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回】臨賀密謀欲浮現
寧錚這才得知,當初在洛陽城中散布泉陵被襲真相的人並非江呈軼,而是遠在臨賀的寧南憂。
寧南清與寧南昆兩兄弟得知此消息,紛紛趕來了攝政王府。
寧南昆親自對比兩張絹帛,得知自己之所以會被害至流放降級,全是因寧南憂一手設計,便憤然不已。
明王寧南清則在一旁煽風點火:“父親,兒子便說了.……當時之事,定然是二弟所為。可您不相信,偏說此事同他無關.……”
寧錚朝他冷冷瞪了一眼,俊容之上露出一絲警告:“你若當真一心為你三弟著想,當時想到這種可能時,便應該出手阻止,而不是眼睜睜瞧著你三弟被陛下降級流放!”
寧南清被戳中要害,登時不敢繼續再說。
寧南昆緊緊攥著那份絹帛,惱火至極,轉而思量片刻,又覺得當時呈至魏帝手中的那一封密信或許也是寧南憂所為,便向寧錚道:“父親,兒子如今以為,半年前,那封送至陛下手中的密信,或許也正是二哥所為。即便二哥於宮中並無人脈,陛下那處也有嶽橈監看,但父親別忘了!二哥費盡心思將江女娶回府中,本就是想要利用江氏一族水閣之力。若是他同江呈軼合謀,將述寫泉陵一戰原委的密信遞至了陛下手中,便容易多了。”
此話一出,便使得寧錚陷入了沉默之中,不得不說,寧南昆所說的這種可能是最合理的解釋。
若是江呈軼便有可能查出嶽橈被他策反,於是在嶽橈處施下障眼法,這才使得他們放鬆了警惕,令魏帝得到了秘密奏貼,得知了泉陵之戰的原委。
“孽障!竟背著寡人用此等卑鄙手段。”寧錚緊握茶杯,手指間因用力之由,而泛白成青色。
寧南昆向寧錚撲通一聲跪下道:“父親,兒子雖被流放,卻心係淮王府。二哥若是怨憎於我搶奪江氏,單單針對兒子一人也就罷了。如今他竟聯合外人一同對付淮王府……兒子不免憤然難抑。”
寧錚聽著他的話,臉色愈發陰沉,想著自己這幾年的確有些縱容寧南憂,才使得他不知天高地厚,竟因一個女子與外人聯合,對付自己的親弟弟。
此時,奉寧錚之命外出同淮王府探子會麵的範離,正好得了幾則消息匆匆趕了回來。
“代王!”範離奔至庭院外,便朝廳內喚了一聲。
寧錚正陰怒著臉,見範離未曾差人通稟,便匆匆忙忙奔進內院,心中自是不高興。
“何事?如此莽莽撞撞?”他語氣不善。
範離及時刹住了腳步,跪在廳外的石檻前,朝庭院裏正坐在廳內聚在一起的父子三人大拜三禮才道:“臣得了消息,過於心急,因而失了禮數,還請代王、大王、君侯息怒。”
寧南清見範離疾步匆匆兒來,便知自己安排的探子應該已將自己交代的事情全都告之了範離。於是急忙詢問道:“範師爺可是得到了什麽消息?”
範離點頭似錘鼓,連連道:“大王猜得不錯.……”
寧錚見他著急忙慌,噎著話語磕磕巴巴的樣子,便忍不住蹙起眉峰,冷道:“你知道了什麽?”
範離定了定,待穩住氣息,才繼續道:“稟代王。半年前,孟災同二公子會麵,與中朝密探聯合,在臨賀引起戰亂之時,水閣閣主江女曾召集大批人馬聚集於桂陽欲以對抗,阻止二公子行事。也正因此,臣等皆認為曾於將軍死於水閣之手。然而,今日探子來報,言曾於將軍並非水閣薛必所殺,而是蔣太公之子蔣禪所殺。
且,蔣禪並未似傳言所說戰死於長麓山峽穀。曾於將軍所領將士有僥幸逃出桂陽的,被代王派去的死士尋到,逼問之下才知:蔣禪重傷奄奄一息之時,是精督衛郎將呂尋帶著大批人馬前來營救,才使得剩餘的蔣氏肅令軍反敗為勝,令代王特地遣派去桂陽助二公子與烏滸王孟災的那八千私兵傷亡慘重,幾乎全部葬身於長麓山峽穀之中。”
“呂尋?!”寧南昆重複了一遍,咬牙切齒道:“呂承中這廝隻聽命於二哥。若非是二哥指使,他怎會前往桂陽營救蔣禪?”
寧錚臉色又變了幾分,見範離似乎還有話要說,於是壓著一腔惱火,用胸腔發著怒聲道:“還有什麽消息?”
範離跪在遠處,都能察覺到寧錚身上熊熊怒火,心中猛地一哆嗦道:“臣還得知.……三月以前,孟災至隆中時,江呈軼不知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將被團團圍困的施安救了出來。從隆中出逃時,身邊還有精督衛一路佯裝追殺,實則暗中護送,將他們一路從水路安全送至弘農。這才使得代王您在隆中為施安布下的天羅地網完全失了效用。
施安被江呈軼帶入京後,很快便從東府司逃了出來,卻不幸被尚書左丞所抓,囚禁於其私府之上。”
寧南清聽著範離將他交代給探子的話一字不拉的說出來,心中暗自冷笑起來,表麵卻故作驚詫道:“二弟他竟與江呈軼串通.……將施安此人從隆中救出?若非鄧元心急亂投醫,私自將施安邱囚禁,隻怕如今陛下該拿著東府司從施安口中審出來的東西……治三弟的罪了!”
寧錚一言不發,臉色卻愈發的黑沉。
寧南昆閉著雙眼,雙手握拳狠狠的砸了自己麵前的案幾一下,磨牙鑿齒道:“為了令我徹底無法翻身,他竟能做出這般厚顏無恥之事?難道二哥便沒有想過,若陛下治了我的罪,父親會怎樣,淮王府又會怎樣?他如此目無父兄,薄情寡義.……怎還配得父親施舍於他的東西?”
“父親!”他又重新跪在寧錚麵前道,“泉陵之事的確是兒子魯莽。可二哥卻如此不顧大局,險些令淮王府陷於危險之中,實在不可饒恕!”
寧錚瞧著寧南昆消瘦了一圈的身形與疲憊不堪的麵容,心中便升起了一絲疼惜,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寡人定然替你討回公道。”
寧南昆被流放於幽州邊疆數月,輾轉入京,性子也必往日沉悶了一些,更機警了一些。此刻聽父親這樣說,便朝他拜了三拜,感激道:“兒子無需父親為兒子討回公道,隻求父親點醒二哥,如今大局當前,兒子希望二哥莫要因為一個江女而放棄大業!”
寧錚將他扶起,並輕輕擁入懷中,輕輕撫拍著他的後背,安慰著說道:“好孩子,寡人知道,你一心為淮王府著想。此次年後,趁著陛下、東府司以及廷尉府的注意全在宋宗一案上,寡人會同你大哥一同前往臨賀,將此事調查清楚。若他寧南憂當真串通江呈軼行背棄君父的大逆之事,寡人這淮王府也容不得他再繼續呆下去。”
寧南清站於一旁,瞧見寧錚如此溫聲爾爾的對待寧南昆,心中便不自覺地發熱,他悶聲不語,暗暗壓抑著心中苦悶與羨慕,眼神愈發的陰鷙。
等兄弟二人一同從攝政王府而出,向各自的車駕而去時,寧南清特地喚住了寧南昆。
寧南昆停下腳步,轉身冷冷地朝他望去道:“大哥還有何事?”
寧南清露出了一抹微笑,向他溫和道:“三弟此次便在京中好好過年。母妃很少前來京城,若非今年三弟被驅至幽州那偏遠之地,半年才歸一次,且不允返鄉向母妃行新年拜禮,她不會長途跋涉從淮國趕至京城。你要好好陪著她才是。臨賀之事,我與父親定會查得水落石出,替三弟出口惡氣。”
寧南昆盯著麵前的男子,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大哥也不必為了世子之位……這般費盡心機地對付我與二哥。父親平日雖寵愛於我。可不論怎樣,大哥您都是嫡長子。父親是絕對不會因偏愛於我,而壞了規矩,將世子之位傳於我的。”
他將這話擺到了明麵上。寧南清倒是沒料到他會這般直接地說,麵上露出尷尬之色,嗬嗬兩聲道:“三弟說這話,便傷了兄長的心了。”
寧南昆接著道:“大哥,無論如何,我也絕不會同你爭世子之位。你我雖不是同胞而生,卻同樣是淮王府的嫡子,應為淮國的未來考慮。父親對你是嚴苛,對我則是縱容,明眼人都能瞧得出,父親將你當作世子來培養。兄長實在不必拿這些來作比較。”
話音落罷,他也不再繼續同寧南清多說,轉身便朝巷子裏停著的常山侯府車駕行去。
寧南清怔了一下,目送著他離開,心中起伏不定。
這些年,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父親對他,雖沒有對二弟那般厭惡,卻也是不冷不熱,對他從來不會多說一句。向來隻有三弟在的時候,父親對他的臉色才會稍稍溫和一些。
可寧南清從未想過,父親待他嚴苛、不苟言笑是將他當作世子來培養。
寧南昆的車駕從小巷中慢悠悠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