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昏迷不醒的魏帝
年輕男子點了點頭,上前一步,跟在薛青身後朝外院行去。
江呈軼跟在其後,一同向江府外停住的轎子行去。
兩人匆忙去往皇宮,轎子裏一路上鴉雀無聲。
待轎子停在宮禁側門,兩人下了轎,秦冶抬起腳迫不及待地往裏走時,江呈軼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這麵白皮嫩,生得弱不禁風的年輕男子將抬出去的腳倉促收回,差一點拉著江呈軼摔在地上。他有些狼狽的轉過身看向江呈軼道,“公子這是作甚?”
引路的小黃門也停下瞧著這二人。
江呈軼衝著小黃門輕輕擺了擺手,彎身一鞠道,”小大人還請稍等片刻,且容我同府下先生交代兩句話,以免到了宮內衝撞了聖駕。“
那小黃門一怔,連忙躬身作禮,聲聲連道,”江主司客氣,您請便。“
江呈軼略點了點頭,將秦冶拉出宮門外,認真嚴肅道,”秦先生,我希望你能謹記我接下來的這番話。“
秦冶目光閃了閃,沉下麵色來道,”公子請講。“
江呈軼淺淺道,”秦先生也知,前幾日太醫令丞蘇筠突然離開京城,北上去往冀州。此事讓我覺得迷離疑惑,再結合陛下事先種種跡象,我認為陛下恐是惡病纏身。此番請先生入宮,便是想要讓先生替我探一探陛下之脈。但,若是陛下脈象確實如我猜測的一般無二,也請先生不要聲張,莫要在眾人麵前說出其病況,隻需點頭向我示意便好。“
秦冶明白他為何要這樣說,點了點頭算作知曉。
江呈軼這才放心下來,與秦冶一同跟隨著小黃門的腳步往後宮行去。
長秋宮。此刻的後殿已經亂做了一團。
一聲大發雷霆的怒吼從殿內傳出,“三個時辰已到!你們同本宮說,陛下飲下湯藥後三個時辰內必然蘇醒!如今卻沒有一絲好轉!到底怎麽回事!”
城皇後坐在魏帝身側,一張精致小臉煞白煞白。她看著昏迷不醒的魏帝,心口一陣一陣的泛著疼,怒火再次翻湧上來,隨意拿起手邊的茶碗,朝著跪在龍榻邊上瑟瑟發抖的一排太醫用力扔去,香霧繚繞的內宮寢院,地上散落著摔得七零八碎的玉瓷碎片,整個大殿裏的侍婢們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聲。
“皇後息怒.……照陛下之脈象……服下湯藥後,便應蘇醒……臣等也不知為何陛下至今未醒。”跪在最右邊的太醫麵相慘白,口齒不清的辯解著。
”你們不知為何?“城氏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惱怒道,”陛下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
太醫們都紛紛往後縮了縮頭,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這更是令城氏氣不打一處來,麵色發冷,絲毫沒有平日裏端莊淑雅的樣子,冷麵霜眸道,“來人!都給我拖下去,杖責三十!”
此刻這些縮頭縮腦的太醫們才大驚失色,跪在地上哇哇亂叫道,“皇後殿下恕罪!皇後殿下恕罪啊!”
城氏不予理會,一雙眼緊緊盯著昏睡的魏帝,整個人氣得顫抖,滴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眶奪出。
禁衛軍衝入寢宮,牢牢將這六七個太醫抓在手中,像拎小雞一般的拖了出去。
這時,崔遷匆匆自殿外衝入內宮,撲通跪地拜道,“皇後殿下!江主司求見!”
城氏麵官發青,冷怒道,“他來做什麽?陛下都已經昏迷不醒,難道他來是想將本宮也氣暈過去嗎?”
“殿下息怒。江主司言,其府上有一名神醫。或許可救陛下!”崔遷滿頭冷汗,心內亦是焦急不堪。
“神醫?”城氏稍稍冷靜下來,握著魏帝冰涼的雙手,心下亦是一片焦急。蘇筠不在,這京城放眼望去,能信的也隻有她的母家城氏以及江呈軼了,說不準江氏帶來的人可醫治陛下。
她按捺住胸腔的怒氣喘息道,“讓他們進來。”
崔遷應了一聲“喏”,便急匆匆的竄出宮內,將候在殿外的江呈軼與秦冶請了進來。
江呈軼領著秦冶行拜禮,緩緩入殿,來到城皇後麵前,又下叩磕頭行了大禮,才緩緩起身道,“臣江呈軼拜見皇後。”
城氏閉了閉眼,驅散心下一片怒意,轉過頭看向江呈軼道,“免禮。江卿所謂神醫是哪一位?”
江呈軼道,“啟稟殿下,正是臣身邊這一位。”
秦冶被點,立即福了福身子,低著眼眸道,“草民秦冶拜見皇後。”
城氏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男子,莫名覺得有些眼熟,心下正疑惑,便又聽見江呈軼道,“殿下,此人乃是負有盛名的灸治聖手。”
醫林之中,有倆人是為當世神醫,被行醫者奉為醫聖,這其一便是信都出身的在世神農——無名,擅用草藥,醫術出神入化;其二便是秦冶這位擅用銀針細線火種,對人體穴位了如指掌的灸治聖手了。
城皇後聽過其名,略有吃驚道,“想不到,江卿竟與大名鼎鼎的灸治聖手相識?”
“殿下。還請殿下讓草民為陛下診脈,若再晚些,便不妙了。”秦冶打斷了城氏與江呈軼的對話,再壓低了頭,輕聲道。
城氏心係魏帝病況,自然沒有聽出秦冶話中敵意。站在寢宮中央的江呈軼卻有些膽戰心驚。在聽見城氏說了一句“先生快請”後,他才暗暗放下一顆亂蹦的心。
秦冶放下身上背著的小木箱,小心取出一塊絲綢搭在魏帝的手腕上,診起脈來。
城皇後的臉色卻略略微變,似是害怕這秦冶替魏帝探脈看出些什麽,一直精神緊繃著不敢放鬆。
秦冶始終怡然,麵色平淡,片刻後慢悠悠收起絲綢,向城氏拜了一禮道,“啟稟殿下,陛下並無大礙,隻是常年身體虛乏,受不住累,又氣急攻心,一口淤氣梗在喉腔中,才會昏迷不醒。陛下的一口淤氣本堵於胸口。想必太醫令的醫者們亦是談脈得出,為陛下煎了一服湯藥後喂下,湯藥的藥效藥力不足,導致瘀氣上浮,梗於喉間,無法消散,才會致使陛下病況愈演愈烈。幸,草民跟隨江大人來的及時,若再不以銀針施救,恐怕當真回天乏術。”
此番話語落入城氏耳中,令她猛地鬆了一口氣。
她低眸,餘光細細觀察著秦冶的神情,確認他什麽也沒有發現後,這才徹底安下心來,“先生要如何做,還請快些,若醫好了陛下,陛下必然重重有賞。”
秦冶冷淡道了一句,“草民需為陛下推拿血脈,再予以針療。”他稍稍往榻上移了兩步,示意城氏避開。
城皇後稍稍往後站了一站,盯著秦冶低頭的側顏,眼前略有些恍惚,隻覺他身上那股熟悉之感愈發強烈。她心下迷惑,欲問其誰,誰知剛剛退下去的崔遷又衝入了殿內,急聲高報,“皇後殿下。太子已到長秋宮門前,可否召見?”
城氏一聽是自家兒郎前來,便立即轉移了注意力,麵上好不容易帶了些悅色道,“外麵天熱,快讓太子進來。”
崔遷正準備應,又聽城氏道,“等等。”
皇後轉身瞧了瞧魏帝灰白的麵色,略帶些猶豫道,“陛下如今這般……隻怕太子看了焦心。叫他先不必進來,且先去偏殿候著。若是太子問起陛下如何.……你就說已無大礙。現下已吃了藥睡下了。”
崔遷彎腰屈身恭敬拜一禮,應一聲“喏”,擺了擺手中拂塵,轉身朝殿外行去。
江呈軼於一旁看著,眉頭皺的深。
此時,秦冶趁著皇後的注意力轉移,緩緩轉過頭,麵色略顯沉重的與江呈軼對視一眼,默聲頷首確定了他心中猜測。
江呈軼的臉色瞬間變得難堪起來。
隨後,秦冶展開隨身攜帶的卷層長帛,在數種銀針中挑了兩根細如發絲的銀針,輕輕扶起昏迷著的魏帝,替他退了身上的衣物,仔細在背部尋找穴位,憑借著熟練的手法,他很快便找準了堵塞的脈穴,迅速插入銀針。眾人目不轉眼的盯著他看,還沒來得及看清,那針便已入了魏帝的背部。
秦冶扶著魏帝,稍稍在那兩根細針上施了些力氣,便見原本不省人事的魏帝倏然有了一絲動靜。
城皇後急忙奔至龍榻邊上輕喚了一聲,“陛下?”
魏帝依舊閉著雙眼,城氏略有些失望的垂下頭,又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呻吟之聲,於是連忙抬起頭。
此時魏帝麵露痛苦之色,猛地嘔出一口汙血,朝榻前猛地一撲,激烈的咳了起來。
城皇後喜上眉梢,坐於榻邊側沿,將魏帝扶到自己懷中柔聲道,“陛下?可有好些?”
秦冶眼疾手快的將兩根細針拔出,收入袖中,便見魏帝略略抽搐了一番,倒在城氏懷中一動不動,絲毫未有蘇醒之象,呼吸卻平穩了許多。
城氏心下一急,瞧著魏帝依然緊閉雙眼,無助的看向秦冶道,“先生已施針,陛下怎得又暈過去了?”
秦冶不慌不忙的自榻邊移至皇後腳邊,風度翩翩的跪下,行一拜禮,輕聲道,“殿下莫要著急。陛下此時喉腔淤血已清,體況已無大礙。兩炷香內必能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