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燭影的身世
他直勾勾的盯著燭影看,眼眶漸漸變得通紅。燭影被他盯得渾身不適,本就緊蹙的眉頭擠得更加厲害了些。他很是不悅道,“敢問這位兄台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沐雲瞧見燭影滿臉的不高興,便急忙站出來打圓場道,“趙兄,如此機緣巧合……可否願意同我前去吃一盞茶,敘敘話?”
趙拂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急急忙忙的收回情緒,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忍住心間的萬分激動,低下頭彎下腰,衝著沐雲一拜,婉拒道,“恩人姑娘的好意,趙拂心領了,隻是趙拂還有急事需去辦……若下次有機會,趙某一定還要當麵叩謝四年之前的救命之恩。”
他雖認為眼前這名喚作趙乾的男子很有可能是他的小弟,卻也還有理智,若此時莫名其妙上前相認,恐怕也不現實,更何況他也不是十分確定此人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
趙拂思量一番,便冷靜了下來。
沐雲也沒挽留,這本就是做戲一場來測一測這趙拂看見燭影時的態度,也無需同他太客氣。
趙拂點點頭,再拜一禮便匆匆自客棧離開。他倉促離開的背影有些心酸艱澀,沐雲立於客棧門前略有些不忍,良久歎了一口氣,轉身準備往客棧裏走。
誰知燭影卻擋在了她的麵前。
沐雲抬眼望他,疑道,“你作甚?”
他默不作聲的往後退了一步,雙袖並攏,微微朝前一拱拜了一拜道,“夫人今日讓我與這趙拂相見是何意?”
沐雲一頓,也料到他會猜到,便也沒打算作什麽掩飾,挑挑眉頭道,“這事,你別問我,且去問你那位主子去。”
燭影雙目微微一滯道,“閣主?”
沐雲點點頭,並未否認。瞧著燭影愣在那裏,她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從他側邊往裏麵走了進去。行至花廊下,燭影才匆匆跟了上來,一路上沉默不語,直到她預備入廂房之中收拾行李,他才突然開口道,“夫人.……那位趙拂……可是同我有什麽關係?”
沐雲眉頭一皺,燭影便知那趙拂的確同自己有關係。他雙目滯澀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語氣低了下來,“夫人,閣主可曾同你說起那趙拂原籍歸何處?”
她猶豫了一番,開了口,“不必她同我說,也不必我告訴你。你應該曉得,這趙拂乃是武陵臨沅人,原本住信河村三巷,後遷居城內。”
燭影雙眸猛然一縮,略略顫了起來。
信河村三巷.……
這些熟悉的字眼在他的腦海中一掃而過,令他心間猛顫起來。
“夫人說的是真的?”他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並不敢輕易相信。這些年他無數次前往臨沅查詢過往之事,隻能記得信河村三巷這幾字,其餘之事他一概記不得。十四歲那年,他於孫府那場大火之中逃出,半條命都快沒了,後被孫馳程越追殺,又感染了風寒,曾高燒一場,醒來後,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從前之事便忘得一幹二淨,隻能憶起那日大火之後,他的一路逃亡。再後來,他便遇見了江氏兄妹,這才有了歸屬之地。
但他腦海之中一直有著一層模糊的記憶。他也曉得,或許那些他怎麽想,都憶不起來的那些人,或許就是他的親人。
他對自己的一切都很陌生,包括那塊刻有盧字的玉佩,他隻知道這是他從小帶到大的物件,卻記不起來,究竟是什麽人替他係上,又是什麽人叫他永遠不要摘下來。
他思念親人,卻並不敢奢望。
而此刻,得知趙拂原住在信河村三巷,又因那點莫名的眼熟,他將趙拂的身影同記憶裏那個模糊寬厚的背影聯係起來,隻覺心情複雜。
見他滿眼期待真誠的目光,沐雲淺歎一聲道,“我同你說假的作甚?”
沐雲知道,燭影此人心思沉悶,雖什麽都不說,但並不代表他便什麽也不知道。這些年他私下無數次在武陵郡尋找親人的下落,這些江呈軼同她說過,夢蘿亦曾與她說起過。燭影看似鐵麵無情,一身硬骨,心間也有著一股鐵漢柔情。
燭影滿麵彷徨與激顫,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多年來,他一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但無論他多努力的查詢,都一無所獲,此刻突如其來的消息令他欣喜若狂。
他思量片刻,摸了摸掛在腰際的香囊,又朝沐雲一拜道,“夫人.……燭影有一事相求。”
沐雲曉得他要作甚,並不阻攔,隻是輕輕頷首道,“去吧。你家主子.……也正是這個意思。你尋了他們這麽多年,如今有了點線索,自然要好好抓住。”
燭影無言對答,隻是滿眼感激的看了沐雲一眼,微鞠一躬,便轉身急匆匆的離開了院子。
沐雲目送著他離開,直到燭影消失於廊下,這才轉身入了廂房。
屏風後,早有一人侯在了案幾前,等著她歸來。
沐雲盯著屏風上映出來的人影,無奈的壓了壓嘴角,踱步朝她走去。
“你都聽見了……?”她繞到屏風後,站在案幾前小聲道。
江呈佳做了一壺茶,正端著茶壺斟茶,見沐雲走了進來,這才抬眼朝她看去,並輕輕應了一聲,“嗯,都聽見了。如此甚好。沐雲,謝謝你。”
“謝我作甚?這事就算你不說,我要是知道了,也會助他們兄弟二人相認。”沐雲在她麵前放下了所有的端正,一屁股坐於蒲團上,毫無形象的端起江呈佳為她沏的一杯茶,仰麵一口飲盡。
江呈佳瞧見她這般毫不顧忌的模樣,不禁無奈道,“旁人一走,你便暴露本性了。”
沐雲擺擺手,將茶盞伸到了江呈佳的麵前笑道,“我還要。”
她揚起無奈的笑,又替沐雲斟了一杯。
“雖……趙拂認出了燭影,但.……我依然認為燭影之身份一定不僅僅限於武陵臨沅信河村三巷一戶小小農戶之子。他身上的那塊崔玉,來曆不凡。”江呈佳歎道,“這其中一定還有什麽波折。”
沐雲又將手中茶盞傾倒過來,飲得酣暢淋漓,濃綠的茶漬沿著她的嘴角滑下來,她急忙抬袖去擦,卻被江呈佳狠狠的打了下來。她正不滿著,便瞧見江呈佳拿出一塊方布來,替她拭了拭嘴角的汙漬,這才滿足的露出笑來。
她將整個身子伏在案幾上,撐著頭盯著江呈佳看,心不在焉道,“燭影的身世你就莫要操心那麽多了,他們兄弟二人相逢,日後想要查.……機會總多的是,你何須此刻煩憂?”
江呈佳淺笑道,“你說的都對。”
沐雲見她敷衍的模樣,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忽而想起昨夜江呈佳喝醉時,立於假山之上的情景,暗暗皺了眉頭道,“你可知你昨夜飲酒.……在他麵前說了什麽胡話?”
江呈佳一怔,臉上立即撲上一層紅暈,結結巴巴問道,“我……昨夜……”
“你昨夜將他喚作覆泱……險些沒將我嚇死。”沐雲打斷了她的話,語氣裏帶了些責怪的意味。
“我昨夜喚他覆泱?”江呈佳也愣怔起來,捂著腦袋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我的姑奶奶,日後你可千萬莫飲酒了.……”沐雲見她滿臉一無所知的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勸道。
江呈佳捂著臉,滿臉懊惱道,“我……昨夜飲酒是怕他疑心我。這樣倒也好,昨夜我飲過了,日後他應是不會再讓我飲酒了。”
她想起今晨時,在寧南憂臉上瞧見的滿麵疲累,便知昨夜他一定被她折騰的夠嗆,想來他日後估計也不敢再讓她飲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