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秋去冬來,這幾日飄了場雪,今兒醒來時,便覆了滿地,似連著天際,白皚皚的一片。

  阿妤撐著身子,倚在楹窗邊,視線落在庭中白雪皚皚的紅梅上。

  封煜剛進來,阿妤就看見了他,雪落在他的肩膀上,暗玄色的大氅上頓時多了些白,阿妤瞧了眼天色,撐著楹窗邊,探出頭來,好奇地問:

  「皇上,您這時怎麼得閑過來了?」

  若她沒記錯,此時該是早朝的時間才對。

  封煜被她忽然的動作嚇得一跳,心下微緊,皺著眉上前兩步,隔著扇窗戶扶住她肩膀,沉聲道:「小心。」

  阿妤縮了回去,封煜才從長廊上繞進殿內,殿內地上都鋪著絨毯,更是燒著地龍,暖烘烘的,阿妤光著白凈的腳丫,噌噌噌地迎到珠簾前。

  封煜掀開珠簾,迎面而來的就是她顧盼生姿的臉頰,未施粉黛卻膚如凝脂。

  他腳步微頓,視線落在她面上,漸漸往下移,落在了她腳上,頭疼地撫額:

  「朕說過多少次了,你不許光著腳下榻。」

  噌。

  阿妤攥著他的衣袖,踩到了他腳背上,封煜稍頓,漸漸眯起眸子,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她笑彎了眸子,軟乎乎地說:「這就不涼了。」

  封煜抵著牙根,沒好氣地斜了她眼,卻是攬著她的腰肢,將人重新帶回了軟榻上,無奈低聲:

  「別鬧了。」

  她如今腹部隆起,突出的那塊,封煜摟著她的腰肢時,剛好可以將手覆在上方,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

  阿妤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稍眯起眸子,輕哼了聲:

  「皇上在想哪個姐妹,在妾身宮中都心不在焉的?」

  封煜捏了下她腰間的軟肉,不等她露出怒容,就輕斥:「亂說什麼。」

  阿妤嬌嬌哼了聲,似真似假地揉著腰肢,嘀嘀咕咕道:「還說沒有,掐得妾身好疼。」

  封煜用了多少勁,自己心底清楚,對她這裝模做樣的作態,只瞥了眼,就淡定地收回了視線。

  這般模樣,叫阿妤失了問下去的心思,她餘光瞥到一旁案桌上擺著的棋盤,眸色忽地稍亮。

  她近段時間甚少出去,難得不再看話本,反而多了個別的愛好。

  阿妤忽然拉住封煜的手,乖乖巧巧地說:「皇上,您若無事,那妾身陪您下棋可好?」

  封煜訝然挑眉:「你何時學會下棋了?」

  阿妤呵呵笑了兩聲,格外溫柔:「近幾日剛與周修容學會的。」

  聞言,封煜頗有興緻地點了點頭,阿妤勾著他的視線,叫他沒注意到一旁周琪稍變的臉色,似是有些同情。

  周琪動作很快,片刻后,就端來了棋盤。

  阿妤剛學會的下棋,她沒什麼棋品,當下仰著臉,撒嬌道:

  「皇上,妾身剛學會這下棋,若有何不妥之處,您可千萬別生氣。」

  封煜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面前女子故意賣嗔作乖,他倒是沒多想,很快應下來。

  一炷香后。

  封煜臉色鐵青。

  他持的白子,因為阿妤說她要先行,此時他盯著棋盤上所剩不多的白子,頭疼地撫額:

  「江妤,將你手中的棋子放下。」

  阿妤剛捏了個白子,欲要放置一旁,聞言,眨了眨眸:「為什麼呀?」

  話說得軟軟糯糯的,若是往日,封煜早就軟下心腸,隨意她鬧了,可如今,封煜臉色卻越發青了些。

  他們一盤棋還未結束,她悔棋不知多次,只此就罷了,還無故吃下他的白子,稍不注意,棋盤上的白子就被她拿下,理由居然是擋住她落子的位置了。

  封煜幾乎要被她氣笑了:

  「朕終於知曉周修容為何這幾日沒來看你了。」

  阿妤訕訕地放下那顆白子,軟聲撒嬌:「好啦,妾身不拿就是了,您之前不是說好不生氣的嘛。」

  封煜剛欲說話,她就說:「該妾身下了,是不是?」

  是?是什麼是。

  若他沒記錯,剛剛拿他白子前,就是她落的子。

  不過阿妤在他說話前,就已經將黑子落在她心儀許久的位置,高高興興地抬頭:「皇上,該您了。」

  封煜盯著棋盤,忽然扭頭問向楊德:

  「朕來之前,是不是宣了陸大人進宮?」

  楊德憋著笑,連連點頭:「是,算著時間,陸大人應是到御書房了。」

  阿妤愣愣的,就見封煜立刻放下了棋子,擰著眉,若有其事地說:「朕御前還有事,改日再陪你下棋。」

  話落,不等阿妤做出反應,他匆匆轉身走了出去。

  待他身影消失后,阿妤才氣得拍了拍棋盤,周琪在一旁捂著唇輕笑,惹得阿妤惱羞成怒瞪向她。

  周琪不懼,抑制不住地笑著說:「如今連皇上都被娘娘嚇跑了,您還要繼續下棋嗎?」

  阿妤頓住,她倒是想,可她和自己下嘛?

  不待她說話,琉珠匆匆掀開珠簾走進來:「娘娘,陸才人和方寶林求見。」

  阿妤頓時放下棋盤的事,微倚在軟榻上,漫不經心地揚眉:「她們來作甚?」

  琉珠搖頭,阿妤眯著眸子想了片刻,點頭:「叫她們進來吧。」

  她沒動,依舊倚在軟榻上,手中隨意擺弄著棋子,不過須臾,陸才人和方寶林走了進來。

  剛露面時,陸才人臉色似有些難堪,不過很快就堆了一臉的笑:「妾身給鈺妃娘娘請安!」

  這番轉變,叫阿妤訝然地挑眉,不過下一刻,她就稍擰眉,這般熱情,她們有那麼熟嗎?

  阿妤輕挑了下眉梢,瞥了眼楹窗外一地的雪,似笑非笑地說:「陸才人稀客,今日怎想到來本宮這兒了?」

  陸才人訕笑著:「娘娘許久沒在宮中露面,妾身心底想您得緊,之前總不敢來擾您安寧,這兩日才厚著臉皮前來,還請鈺妃娘娘莫怪。」

  這話聽得阿妤渾身不自在,她覷了陸才人眼,覺得頗為彆扭,她沒搭理陸才人奉承的話,撇了撇嘴道:

  「行了,少在本宮面前貧,琉珠,賜坐。」

  陸才人坐下后,臉上的笑越發盛了些,她說:「妾身說得可都是心裡話,娘娘雖不能侍寢,可皇上卻一日不落地過來,就是當初的淑妃,在皇上心中,也比不得您。」

  方寶林在她旁邊附和:「是啊,娘娘在皇上心中才是頂尖的。」

  宮人恭敬地端著剛沏好的茶水進來,才打斷了二人的話。

  阿妤撫了撫額,聽到如今,只覺得越聽越糊塗,這二人特意過來就為了說兩句好聽話捧捧她?

  不過,她斂下眉,輕笑著說:

  「本宮可勸二位一句,說話可要三思,皇後娘娘還在坤和宮坐著呢,論在皇上心中的地方,誰也比不得皇後娘娘。」

  沒想到自己會說錯話,方寶林立刻沒有絲毫猶豫地拍打了下自己的嘴,自責道:

  「瞧妾身這張嘴,連話都不會說,娘娘可別嫌棄妾身。」

  阿妤看得眯眸,這般能屈能伸?

  她有些不耐煩和她們繼續打馬虎眼了,直接道:「說吧,你們究竟過來作甚?」

  陸才人和方寶林對視一眼,是陸才人回話:「妾身就是想鈺妃娘娘了,想過來看看鈺妃娘娘。」

  阿妤直接抬手,打斷二人的話,笑著說:「既如此,你們二人看也看過了,就回去吧,本宮有些乏了。」

  陸才人一頓,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麼,身邊的方寶林立刻拉了她一下,她訕笑著:

  「那妾身就不打擾娘娘休息,這就告退。」

  說告退,兩人當真就離開了嫻韻宮,待二人走後,阿妤才擰眉吩咐:

  「檢查一下殿內,可別叫她們落下什麼東西在宮中。」

  琉珠立刻點頭,待檢查后,什麼東西都沒發現,阿妤倒是好奇了:「她們這是來做什麼了?」

  周琪倒是看明白了些:「她們這是在巴結娘娘,想背靠著您呢。」

  畢竟娘娘如今身份不同,當初的淑妃也有許多妃嬪投靠,而娘娘只和周修容一人走近,可不就惹了旁人的眼。

  聽了這話,阿妤微挑眉,稍頓,她看向琉珠:

  「剛剛二人進來時,可有遇到皇上?」

  「有,正好迎面撞上,」說倒這裡,琉珠撇了撇嘴:「方寶林倒是還好,只低頭行了個禮,陸才人那心險些就和皇上飄走了,臨進殿門,才將眼神收回來。」

  她還有些不高興地:「陸才人今日還穿了娘娘往日最愛的青色宮裙。」

  自家娘娘一直受寵,這後宮的妃嬪都刻意避免和娘娘撞衫,如今倒好,娘娘不得侍寢,可叫這些人張狂起來了。

  阿妤之前沒注意,此時才意識到,她當時為何覺得陸才人那麼彆扭。

  她倒不至於因一件衣裳生氣,但在宮中,撞衫這事的確是個忌諱,她擰了擰眉,說:

  「皇上看見陸才人時,是何反應?」

  琉珠忽地笑出來:「皇上的確最疼愛娘娘,看見二人時,就斥了二人一句,怪她們擾了娘娘的清凈。」

  「後來注意到陸才人的衣裳,皇上還說,陸才人和青色有些不搭,娘娘您沒看見,當時陸才人的臉色頓時變了。」

  琉珠記得,當時皇上微擰眉,掃了陸才人一眼,就平靜地說:

  「你與這色不搭,日後就不用再穿了。」

  虧得陸才人先前還因皇上多看她一眼而臉色羞紅,在皇上這話落下后,她臉色更紅了,卻是難堪的。

  阿妤也驚訝地睜大了眸子,萬萬沒想到:「皇上真的這般說?」

  琉珠肯定地點頭。

  阿妤眨了眨眸子,她忽然對自己的受寵程度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下一刻,她笑得歪在軟榻上:「日後不許陸才人再進嫻韻宮。」

  她才不管陸才人想作甚,但想拿她做筏子,簡直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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