏帝現在打算處置付氏了?
可她轉念又想,前些日子,兄長才說,魏帝為了平衡各世家大族的利益,並不肯推行新政,也不肯讓他去查賬簿上所記錄的事實真相。當今陛下,為了皇族利益,根本不打算對付氏動手。
她想了片刻,沒想明白,轉頭看向寧南憂,圓溜溜的美目忽閃忽閃,卻見身旁這個青年咧嘴一笑,調侃道:“我家夫人竟不曉得這事?”
江呈佳一愣,啐了一聲,嬌嗔道:“還不是因為給你生孩子。這一年的事,兄長能瞞的,都瞞了我。想我當初,也是在水閣肆意馳騁的人。”
她自懷孕後,便少打聽這些事,除了燭影與拂風送過來的卷宗,朝堂上發生了什麽事,她都是從兄長的家書中得知的。不過,近一年來,兄長顧著她有身孕,鮮少告訴她京城之事,不希望她因此驚慮憂思。
寧南憂挑眉,湊過去在她臉頰上嘬出了個紅印,笑嘻嘻道:“怎麽,你難道還後悔嫁我了不成?”
她瞪他道:“我要是後悔嫁你,早就跑了,這天大地大,哪裏我不能呆?”
寧南憂被她氣鼓鼓的樣子逗笑,哈哈道:“好啦好啦,逗你玩的。不過.……也是稀奇,你嫂嫂也沒給你來信嗎?付博這事,正是她主導的。”
江呈佳迅速轉頭,張大嘴巴,驚問:“什麽?我嫂嫂?”
他嗯了一聲:“對。看你這反應,看來的確不知道此事。你可想過廣信原來的縣令胡光,為何會被宋宗威脅使喚?”
江呈佳咦了一聲道:“胡光自是有把柄在宋宗手上。”
寧南憂頷首:“不錯。十三年前,這胡光在朝廷撥款修繕各地民宅、鑄造堤壩、重建佛堂時,因家中困頓難解,便貪沒了這些朝廷賑銀。這件事被宋宗知曉,便成了一樁拿捏使喚他的把柄。這修築之事的醜聞,宋宗本不該知曉。你且猜猜,是誰,將胡光這件醜事告訴了宋宗?”
江呈佳猜了猜:“這麽一看,隻能是付博告訴他這件事情了。這種隱秘的事,隻有司空府才能從中查出蹊蹺。”
寧南憂:“你猜得不錯。當年,付博得知胡光的醜事,便立即告訴了宋宗。不過.……胡光挪用公錢,雖然不可饒恕,但卻也情有可原,他後來還將公款補了回去,為了廣信百姓,他這十年也做了不少事。然而,付博便不同了,他自己當年也貪汙了這些公錢。付博身為朝廷司空,接了陛下的旨意,將這賑銀各派到地方,可卻在修建時,私下聯係各地工匠,偷換鑄造需材,換上劣質梁木與灰土,從中吃回扣。
這事,本來不會被扒出來,可偏偏宋宗這事鬧開,胡光作為證人、犯人被押入牢中,你兄長與竇月闌秘審於他,查到了此事,覺得十年前的公差案有蹊蹺。這一查,便查到了司空府中,抓了八個使吏審問。付博見狀,心急如焚,露出了馬腳。這事事關民生,地方又多有公款建築屋房倒塌壓死人的消息,雖然這些年,付博將消息都一概壓了下去,但隻要他吃回扣貪沒朝廷公款的事情被查出來,各地因房屋修繕不良害死人的案子便會接二連三的浮出水麵。
陛下一向看重民意,一但此案曝露,民聲成鼎沸之事,那麽陛下就算想保司空府也不能了。付博見你兄長千裏迢迢前往廣信查宋宗一案,生怕此事被牽連出來,便尋來雙刹幫幫主殷實,欲用下流手段對你嫂嫂下手,逼舅哥回京。但你嫂嫂,卻機敏的躲過了這一劫,不但揭穿了付博的計謀,還到處收集證據,將付博這些年在京城地下 錢莊所囤積的錢兩記錄全都挖了出來,拿到了賬簿,查實當年付博貪沒公款一事,讓薛青上呈了陛下。茲事體大,又是你嫂嫂查出來的案子,陛下自然要將你兄長召回。你嫂嫂也是厲害的很,孤身一人,還能應付得了京城那些狡猾老賊。”
他眸中滿是讚許,嘴角輕輕勾著,溫溫柔柔道。
江呈佳見他這樣,卻不滿意了,有些吃味道:“看你這樣,是嫌棄我了?我嫂嫂這麽好,你眼饞了?”
寧南憂一愣,眼眸瞥向她,見她爭辯的樣子,便噗嗤笑出來:“那是你嫂子,我眼饞什麽?更何況,我家夫人可比她厲害多了。”
江呈佳偏要鬧:“以後不許在我麵前誇別的女子。”
他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一輩子隻誇你,成了吧?”
江呈佳這才肯罷休:“不過。這事……你不打算插手嗎?付博與周公子聯手,他如今出了事,周公子恐怕會出來幫襯……”
寧南憂沉吟片刻:“源末的事情,便交給他兄長去解決吧。我若插手,隻怕會適得其反。”
江呈佳頓了一會兒,猶豫問道:“你不打算對付付博?”
寧南憂看她,心中訝然:“你怎知我欲對付付博?”
“他當年,雖然與常猛軍逆案無關,可在事發之後,為了撇清關係保命,不惜出賣為盧夫子鳴冤的士族,又做了許多惡事。想來你也是極其不喜他的。”江呈佳很是明白他,“更何況,你也需要將付氏擊垮,才能取得你父親的信任。日後,方能掌控時局,為盧夫子鳴冤。”
寧南憂突然不作聲了。
江呈佳抬頭望去,見他幽幽瞳眸中寒意深深,心中便咯噔一下,試探道:“怎麽……我說得不對?”
青年漂亮的眉眼勾起,逐漸掩去那層冰寒,衝著她勉強一笑:“我這樣,你難道不罵我?”
她提在心口的氣倏然一下鬆了,臉色稍稍蒼白了些,低下眸沉思了良久才道:“我有什麽資格罵你?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況且,你有句話說的很對,盧夫子不該被大魏千秋萬代的子民唾罵。
他乃忠義之士,如今卻枯骨黃土,無一牌位供奉,實在淒涼。我之前也說了。隻要,你不再重蹈覆轍,去傷害無辜之人,任你如何,我都支持。那付博本就罪大惡極。你要拿他來博取你父親的信任,又有何不可?”
寧南憂又不說話了。
他悶著,卻輕輕摟住她的腰,將她抱入了懷中。
青年的肩膀微微顫著,江呈佳攬著他精瘦的腰際,不知所措道:“是我說錯了話嗎?”
他又悶了好久,才道:“沒有。我隻是覺得,老天一直對我不公平。如今,總算是做了件好事。把你送到我身邊。阿蘿,謝謝你,這樣信我。”
“我信你,我信你的。”江呈佳一個勁兒的點頭,逗笑了還在惆悵的青年。
他動了情,摟著她,溫柔吻住柔軟的唇,細細綿吻,便又忍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動,抱著她滾到了榻上。
……
兩日後,太子與江呈軼、竇月闌等一幹人,攜帶著三車宋宗案的公文卷宗,匆匆上了路,啟程返回京城。
寧南憂夫婦前去相送,將他們送出了廣信後,便一直等在驛站之中。待到精督衛來人稟報,確定太子等人真的馬不停蹄的趕往京城後,寧南憂才敢整肅精督衛人手,準備幹糧與馬匹,休整一日後趕往北地。
他不允江呈佳跟著,便讓廖雲城派人將她送回臨賀。
江呈佳卻堅持要等他離開廣信以後,才肯離去。
寧南憂拗不過她,隻好百般叮囑精督衛,將她安全護送至臨賀。
為了讓他安心離開,不起疑心,江呈佳真的等他們一行人走後,跟隨廖雲城派來的軍將一同回了臨賀。
她本也打算回去一趟,將此事告之千珊,然後收拾行李悄悄跟在寧南憂身後,去往北地,這樣也好繞開廖雲城的眼線。
看見江呈佳不到一個多月,便返回了指揮府中,曹夫人與竇太君都很是奇怪。她編了個理由,說自己有東西忘拿,便趕了回來,待休息幾日後,重新出發。
曹夫人和竇太君這才信了,又叫她多歇幾日,再上路。
江呈佳一心惦記著寧南憂,但又不想她們擔憂,便應了下來。
五日後,廖雲城的手下見她一直乖乖呆在指揮府中,便以為完成了任務,快馬加鞭地趕去了軍營複命。
她生生坐等他們走後,才整理行裝。
千珊得知她的打算,也滿是擔憂,吵吵嚷嚷的要跟著一塊去,江呈佳三番五次的勸說無果後,隻能應了她的話,將暖暖托付給了紅茶與水河照看。
臨行的那天夜裏,江呈佳正畫著路線,想著如何才能抄近道追上寧南憂。千珊便滿臉沉重的走了進來。
“姑娘.……”
她聽見這丫頭的喚聲,頭也不抬的嗯了一聲。
結果,對麵卻半天沒出聲。
江呈佳麵露迷惑,抬頭望去,隻見千珊一臉猶豫不決的用手翻弄著衣袖。
她問:“出了什麽事?”
千珊一驚,回神過來,遲疑道:“姑娘,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