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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凶(1)

  晚晴聽鈺軒這麽說,身子猛地一顫,不由自主道:“軒郎,人這一生,就怕有執念,你順依本心,去追尋屬於自己幸福和快樂不好嗎?”


  她這番話的本意是讓裴鈺軒打破執念,接受現實,好好過活;可是裴鈺軒聽她說讓自己順依本心,那還有什麽話說,自己就是愛她,就想和她在一起,這就是他的幸福和快樂,當即爽快答應道:


  “自然,晴兒,我一直都是順應本心的。”說著,那笑容不由溢出來,隻覺心中甜蜜不已。


  晚晴見他這般,也知他根本沒理解自己的意思,隻好作罷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晚晴便要起身告辭,卻被鈺軒一把拽住手,可憐巴巴道:


  “晴兒,我最近不知怎地了,老覺得心煩意亂,心頭的火難以壓下去,總忍不住要……要發脾氣……


  你再幫我篦篦頭發好不好?我記得從前在丹桂苑,你常常幫我蓖頭發,那時無論有多大的煩憂,你幫我篦一下發便都好了。”


  晚晴聽他這般說,眼前不由浮起那些甜蜜而憂傷的往事,她實在是狠不下心拒絕他,心道:也罷,那就最後再幫他篦一回吧!即便是終將仳離,也留個好念想。


  她已打定主意,今日回宮去後,她自會按照計劃慢慢離開他,隻希望他能接受現實,再不要執迷不悟。


  將梳篦等工具一一擺好,晚晴讓鈺軒端坐著,她立在他身後,將他的發冠取下,舉起竹篦細細替他梳理,卻忽而發現,他的發中不知何時竟生出了幾絲白發。


  她的心一痛,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怎得這麽年輕,才20幾歲便生出華發了?


  想起他今日對自己說在刑部受人排擠,又想安樂郡主的母家咄咄逼人,以他這般高傲的性情,屢次受嶽家折辱,這夫妻關係又怎可能真的好?而且他幾次升遷都因裙帶,也難免受人非議。


  可他明明才華卓著,處事幹練,在刑部並不是那種得過且過的人,他經辦的案子雖多,卻皆能讓人信服,即使不是裙帶關係,他此時也可升職了吧?


  皇上又不傻,必是他精明能幹,可以擔當刑部的職務,才讓他擔此重任,又怎會純粹因為外戚的關係便高升他的官職?


  若隻是因為外戚的身份,那給個虛銜養起來便是,何須占據這麽重要的位置?

  寧遠侯家趾高氣昂,總以為將郡主嫁給鈺軒是下嫁,其實裴家也是出將入相的人家,怎得就比他們以外戚驟得富貴的門庭差呢?

  現在寧遠侯已死,但願安樂郡主能放下架子,好好和鈺軒相處,慢慢溫暖他的心吧!日子久了,朝夕相處,又有兒女做羈絆,二人總能生出幾分感情的……


  她心裏這般想,又從銅鏡中看他眉頭緊鎖的模樣,不由深深歎了口氣。


  鈺軒聽她歎息,忙睜開眼睛,抬手捉住她的手,柔聲問道:“怎麽了晴兒?”


  “沒事……”晚晴掩飾道:“我隻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啊……”


  “傻瓜,等到明年咱們就熬滿三年了,老道說了,三年咱們就能團圓,你怎地還嫌時間快?我還嫌慢呢……來,讓我看看你的朱雀符!”


  說著,便轉過身來,伸手便徑直去她頸中取符,晚晴一把打下他的手,輕斥道:


  “你怎地還這般不管不顧的?”雖如此說,卻還是將那符從貼身處取出,遞給他。


  “你我之間還需要遮掩什麽?”他笑笑,將自己貼身戴著的符也取出來,擎在手上,將兩枚符左看右看,細細端詳著說:

  “你看,這毛羽還很光鮮呢,晴兒,你有沒有月圓之夜將它放置在月亮之下吸納月華?”


  晚晴沒好氣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好脾氣地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沒有。好了,先放在我這裏,我幫你戴兩天再給你,你呀……做事就是沒長性……”


  晚晴低下頭,半晌未說一句話,隻覺悲涼之霧,漸漸彌漫心房。


  鈺軒見她這般,心裏自知對她不住,握住她的手,他三分憧憬七分哀怨地說:

  “晴兒,我就盼著有那麽一天,咱們終於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不再像現在這樣,我便如一葉孤舟,漂浮在海麵上,看不到盡頭,漫天漫地全是海水。


  舉目所望,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就這麽煢煢獨立,形影相吊……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


  說到這裏,他的眼睛裏再次泛上淚花:


  “晴兒,我多盼著,我從官衙回來,一打開門,便是你和孩子們的笑臉。


  春天,我們帶著孩子去踏青;


  秋日,我們帶著他們去登高;


  等孩子們大了,咱們也老了,到時,我們夫婦便在夕陽下蕩秋千,一起讀詩。”


  他輕輕閉上雙眼,兩行淚緩緩流下,啞著嗓子道:“晴兒,這樣的日子,哪怕隻過上一天,我死也瞑目了……”


  晚晴聽他這般說,心痛得瞬間抽搐起來。


  可憐的鈺軒,為什麽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一本正經做著和自己的夢,那西苑安樂郡主身旁的小嬰孩是什麽?

  他屋裏養的侍妾又算什麽?

  最關鍵的是,他準備將安樂郡主置於何處?

  以安樂郡主的身份、地位,她的臥榻之外,怎能容得下自己?

  就算她能容下自己,自己又怎能容得下她!


  自己和他的關係,分明已走進了死胡同,他卻還在掩耳盜鈴,癡人說夢!


  晚晴雙手捂住顏麵,肩膀微微聳動,淚水從指縫間漏出來,一滴滴落在衣襟上。


  鈺軒見狀,忙將她攬入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自責地說:


  “不哭不哭,晴兒不哭,你信我,所有的事情我都會安排妥當的,你再等等我……”


  他替她擦拭著眼淚,歎息道:“今天怪我,是我說了喪氣話了。


  也不知怎麽了,最近我這心裏老是七上八下的,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似的,晴兒,你可得好好地,千萬別出事。


  我寧願所有的災難都應在我頭上,也不想讓你受半點委屈!”


  晚晴隻是抽泣著,縱有千言萬語,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一時方回回來,幾人又說了幾句。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晚晴起身要告辭,方回說:“那咱們一起走吧!”


  鈺軒知道留二人不住,隻好道:“也好,天寒地凍的,你們早點回去吧!晴兒,柑橘我讓人放到你轎子裏了,現在天冷,這東西存貨不多,你先吃著,開春了我再托人去買。”


  晚晴推辭道:“這麽昂貴的東西,又不是當季時令,你自己留著吃吧!”


  鈺軒笑著對她說:“這點東西還吃不窮咱們。”


  說著,又轉身對方回解釋道:“晴兒一到冬日便有些咳,這東西最是鎮咳,你若喜歡,回頭我弄來也給你送一點過去。”


  晚晴忙道:“阿回便拿我這份吧,給孩子嚐個鮮。我這麽大的人了,吃這個做什麽?”


  方回擺著手對晚晴開玩笑說:“罷,罷,我可不要啊,我家裏可沒人愛吃那個。不過幸而你喜歡吃的是柑橘,若是愛吃荔枝,三郎還不得把國亡了……”


  晚晴聞此,似乎很是羞澀,她抬起如雪般的皓腕,抿一抿被風吹覆在耳邊的散發,無意間微啟朱唇輕輕笑了一笑。


  那笑猶如早春第一縷春風吹融了冰封的河川,可旋即笑容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似乎是無限的悵惘和憂傷,這表情像極了她那年冬夜在裴府觀看梅花時的模樣。


  鈺軒見她這般,往事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一時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生發出來,他強自抑住翻滾而上的不安,隻是戀戀不舍的望著晚晴。


  三人走出博雅堂,早有仆婦將晚晴的轎子也叫了進來,方回的轎子也來了,方回自上了轎子,晚晴剛待上轎,卻被鈺軒一把拉住,嗔道:


  “你看,這披風的領子怎麽折進去了?”說著,攬住她給她仔細整理了一番,這才溫柔地說:“好了,路上記得裹緊披風,不要……”


  他話還未說完,忽然從身側衝過來一個玄衣人,舉著一把鋒利得閃著寒光的匕首直直刺向晚晴的胸口。


  晚晴大驚之下,本能地舉手遮擋,那匕首本就削鐵如泥,她血肉之軀怎能擋得住?隻是瞬間的功夫,她的手腕上便被劃出一道深長的血痕。


  事發突然,鈺軒魂飛魄散之下,大喊了一聲晴兒,一把將她拖到自己身後,緊接著飛起一腳將那刺客踢出了數丈,早有裴府侍衛將那刺客團團圍住。


  鈺軒回過頭來,摟著晚晴的肩頭,顫抖著問:“晴兒,晴兒,你沒事吧……”


  方回也從轎子上下來,急急趕來問道:“怎麽了這是?晚晴沒事吧!”


  鑽心的疼痛湧上來,晚晴皺眉道:“無妨,就是手腕受了傷。”


  二人一看,她手腕上果然有一條長長的傷口,傷口處鮮血淋漓,在她雪白的手腕上頗是觸目驚心。


  鈺軒趕緊拿帕子緊緊地替她捂住傷口,啞著嗓子嘶吼道:“來人,快來人,趕緊取藥來,去取最好的金創藥來……”


  晚晴推開他的手,淒然一笑道:“軒郎,無妨……”


  她方才已看清了刺客的臉,剛剛對鈺軒升騰起的那一絲絲溫情隨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刀,瞬間化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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