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新妃入宮,著急的不止是容嬪一人,還有如今恩寵最盛的乾玉宮。


  有了身子之後,淑妃就甚少地去東廂暖閣,更多臥在寢宮中,瑛鈾端著燕窩粥輕步走進來:“娘娘,您用些粥。”


  淑妃偏開臉,臉色輕微不虞。


  瑛鈾急得快哭了:“娘娘,您都一日沒吃東西了!”


  淑妃陡然揮開她的手,滾燙的燕窩粥灑落一地:“本宮說了不吃!”


  殿內的宮人撲通跪了一地,皆是惶恐不安。


  淑妃戚戚俯在靠枕上,不願去看銅鏡裏的自己。


  剛得知有孕時,她也是喜不自禁,可自打新妃入宮,她才覺得不安,銅鏡裏的人都有些陌生,往日的衣裳都已不合身。


  聖上最喜纖纖細腰,羸軟得似不堪一折。


  明明聖上來乾玉宮的日子依舊是後宮最多的,可她依舊覺得不安,她被查出有孕時,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子,如今小腹已經微微隆起,不說聖上,她自己都覺得不堪入目。


  這才剛剛三月餘,淑妃不敢去想之後她會成何模樣?


  那樣的自己,真的能留住聖上嗎?


  許是有了身子的人情緒最是敏感,淑妃不過粗粗想了下,便淚濕了一雙眸子。


  瑛鈾最貼她心,隱約能猜到她的憂慮,不由得勸慰:

  “娘娘,您可萬不可想岔了,這懷上皇嗣,是多少後妃夢寐以求的事?”


  “這可是皇上的第一個皇子,瞧皇上上心的樣子,就知皇上有多看重娘娘腹中的皇子了,娘娘您平安誕下皇子才是最緊要的。”


  “這麽多年來,皇上待娘娘的心思,奴婢等人都是看在眼底的,如今您有了身子,皇上隻會越來越看重娘娘,怎會將娘娘忘了呢?”


  見娘娘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瑛鈾才招來宮婢,將地上的雜物收拾了,她動作小心地扶起淑妃,貼在淑妃耳邊壓低聲音說:

  “待生下了皇子,娘娘您就是這後宮最尊貴的人了,萬不可因小失大啊。”


  寵愛如浮雲,說散就散了,唯獨這孩子,才是真真切切的。


  長子總是特殊的,如今中宮無子,說淑妃腹中的孩子是最尊貴的,並無不妥。


  淑妃眸子裏神色變化了幾番,想起家中之前送來的信,她咬著唇,終是坐了起來:“重新送碗湯來。”


  瑛鈾心底鬆了口氣,脆生生地笑了:“奴婢這就去。”


  乾玉宮到底不是瑜景宮,鬧的這一場,絲毫風聲都沒有泄露出去,外人都羨慕淑妃既有子嗣,又有恩寵。


  容嬪不羨慕,她是恨。


  曾經她也有過身孕,卻因淑妃那個賤人而小產。


  她坐在梳妝台前,手中撫著一支玉鳳簪,但凡沾到鳳字的,都是頂尊貴的物件。


  後宮中,除了皇後外,唯有她有著一支帶鳳的玉簪。


  這玉簪,是她剛得知有孕時,聖上賜於她的。


  後來她失了子嗣,又失了恩寵,容嬪知道,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淑妃。


  她在有孕時,仗著腹中的孩子嘲笑過淑妃。


  可她不知,淑妃竟那般大膽,謀害皇嗣時竟沒有一絲顧慮,更主要的是,聖上向著那個賤人!

  那次她和淑妃雙雙落水,她失了孩子,淑妃也因此弱了身子,打那之後,皇上就不愛來她宮中了,反而對淑妃更多了幾分憐惜。


  容嬪一直知道,她失寵,阿妤隻是個導火線,淑妃才是罪魁禍首!

  妙琴見她又拿起那支鳳簪,便知道她又想起曾經那個孩子了,她不知該勸些什麽,隻能在心中歎息,若是主子當初平安誕下那個孩子,如今怎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走上前,說:“娘娘,昨兒個夜裏是卓嬪侍寢。”


  趁著主子怔愣間,她連忙將鳳簪收起來,容嬪稍愣後,回過神來,也沒心思再去看那鳳簪,擰著眉說:“她怎會侍寢?”


  卓嬪,當初王府舊邸的人,比她和淑妃還要早入府。


  不過她在府中時就寵愛平平,聖上登基時,她和自己同為嬪位,容嬪心底不知有多惱,後來才發現卓嬪早就投靠了皇後,這嬪位多數是皇上看著皇後的麵子才給的。


  入宮後,卓嬪就偶爾去坤和宮陪皇後說說話,其餘時候,都安靜地待在自己宮裏,也是因為她太過安靜,皇上一兩個月才能想起去她那兒一趟,這也是因為有著皇後的提醒。


  容嬪想不通,在新妃入宮這段時間,皇上怎麽能記起這麽個人呢?

  妙琴打聽過了:“聽說是,昨日皇上在禦花園遇到了卓嬪,當晚就宣了柳豐宮侍寢。”


  容嬪狠狠一拍桌,諷笑:“那賤人往日不是最愛表現自己與世無爭嗎?怎麽,新妃入宮了,終於裝不下去了?”


  妙琴不敢接這話,她朝外看了眼,終於意識到這瑜景宮的榮寵不再了。


  她壓下眉眼,有些擔憂:“娘娘,我們如今該怎麽辦啊?”


  容嬪猛地一咬牙,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若是知曉該怎麽辦,現在怎麽會還坐在這兒?


  在西廂房中,阿妤正和周琪說著話:“你想著法子給陳才人送個信。”


  周琪不解:“阿妤,我們為什麽要幫她?”


  “她一進宮,容嬪就坐不穩了,她若能得寵,你猜我們容嬪主子會如何?”阿妤手中的活頓了下,輕笑著看向周琪。


  周琪一頓,了然地點頭:“那我傳什麽話過去?”


  阿妤斂下眼眸:“就說,明日午時聖駕會經過靈越閣。”


  陳才人就住在靈越閣。


  周琪有些錯愕:“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阿妤沒回答她這句話。


  其實這不止是她知道,應該是有心人都知曉。


  聖上會在十五這日去坤和宮歇息,但是如今淑妃有孕,聖上會去陪著淑妃用午膳後,再到坤和宮去,從乾玉宮到坤和宮之間就會經過靈越閣。


  她敢給陳才人傳話,仗著的不過是她剛入宮,陳府的人脈又大多都在容嬪手裏,容嬪與她不和,自然不會告訴她消息,又是新入宮,手裏又沒人脈,對宮中的事情,總不會知道太多的。


  自打那日差些在乾坤宮侍寢,阿妤就隱隱感覺到聖上並非是守規矩的人。


  至於陳才人能不能截了坤和宮的恩寵,全看她本事了。


  她要的隻是讓容嬪知道陳才人有奪寵的心思就夠了。


  阿妤又囑咐了一句:“別讓人發現了。”


  一句閑話,讓陳才人宮中的人聽見就可,宮中的奴才太多,頭一低,誰也不認識誰。


  周琪在宮中待了多年,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應了聲,就跑了出去。


  廂房裏沒了人,阿妤將手中縫好的荷包又重新拆開,她愛護這一雙手,對女工陣線並不擅長,一個荷包繡得也是不堪入目,她隨意將殘破的荷包扔在床上,抬頭看了一眼正殿的方向。


  大概兩盞茶的工夫,周琪就跑了回來。


  她剛要謹慎地關上門,就被阿妤阻止:“不用,青天白日的,關什麽門。”


  越謹慎越顯得心虛。


  周琪應了聲,坐回床邊,將繡帕又拿起來,針線穿過棉布,她將針腳細細埋了,一邊壓低聲音道:


  “你放心,話傳過去了。”


  她沒費多大功夫,隻是路過靈越閣旁的假山時,看見了靈越閣的宮人,她隨意說了兩句話,恰好被那宮人聽見了罷了。


  從始至終,她連頭都沒抬,宮女都是一樣的發髻,即使出了事,也不會有人認出她。


  阿妤沒說話,隻是斂著眸子,靜靜地看著她繡帕子。


  隔日,消息就傳了過來。


  陳才人在靈越閣前遇見了聖駕,聖駕在她宮中坐了片刻後,才去的乾坤宮。


  初聞這消息,阿妤著實驚訝了一番。


  就算消息是她讓人遞過去的,但是她沒有想過陳才人居然真的能請到聖駕。


  若是一般後妃就罷了。


  那可是皇後娘娘。


  不過想了想,她倒是鬆了一口氣,不管陳才人之後如何,總歸這結果對她來說,是最好不過了。


  她讓周琪細心盯著正殿的動靜。


  一下午正殿裏就沒安靜過,有個小宮女被罵得哭著跑出來。


  阿妤立刻讓周琪不要靠近正殿,她可不指望怒到極點的容嬪還會存有理智。


  她安靜地等著,知道第二日辰時,容嬪從坤和宮請安回來,臉色鐵青地從儀仗裏下來,人還沒進正殿,就發了一通脾氣。


  怕是請安時又受了一肚子氣。


  最近瑜景宮沒有聖寵,再加上主子心情不好,整個瑜景宮的氣氛都有些壓抑,宮人都噤若寒蟬,十分平靜。


  直到午膳後,阿妤聽見正殿終於安靜下來,她放下手中用來磨性子的針線,讓周琪在這裏等著她回來。


  她起身走出去,恰好撞上來尋她的妙琴。


  妙琴對她一直沒好臉色:“主子叫你過去。”


  阿妤低眉順眼地跟在她身後,妙琴一見她這模樣,就惡心地轉過頭去。


  進了正殿,容嬪也沒廢話,直接說:“你跑一趟禦前。”


  這次連個借口都沒有了,阿妤斂下眸子,剛要服身後退了出去,就又被容嬪叫住。


  阿妤一頓,停在了原處。


  容嬪從榻上站起來,視線定定看著女子,似有萬千情緒從她眸子裏閃過,良久後,她才緩慢地開口:

  “既去禦前,就將身上這套衣服換了,省得丟了瑜景宮的臉。”


  阿妤低垂著頭,袖子中的手一點點攥緊。


  她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陳才人有了動作,容嬪就靜不下心了。


  她回了廂房,想了想,隻是換了最新的宮女裝,將發絲披散下來,施了些許粉黛,她看著銅鏡裏麵若紅霞的女子,眸子裏神色怔了怔。


  片刻後,她回過神,斂下眉眼朝宮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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