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強烈反對
“我……喜歡上了江氏女?”寧南憂喃喃自語道。
“周源末……你胡說八道什麽?”他沉下一雙黑眸,罕見的露出了慌張的神色。
“我還未同你算賬,你便在這裏同我扯東扯西?呂尋拿去北院的草藥……是不是你給的?我是不是同你說過,若是你敢動江氏女,我必然不會輕易饒了你?”寧南憂覺得心中那塊塵封許久的地方仿佛被人猛地扯開一般,像利箭刺入其中,叫他無處可逃,他急於拿著旁的話題將周源末搪塞過去,袖中的雙拳也緊緊握住。
周源末猛地一怔,定了定眸,毫不避諱與遮掩道:“不錯.……是屬下交給呂尋的。但那隻是尋常草藥,屬下並沒有要傷害江氏女之意,隻是想讓她多受一段時日的皮肉之苦。”
“為何這麽做?”寧南憂沒想到他承認的這麽快,於是心下的怒火愈加濃重,厲聲質問道。
“屬下隻是想讓她安心在指揮府中養傷罷了。”周源末坦誠道,“江氏女手下那個婢女千珊,極其護主。見她傷病在身,定然不會再讓她探查您這幾日的行蹤。屬下這樣也是為了主公您好。”
“所以,你僅僅為了讓江氏女無法再插手我們所行之事,便要讓她多受皮肉之苦麽?周源末,你何時變得這般幼稚?且不論江呈佳在水閣之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光是論這水閣千機處那麽多探子,若是她想要探查消息還需靠她自己麽?。”寧南憂冷聲嘲諷著周源末,忽覺得他可笑滑稽,難以置信周源末竟想出這種無理取鬧的法子來阻止江呈佳。
“屬下知曉這樣並不能阻止江氏女利用府外千機處的探子得到消息,但卻可以阻止她再次跟著您的腳步出府,若被她得知顧安與蔣善所在之處,定會再次破壞主公您的計劃。”周源末心底清楚,他這種法子治標不治本,可未必半點用處都沒有。
寧南憂覺得周源末有些不可理喻,甚至弄不清楚,到底為什麽周源末會對江呈佳有這麽大的敵意?
他撫著額頭,麵色清冷,被氣得不輕:“你若今日是專門為了江氏女來同我爭吵的,大可不必。此事,我心中自有定數,無需你多說一句。”
周源末瞧著寧南憂臉上的厭煩之意,到了嘴邊的勸說之語在喉間滾了幾番,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主公,屬下並非想同您爭吵,隻是覺得……”
“不必再說了。你若再說一句,便從我書房裏滾出去。”寧南憂一把抽過放在一旁案桌上的竹卷,語氣倒是漸漸平穩了一些,隻是這話中的冰碴子還是分毫未減。
“主公,您平時最是豁達明理,怎麽這一次便不聽勸呢?”周源末摸著腦門上突起的青筋,神色灰沉沮喪。
“沒完了是麽?”寧南憂微抬眸子朝他冷冷瞪了過去。
周源末吃了他一記飛刀,便知此事不可再繼續說下去,若他還要一意孤行,隻怕他連今日來此的目的都不能說出口了。
“屬下.……知錯。”他站在寧南憂麵前,還是討了個好,低頭認錯。
寧南憂低下頭,將竹卷放在膝蓋上,不理他。
屋內一片寂靜,周源末甚至都能聽得清自己的心跳聲。
對麵這個跽坐在席墊上的玄衣男子陷入了冰窖一般的死寂沉默之中。這讓周源末知道,他算是徹底惹怒了寧南憂。
“主公.……?”周源末老實巴交的站在門前,不敢往裏頭走。
寧南憂依然不理他,拿著手中竹卷,眉頭皺的很深。
“主公。”周源末又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寧南憂動了動深鎖的眉頭,從窗邊的席墊上移至了案幾前,提起放置一旁的灰褐狼毫,望了一眼硯台裏已經幹涸的墨汁。
周源末瞧見他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小眼神,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急忙抬腳朝裏頭奔去,跪在他身側,替他磨起墨來。
寧南憂仍舊不作聲,算是默許了他繼續呆在書房。他在竹卷上做起批注,又拿了兩張紙卷,從竹卷中摘錄了一些記載。
周源末忍著話,磨著墨,懷裏揣著的那兩支小信筒,半晌又試探性的喚了一句:“主公.……”
寧南憂筆尖輕輕一抖,墨汁便在紙上渲染成了一個黑色漩渦,這令他甚是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叫喚道,“有話快說。”
周源末盯著他紙上那一圈漩渦,歎了口氣,這才慢吞吞從袖中掏出了已經捂得有些微熱的兩支信筒。
“建業傳來消息,說是查清了為何當年代王要與鄧國忠聯手將盧遇、越奇乃至呂氏、慕容氏除去的緣由。”他從那兩封書信中抽出了一支信筒,並打開竹蓋,拿出了裏頭的紙條遞給了寧南憂。
聽到周源末提及父親陷害老師的理由,寧南憂手下又是一抖,徹底將筆下這一幅字劃花了。他定了定神,抬起頭,將手中的毛筆停靠在了硯台上,接過了周源末遞過來的小紙卷。
“信中所說.……探子在洛陽東郊的一個小莊子上尋到了一戶農家,得知當年代王曾經封鎖過那一帶所有農戶買賣交易的山路,隔絕了東郊通往城內與旁縣的道路。”
紙條上隻有兩個字:“竇氏。”
他心中猛地一顫,竟對真相有些害怕起來。
寧南憂拿著紙條,墊著棉布拎起燒的滾燙的茶壺,將它扔了進去。
看著紙條逐漸燃燒成灰燼,周源末繼續說道:“探子還查到……當年竇玦曾在這一帶停留,而代王封鎖東郊的時機,正是竇氏停留的那段時日。”
不一會兒,便見寧南憂臉色陰沉的抬起頭問道:“哪段時日?”
周源末道:“永寧三年末,正值深秋。”
“永寧三年的深秋?”寧南憂身形一顫,自言自語了一句,又抬起頭向他確認道:“這時日未曾弄錯?”
一旁的周源末點了點頭道:“千真萬確。”
永寧三年末,也正是竇月珊的三叔竇尋恩在洛陽郊外被馬匪襲擊喪命的時日,竇玦曾在竇月珊出事的東郊停留,也就證實了那程越在嚴刑拷打後被逼問出來的證詞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竇尋恩的死同竇家本族脫不了幹係。
那麽父親在那時將東郊封鎖的原因也顯而易見了。他也與竇尋恩之死有著密切的聯係。
這樣一來,老師的死……難道與當年竇尋恩意外遇害一案有關聯?
這又不得不讓寧南憂聯想起三個多月以前,他為了竇月珊追去江陵的那個晚上遇到的刺殺。想要對竇月珊動手的人的確是寧南昆不錯,但若是沒有父親下令,他這個三弟還不敢如此明目張膽襲擊世家子弟,尤其是竇氏這樣的顯耀世族。
若是父親陷害老師的理由,是因為老師知曉當年竇尋恩遇害的真相。那麽三個月前,父親之所以要追殺竇月珊的理由……便也露出了水麵。父親大概是瞧見竇月珊前往臨沅同自己相見,又與程越這個當年曾經參與過謀害竇尋恩的人有著聯係,以為竇月珊知曉了當年的真相,這才想要滅口。
寧南憂深深的不安起來。瞧著周源末手中還有一支信筒,便開口問道:“另一封信是何人所寄?”
周源末這才將拿在手中的另一支信筒交給了寧南憂:“這封信乃是竇家三少四日前所寄。”
“子曰所寄?”寧南憂有些詫異,急忙接過了信件。
他匆匆打開,清秀熟悉的字眼便落入了眼簾。
“昭遠:自別後已有數月,吾聽汝之言,縱平安歸置左馮翊,今得父親之詔,疾奔洛陽,途遇盜匪,殊死搏鬥。吾覺察此事有異,特以信往而醒之。望爾留意。”
這隻是簡單的留言,筆記還有些匆忙,說明竇月珊寫此信條時,很是著急。
周源末瞧見寧南憂變了又變的臉色,心中有所不安。
“主公是想起了什麽?”他輕聲問道。
寧南憂凝著神,眉頭皺的很緊,聽到他這麽問,才緩緩開口道:“眼下一切線索指向了當年竇尋恩遇害真相。隻怕老師與越奇將軍的死.……也與之脫不了幹係。”
“當年竇尋恩意外之死,明帝聽聞消息,還曾大怒。上下派遣過四五批人馬查找那幫令竇尋恩喪命的馬匪,奇怪的是,襲擊竇尋恩的匪徒自東郊出沒過一次後,便消失不見了,至今都未曾尋到人馬,如此可見此事大有文章可尋。”周源末也漸漸蹙起了眉頭,神色凝重道,“主公.……覺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我想不通的是.……為何竇伯父也要對我動手?”寧南憂轉動著手上的扳指。
“或許安平侯也察覺了當年之事中的蹊蹺?以為是代王派人殺害了竇尋恩,所以想要複仇,他無法對代王動手,便想要讓您父債子償?”
周源末聽呂尋提過臨沅之事,曉得竇尋奮買通程越、孫馳,逼迫趙拂對寧南憂下手的原委經過。如今得知當年淮王之所以會夥同鄧國忠製造出常猛軍逆案來陷害盧遇、越奇二人的緣由極有可能與竇氏有關,心中便下意識覺得這竇尋奮三個月前對寧南憂動手,是因為認定了淮王乃是殺害自己親弟弟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