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三日沐休,封煜今日不用上早朝,昨夜放肆,醒得格外晚了些。


  七月的暖陽正好,透過窗前的一簇簇五色梅零散落進殿內,映在女子側臉上,封煜睜眼的時候,就看見這副情景,女子美眸微闔,眼睫長而翹,安然地躺在他懷裏。


  躺在他懷裏?

  封煜下意識地挑了下眉。


  他後宮妃嬪多是世家子女,入宮前自有人教導該如何伺候他,從未有人會如此越矩。


  他頓了下,才想起這女子和其他宮妃並不相同。


  她未經過選秀,自然不懂這裏麵所謂的規矩。


  封煜視線落在女子身上,女子的睡相其實並不好,整個人都窩在他懷裏,若是將錦被掀開,則有些不堪入目,兩人雙腿交織在一起,似昨日夜裏般,糾纏不分。


  他睡相是規矩的,一夜醒來,床榻都不會如何亂。


  是以,今日醒來的情形對於封煜來說,不免有些新奇。


  按理說,妃嬪和皇上在沐浴後,是睡在兩床錦被之下的,隻是昨夜這人悄悄地伸手探入他被子裏時,床榻柔情,他沒想起來規矩,任由這人進了他的懷裏。


  說起來,還是他自己默認了此事。


  女子將頭埋在他脖頸處,細弱的呼吸噴灑出來,莫名地有些酥癢。


  封煜抬起摟在佳人腰間的手,捏了捏眉心。


  他這一動靜,驚動懷裏的人,女子睜開眸子時,裏麵還帶著些朦朧茫然。


  封煜隻是平靜地看著她。


  女子似想起昨夜的事,倏然臉色嫣紅一片,慌忙從他懷裏退出,拉著錦被坐起,有一瞬間,她眉尖細蹙了下,又咬唇忍下,顫著輕聲:

  “皇上恕罪,奴……起晚了。”


  懷裏陡然變得空蕩蕩,封煜下意識地有些不適應,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稍眯了下眼睛。


  他肩膀上有處傷。


  是被女子昨夜裏情不自禁時咬上的。


  在那時,他沒覺得疼,隻是麻癢,讓他當時沉了呼吸,更折騰這人。


  他知道,昨夜裏她是疼的,有一瞬間她臉色白得似乎好像又重回那日她昏迷的時候。


  封煜當時有片刻沒敢動。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女子初夜是會疼的。


  以往後妃從不會在他麵前露出不適,昨夜裏這人倒是讓他一次次體驗了番。


  所以在看見女子現在下意識忍疼的時候,他心裏有片刻不悅。


  他坐直了身子,女子羞得低下頭。


  封煜一時沒心思去顧及,因為他後背有些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氣。


  阿妤臉色煞白。


  她垂眸,不著痕跡地看向自己的指甲。


  她留了許久的指甲,愛護得很好,晶瑩剔透的,甚是好看,她也極為喜歡。


  隻可惜,現在那中指的指甲折了一半,顯得有些參差不齊,略微瑕疵。


  至於是如何斷的,她隱隱約約有些印象。


  也正是這丁點的印象,她才嚇得臉色慘白。


  她怯生生地看著聖上,咬緊了唇瓣,不敢發出聲音。


  封煜擰眉看向她,阿妤頓時膽怯地喊了聲:“皇上……”


  她眉尖還因疼痛微蹙著,臉上之前的羞紅已經褪得一幹二淨,眸子泛著淚光,就似昨日夜裏軟乎乎地一聲聲喊他時的模樣,看得封煜瞬間沒了脾氣。


  他冷哼了一聲,披上裏衫下床。


  阿妤摸不清他的意思,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他。


  封煜擰了擰眉,有些不耐地看著他:“你想讓楊德他們進來看見?”


  他本意是指那些傷口。


  畢竟傷害龍體是重罪,若是往嚴重了說,足以拖出去砍頭。


  就算他不計較,傳進太後和皇後的耳裏,也有她一頓好果子吃。


  他好心為她遮掩,她倒好,在這兒磨蹭耽擱時間。


  阿妤沒聽出這些,她隻是下意識地鬆手,拉過錦被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體。


  封煜瞥了她一眼,見她遮掩好了,才讓外麵的人進來。


  楊德帶著人低著頭走進來,根本不敢抬頭朝床上看。


  隔著一扇屏風,禦前的宮女去伺候阿妤穿衣。


  因為阿妤現在還沒有位份,這是楊德之前吩咐好的,畢竟做奴才的,總要機靈些。


  楊德伺候封煜穿衣時,不免會碰到後背,封煜擰著眉,倒是沒露出什麽異樣。


  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忍著不適,心底自然不耐煩,冷冷地掃了一眼楊德。


  楊德心中納悶,不知自己又怎麽惹著聖上了?

  宮人伺候阿妤穿衣裳的期間,她也有些猜到剛剛聖上話中的意思,她心底鬆了口氣。


  畢竟要是第一次侍寢,就讓聖上心裏落下不好的印象,對她沒有一絲好處。


  禦前送來的衣裳比昨日容嬪派人送給她的還要好,她等衣裳穿好後,就披散著發絲走出了屏風,恰好看見聖上不耐煩的模樣。


  阿妤腳步一頓,隨後快步走過去,朝楊德輕聲細語地說:

  “楊公公,讓我來吧。”


  楊德見皇上沒說話,頓時將手中的差事交給阿妤,自己退了一步,不著痕跡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這麽多年來,這還是他頭一次知道伺候主子穿衣是這麽難的一件差事。


  阿妤知道聖上背後有傷,所以動作十分輕柔,封煜微擰的眉尖漸漸舒展開來。


  四周宮人雖然低著頭,阿妤有心為自己求情,但是也不敢透露聖上背後有傷的實情。


  所以,她借著穿衣的舉動,勾纏住皇上的手指,輕晃了晃,眸子裏皆是求饒地看著他。


  封煜察覺到她的動作,垂眸看向她,落進她灼亮的眸子一瞬,又很快地移開視線。


  當著眾人的麵做這番動作,阿妤的心髒似砰砰地跳,她根本沒有時間去細想皇上有沒有原諒她,就輕顫著手指鬆了手。


  封煜眉梢輕挑。


  昨夜裏膽大包天地敢抓傷他,現在倒是膽怯起來了。


  他突然平靜出聲:“你覺得瑜景宮如何?”


  阿妤倏然咬住唇瓣,遲疑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懂他這話的意思。


  侍寢後,會給她位份,連帶著,她的住處也會發生變化。


  他問她,瑜景宮如何?

  阿妤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若是留在瑜景宮,每次侍寢都是在紮容嬪的心,這對她來說,自然是樂意至極的。


  可是,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盛寵不衰。


  若是她失寵時,依舊不如容嬪的話,就代表她這一輩子都將受製於容嬪。


  兩廂相比,她自然是想出了瑜景宮的。


  她有些猶豫,慢吞吞地說:“……皇上若是覺得好,那奴婢也覺得好。”


  這話言不由衷得太明顯。


  封煜忽然垂眸看向她:“你確定?”


  阿妤呼吸一緊,頓時攥緊他的衣袖,弱弱地低下頭:“奴婢自入宮後就一直在瑜景宮,若是能看看其他宮中的風景,也是極好的……”


  這番話,她說得有些心虛,怯生生地看著皇上。


  就怕他真的讓她留在瑜景宮。


  阿妤身子不適,站得久了,更是覺得下身酸楚得難受,她眉眼間不自覺地露出了幾分。


  封煜隻是瞥了她一眼,不經意看見她細蹙的眉尖,忽然就沒了捉弄她的心思。


  不過他現在也不知哪些宮殿能讓她挪進去,所以他沒再說話,這讓阿妤心裏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


  她有些失望地垂下頭,咬著唇,也不敢再說話。


  阿妤收斂了心思,不再亂想,不管聖上是何打算,對她來說,都是有利有弊,她無需現在自亂陣腳。


  更何況,現在容嬪還需要她和陳才人打擂台,自然不會像之前那般針對她。


  待梳洗好後,她跟在聖上身後走出正殿,就看見容嬪站在大殿內。


  阿妤眉尖一蹙,心底暗叫不好。


  果然,她看見聖上的腳步輕頓了下。


  她呼吸微輕了下,不著痕跡地握緊了袖子中的手。


  那是陪在他身邊四年的人,就算是阿貓阿狗,相處的時間久了,都會有感情,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呢?


  阿妤低斂下眸子,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嬌生慣養的容嬪主子,居然會在這兒站了一晚上?


  容嬪聽見動靜,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轉過身來,她站了一夜,兩條腿又酸又疼,她從沒有受過這番罪,受了一夜的寒風,她隻覺得心裏已經徹涼。


  此時看見聖上和他身後的女子,竟也掀不起絲毫波瀾。


  熬了一夜,她的眸子有些紅,隻是這次她沒再鬧,就那樣平靜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皇上。


  她眸子漸漸濕潤。


  阿妤不是很想看接下來的戲碼,所以她輕步上前了一步,低服下身子行禮:

  “奴婢參見主子……”


  一句話,打破了殿內的沉默。


  阿妤以往行禮都是極端正的,隻是這次似乎因為身子不適,她彎曲的膝蓋有些不穩,她輕咬著唇,努力穩住身子。


  封煜看向她,下意識地擰起眉。


  伸手扶了她一下,順勢將她直接扶了起來。


  這一打斷,封煜剛剛因容嬪稍有些升起的憐惜也散了去,他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淡。


  容嬪幾欲捏斷了指甲,心底對阿妤恨得入骨。


  她站在這兒一夜,自然不單單是為了那一點自尊心。


  四年時間,她對聖上又怎麽可能沒有一絲了解?

  她博得不過就是聖上最後的一絲憐憫!

  可是現在所有的一切全被阿妤這個賤婢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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