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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庖廚一遊

  寧南憂用手替她再拍了拍袍子,這才溫柔替她係上,笑眯眯的刮了刮她的鼻尖道:“阿蘿還是莫要親自動手了。我喚幾個小廝過來便好。”


  話音落罷,寧南憂便出了屋子,從前院換來幾個小廝,又找人在後屋放置的行李中尋了幾樣東西,便命人將這屋子縫縫補補起來。


  千珊在前廳與女仆們收拾著門麵,暫時沒有空閑過來主臥瞧瞧。江呈佳便跽坐在小廝替她擺好的蒲團上,在院子裏看著寧南憂指揮。


  沒過片刻,太陽便升到了正上方,直直的照耀下來。


  江呈佳就這麽靜坐也是滿頭大汗,瞧著站在眼前的寧南憂不停的抬袖擦汗。她便忍不住心疼起來,想著已到了午時,全府上下大概都餓著肚子於是悄悄從南院溜去了東邊的灶房,準備做些酸乳與冷菜。


  北院的主臥修整的差不多時,寧南憂才歇下一口氣,轉頭去尋江呈佳,誰知身後早就沒了人。


  他麵露疑惑,抓住在院前擦照壁的小廝問了一句,“夫人去了哪裏?”


  那小廝老老實實道,“好像是去了東院。”


  寧南憂立即明白那小姑娘去了哪裏,灶屋就在東院,看來她是去做膳食了。


  他眉眼一彎,自顧自笑了起來。


  一旁搬著長木的小廝瞧見自家主公露出這般笑容,心頭猛地一涼,害怕起來。


  主公一向不苟言笑,雖人人都說,他在夫人麵前溫煦如風,但這陣子也淡了下來。他一向寒霜如雪,從不在他們這些仆婢麵前露出這樣的笑意,如今赫然一見,自然讓這小廝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隻覺沒有好事發生。


  寧南憂注意到小廝望向自己的目光,於是自然的收起嘴角的笑意,朝他冷冰冰的看了過去。


  那小廝與他對視一眼,立即嚇得不行,急忙垂下頭,匆匆把手中的木板往屋裏運去。


  寧南憂皺一皺眉,並未察覺此刻心中那股莫名的喜悅。


  他停在院中思索斯時,抬腳朝著東院的方向行去。


  還未靠近那灶屋,便隱約聞見一股淡淡的香氣。


  他不禁詫異。這宅子他們初來乍到,一切還很陳舊,想必那太守顧安也不會為他在灶屋中準備食材。江呈佳怎得這麽快便升起了灶?


  他悄聲從院外溜了進去,灶屋前打掃清洗的女婢見主公駕臨,急忙放下手中掃帚,就要行禮一拜。


  寧南憂急忙做了噤聲的動作,那女婢才沒有喚出聲。他冷眸瞧著那婢子,眼神殺過去。


  女婢猛地一驚,立即欠了欠身,拽著掃帚就往外跑。


  “小翠!可洗好了芹菜?”江呈佳的呼喊聲從裏頭傳來。寧南憂隻手拎住那女婢的衣襟,示意她答話。


  名喚小翠的女婢急忙朝裏頭應了一聲,“洗好了!”


  “替我拿進來吧。”裏頭傳來清脆的喚聲。


  寧南憂放開了那婢子,朝她一瞪,示意她出去。


  小翠滿頭冷汗,拿著掃帚一溜煙逃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凝目朝院子四周一瞧,便見右側古井上,晾著一盆清洗幹淨了的芹菜,於是便端起那粗糙的陶盆,往灶屋裏去了。


  “小翠,我方才瞧見後院小田園裏還種著些芫荽。你去摘些來,這涼菜裏少不了芫荽。”


  江呈佳蹲在灶頭,正往裏頭塞著柴火,聽見門口的腳步聲,便吩咐道。


  那腳步聲愈發逼近,小翠卻沒有應答。江呈佳皺了皺眉,立即察覺不對,警惕的轉過頭看去。


  隻見寧南憂端著一大盆的芹菜站在她身後,眯眼笑著看她。


  江呈佳一樂道:“二郎怎麽跑到了灶屋裏來?這裏煙味重,又髒,快些出去。”


  正說著,她便起身將他往外趕。


  寧南憂連退好幾步,頗有些無奈道:“你要的芹菜先拿走,別急著趕我走。”


  江呈佳立即奪過他手中的陶盆,揮揮袖道:“這就拿了。你先出去吧。”


  “你要芫荽,我去替你摘。”寧南憂並不肯離開,笑眯眯的同她說著。


  江呈佳一愣,瞧著他滿頭是汗,發冠也有些亂,一直扯著胸口的衣服,便知他身上的傷令他很是難受,於是瞪了他一眼,“您還是歇著吧。若傷口再出問題,隻怕母親要聯合季叔將我趕出家門了。”


  寧南憂悶頭一哼道:“母親不會做這樣的事。季叔不敢做這樣的事。有我在,沒人將你趕出家門。”


  她愣住,片刻咯咯笑出聲:“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但君侯可知芫荽在哪裏?”


  麵前男子玉麵浮現一滯神情,呆呆地搖了搖頭。


  江呈佳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隨後便彎腰在屋內撿了個籃子拿著鐮刀,跨出了門檻。


  寧南憂跟著。


  兩人一同去往東院,朝回廊裏行去,跨過兩條石子路,便來到了一片荒廢的菜園子。


  這裏用柵欄圍著,正在宅子院內。


  寧南憂吃驚的看著,自語了一句:“難得,陛下賜得宅子裏還有菜園子。我還真以為什麽都沒有,隻剩一堆爛攤子呢。”


  “想是陛下並不知。二郎且看後院圍牆還是有些新的,並非多年未曾築修,反而像是近幾年重新建的。想必是先前住在此處的人家,發現了院外這片地土肥,便圈了起來,用作自家的菜園。”江呈佳指著前麵堆砌起來的院牆說道。


  大院、堂前、主客臥房的圍牆都破敗的很,牆皮掉了一層又一層,獨獨麵前這麵牆青磚麵麵相接,和上去的一層泥也平整的很,的確是近幾年砌的。


  寧南憂跟著江呈佳往深處走,便瞧見這園子雖然荒廢了有一兩年的光景,畝地卻分的很是齊全。七零八落的食材小菜竟都有種植。隻不過長時間沒有人打理,這裏雜草叢生,泥地裏麵的菜長得並不怎麽好。


  江呈佳拿著鐮刀蹲在泥地裏,找到在角落裏生長的芫荽,熟練的割下放到了籃子裏。又從一旁的土地裏扒出兩根瘦弱的白蘿卜丟進籃子裏,這才站起身來。


  她看著呆呆站在一旁的寧南憂笑道,“二郎想是沒做過這些,是否開了眼界?”


  寧南憂雖從小活得不順意,一直在父親與兄弟的陰影之下,但好歹生活也是錦衣玉食,從不缺什麽,倒是的確沒有做過這些活。


  他輕輕咳了幾聲,以緩解麵皮上的尷尬。


  江呈佳並未在意,挎著菜籃便往回走。


  見她預備清洗食材,寧南憂自告奮勇道,“洗菜便讓我來吧?阿蘿,你灶上還燒著東西,總要看著火候。”


  江呈佳質疑的瞧了他一眼,見他黑漆漆的眸裏閃起亮晶晶的光芒,不由苦笑不得的點了點頭道,“好吧。二郎千萬洗幹淨些。”


  話音落罷,她便轉身朝灶廚屋裏走去。


  寧南憂盯著菜籃裏粘著大量泥土的蘿卜與芫荽,蹙著好看的眉頭,有些不知從何下手。


  他從雜堆中尋了一個大盆來,從古井中打了一桶水,便將蘿卜與芫荽統統放在裏麵泡著。


  不一會兒,一盆清水便變了樣,盆麵上漂浮著一層泥。


  寧南憂滿臉嫌棄的拎起裏麵的芫荽,再次扔回了菜籃子裏,又小心翼翼伸出兩根手指,將沉在盆地的蘿卜撈了上來。


  這一來二去的不斷清洗,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將上麵的泥土清洗幹淨。


  隨後他又將陶盆清洗了一遍,便盛著菜往裏頭走去。


  此刻的江呈佳揭開了大鍋上的木蓋,一陣沁香飄來。


  寧南憂繞到她的身後,便瞧見黑漆的大鍋裏盛著一大鍋湯水,裏麵煮著芹菜。另一旁的灶台上放著一小碗切好煮熟的蘑菇。


  他愣了一愣,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麽的,急忙說道:“芫荽與蘿卜洗淨了。接下來要做些什麽?”


  江呈佳一回頭,瞧見他一臉邀功的神情,覺得甚是新鮮有趣。以往他從未露出這等表情,總是一副自有成算的神情,泰然自若,很少像今日這般目光急切熱誠。


  她笑起來,彎彎眉眼,指著一旁的砧板:“自然將蘿卜與芫荽切丁。怎麽?這事二郎也要同我搶著做?”


  寧南憂鄭重的點了點頭。


  小姑娘略略沉思一番,拿著一旁放置的菜刀,在清水中過了一遍,遞給了他。


  “既是二郎自己要求的。那就你來切了。”


  她一臉燦爛笑意,瞧得寧南憂一陣奇怪,他盯著手中輕飄飄的菜刀不屑道,“我自小舞刀弄槍。不就是切個菜?能難到哪裏去?阿蘿,你慣會嚇唬人。”


  江呈佳笑而不語,靜靜的看著他,做了個請的姿勢,便站於一旁,等著看戲。


  寧南憂略微燥怒起來,拎著菜刀,拿著蘿卜便上了砧板前,砍了起來。


  他像揮刀一般,用力看著,將一根好端端的白蘿卜砍的七零八落,破損不堪。


  江呈佳站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衝過去奪過菜刀嗬斥道,“行行行啦!好好的蘿卜被你切的像被惡狗糟蹋過了一般。”


  寧南憂被她推的往後退了好幾步,看著砧板上亂七八糟的“蘿卜屍體”,他冷著麵狡辯起來:“是這菜刀太鈍了,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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