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在所有暴風雨來臨之前,都是和緩的優雅的平靜。
隻有當夜幕降臨時,你才會有一絲的惶惑,那惶惑背後,是無窮盡的恐懼的海洋。
可是你不敢往後想,因為稍微多想一點,眼前的這一點平靜便迅速地坍塌掉,那無盡的黑暗就會吞噬你最後的一點理智。
毫無征兆地被封為梁國夫人,除了落人口實,被身後的人指點論之外,晚晴未得到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她無法堵住那囂囂之口,也無法麵對坤寧宮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和恭賀。
裴家對她的不滿幾乎遮掩不住了,即使裴後,也眼見得有些心灰意冷,因采芹忽然染病,珊瑚重又回到了皇後身邊,並告知晚晴,皇後吩咐,以後不用日日來侍奉,自己有事會來找她。
一切又回到了當初的起點。
晚晴這次再也無法為自己辯別,隻能日日獨坐在冰冷的懷玉殿,殿內沒有點燈,黑黢黢的,隻有一絲半縷清冷的月光照射進來。
“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她喃喃自語,見那陰慘慘的月亮終於一點點升到了半空中,發出幽暗清冷的光。
可那光隻會讓人更加寒冷,照得這幽暗的殿內似乎鍍上了一層銀。
晉封為梁國夫人還不到三個月,她便被暗中剝奪了中宮殿的協理權,由韓淑妃和柳賢妃暫攝六宮事務;
同時她被勒令關閉了宮內的學堂,那講經堂空空落落,很快便將結上蛛網,過不了多久,就再也不會有人記起這裏曾經書聲琅琅。
一切猶如過眼雲煙,轉瞬即逝。
這一切的起因,是因為她幫助了侯昭儀。契丹前太子狼狽逃竄到了晉國,因皇後病著,皇上命柳賢妃酌辦此事。
賢妃擇取了侯昭儀服侍契丹太子。
契丹太子殘忍又變態,侯昭儀自然不願去服侍他,所以求到了裴後這裏。
對侯氏的事,裴後本不置可否,但晚晴堅認侯氏尚有用,硬是保下了她。
晚晴本想擇宮內不受寵的宮嬪去,結果皇後還未頒布懿旨,宮內竟忽然有傳言說會派蒙受盛寵的夏昭容去服侍契丹太子。
夏氏究竟年輕,尚未求證真假,便不知為何懸梁自盡了——這下晚晴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夏昭容出身高門大族,她一死,她的母家幾次上書,堅請皇上為自家的女兒討個公道。
皇上果然因此事十分震怒,雖經晚晴苦苦解釋,勉強應對過去,但皇後卻因此被褫奪了管理六宮之權,更被勒令在宮內思過,其實便是變相的禁足了。
此事由晚晴起,板子卻最終打到了裴後身上。後宮之中都對她議論紛紛,坤寧宮上下更是對她頗有怨言,裴後倒是沒說什麽過激的話,隻安慰她道:
“本來管理六宮便是勞心費力的事情,咱們不做也就罷了,你莫要在意。”
皇後雖這麽說,但晚晴聽說前廷為皇後說話的人不少,大臣們的帖子雪片似的飛到皇上的案頭上,都是彈劾新晉的梁國夫人不守本分,恃寵而驕、挾持皇後。
一時之間,晚晴也不知這麽多的非議從何而來,深覺困坐愁城,無計可施。
即便如此,皇上待她,倒還算和氣。宮外的梁國夫人府邸依然由國家出銀兩修繕完畢;
棋待詔和詩待詔也一樣三日來一次坤寧宮與她教習,隻是她再也不敢私自見這些待詔,一一婉拒了,每日裏又恢複了在殿內讀書的舊習。
可壞消息又怎會這麽快便停止呢?
到了十一月初三,永寧寺突然來報,惠寧仙師病重。裴後熱淚長流,心痛地不能自已,因自己出不去,便委托晚晴代自己去一趟。
晚晴應允後,便乘一頂駝色小轎,前往永寧寺。
這日彤雲密布,寒風刺骨,眼見得一場鵝毛大雪便要下來。轎子剛過了朱雀門,便被攔下,裴府的家丁恭請晚晴上了一駕馬車。
晚晴深深呼吸,知道該來的總歸會來。
她自然知道誰會在馬車上等待她,理智告訴她,她也必得和他見一麵了。
如果誤會不消除,她在宮內的路隻怕會更難走,可是情感上,她又不願見他,物是人非後,她再不願去看那段前塵往事。
但這一段時間,各種事務猶如亂麻一般,絞在一起,若還不借助外力,事情一定還會繼續糟糕下去,直至再也無法解開這個死結。
所有人都困在這個局裏,無法掙脫。
“軒郎,你來了。”她還是上了馬車,果然那人便坐在那裏,麵色冷峻,神色猶如朔風撲麵,和他身上穿的玄色錦袍一般無二。
“梁國夫人大喜啊,還未給您賀喜呢。”過了許久,鈺軒方冷冷道。
他一反常態,不但對晚晴的到來沒有半點欣喜,而且似乎有些嫌惡的往裏麵坐了坐,似乎不願再沾染她半分。
晚晴明明看在眼裏,卻不動聲色,良久不言。隻掀開簾子,瞬間便有大風雪撲麵而來,那寒風刹那間充盈了這小小空間,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忽地,簾子被鈺軒一把拉上了,他鐵青著臉,胸脯起伏不定,似乎在等一個解釋。
晚晴幽幽歎息道:“你馬上要當父親的人了,火氣怎得還這麽大呢? ”
“我是不得已,晴兒,你呢?”鈺軒毫不留情地斥責她道:“你這段時間來又做了什麽?
你希冀富貴,幹涉朝政,恃寵而驕,越俎代庖,你的事跡,都快傳遍整個京城了。晴兒,”
他死死盯住她,沉痛地問:“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是不是覺得我裴鈺軒是個傻子?還是覺得我費盡心機其實還是螳臂當車?
而那個人,他隻要一句話便可給你無上的尊貴與榮寵?你口口聲聲說不慕富貴,可是今日你的富貴從何而來?你說,從何而來?”
他一把攥起她的手,將她的身子掰正,讓她正視自己。
“軒郎,你怎地不信我?我從未為自己謀求過富貴,這個……什麽梁國夫人,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再說,我何曾幹政過?
協理皇後處理後宮事務,亦是你裴府訴求,不是我主動的。
軒郎,你為何沒想過,是有人陷害我,或者是,我們?”
晚晴眼中雖是悲傷,卻也有熱切的希望。
“你還在撒謊!”鈺軒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他用手指著她,嗬斥道:“晴兒,你在我心中,向來冰清玉潔,可是,這段時間你做了些什麽?
我問你,你和皇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皇後生病時,是誰在偏殿和皇上飲酒至中夜不息?
又是誰讓你能有權利在後宮設講經堂,甚至連魏王殿下你都要籠絡,皇上數次帶魏王光臨你懷玉殿,你可曾拒絕?晴兒,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晚晴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隻低低道:
“軒郎,我在宮中,有時,也不得不……曲意逢迎……,這宮廷內,不都是帝王的天下,難道我能選嗎?”
“你不能選,你不能選……”鈺軒眼底一片灰暗,痛心疾首道:“你已經選了,晴兒,你選了放棄我裴鈺軒,放棄我裴家,投到了權勢欲望的懷抱了!”
晚晴那滴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她忍不住泣道:“你們裴家,向來拿我做棋子,怎得我這棋子稍有差錯,你們便要斥責我、拋下我?
一帆風順時你們都來錦上添花,稍有差池時你們便來落井下石,好啊,好啊,我知道——
無論是你裴家,還是皇上,都無非將我杜晚晴當成一顆過河卒子,都想利用我打壓對方,你們哪個對我有半絲真心?哪個?”
她抬頭,滿含絕望地質問裴鈺軒道:“你嗎?你馬上就要當父親了,你娶了兩房夫人了,你現在責怪我和皇上有接觸?
即便是你裴鈺軒,皇上若讓你入宮侍奉,你也未必能如我一般選擇撞案而死吧……
可我死過一回了,我父母還在江南苦苦等我,我不想做不孝子,還想有朝一日能與他們團聚,軒郎,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說到這裏,她的淚水猶如決堤的江河,順著麵頰洶湧而下,打濕了衣裳的前襟,宛若一株盛開的花枝暴滿冰雪,三分憔悴,七分哀傷,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鈺軒見她這般說,本來鬱積於胸的那一腔怒火,不由消了大半,他終於還是舍不得再嗬責她,歎了口氣,他的語氣緩了緩,說道:
“晴兒,我知你為難,可是任誰也不能不疑竇叢生,坊間都傳河東大水,是你勸皇上免了當地一季的賦稅。此事是不是真的?”
晚晴見他忽然這般問,不由匆匆抹了一把淚水,驚訝道:“此事……倒也不假,可是,這並非為我個人謀福……”
鈺軒眼神迅速黯淡下來,他失望地說:
“你知道嗎?這件事台閣已經一連上書多日,一百多個三品以上大員聯名上書,想要減免河東賦稅,皇上都以軍費日增為由,拒絕了。晴兒,你已經……”
他頓了頓,滿目蒼涼道:“你已經和他……關係匪淺了吧……”
晚晴心下一沉,旋即道:“軒郎,你也疑我。賦稅一事,我確實曾勸諫過皇上,但當時他並未允諾我什麽。
後宮不許幹政,這個我懂。你若說我做錯了,我也認了,我隻是同情那些處於水火的生民罷了。
不過要因此就判定我和皇上有什麽,我不服。如果我們之間真有什麽,我就絕不會被封為外命婦。
不錯,皇上的確說過讓我侍寢之事,也曾許諾妃位與我,這些在我初次入宮時便已告訴過你,可是此次,卻絕無此事。再說,”
她嘴角翹起,一抹冷笑浮上,帶著點戲謔般問道:“你若是他,可會把自己寵幸過的女子放置宮外?那此人如果懷有身孕,怎麽確定子嗣一定是皇家血脈?”
鈺軒心內還是疑慮重重,但聽晚晴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一時他也無法分辨,隻是酸楚道:
“我知你一向能言善辯,可是晴兒,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你不僅僅給我送了玉佩,你還給皇上也送了一塊是嗎?聽說皇上身上佩戴的一塊流雲五福玉佩便是你送的,他祭天時都帶著。”
“不錯”,晚晴頷首,冷笑一聲道:
“其實那玉佩不是我那日送出的唯一禮物,我還買了花勝送給了中宮殿的諸位宮人,還給藥膳局的一位小友買了一對灸銅人。我出來一趟不容易,怎得不想得麵麵俱到?
可是,你知道嗎?送給皇上的那塊玉佩,是我為你買玉佩時店家免費贈送的,說起來,如果皇上知道,我這也算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更何況,當時我並沒有想將那玉佩送予皇上,他是九五至尊,我一個小小的女官,無故送他玉佩做什麽呢?
是他那日來坤寧宮,聽說宮內女眷都有禮物,便問我他是否也有,我無法推脫,這才贈與他的。
她這番話說出,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了,既不再流淚,也不再痛苦,她平平靜靜對鈺軒說:
“軒郎,我們可以繼續猜忌下去,繼續爭鬥下去,直到柳鶯兒一黨將我們一網打盡。”
鈺軒見她這般說,再也不好說什麽,他歎口氣道:“晴兒,我沒有猜忌你,我隻想你說實話。”
“實話?實話便是如此,軒郎,我怎會瞞你?”晚晴心灰意冷地說:“如果連你都對我起了疑心,那我還指望什麽呢?”
“晴兒,我信你。你知道嗎?我現在還在為我倆的事情奔波遊走,你不能在這時放棄了。”鈺軒還是握起了她的手,長歎息道:
“有些事我現在暫時還不能告訴你,怕你知道會連累你,但你對我要有信心。
晴兒,皇上內寵眾多,朝政亦不平穩,而今亂相盡顯,幽州附近幾個州都不能保。大亂在即,你不要貪圖眼前的富貴,便把自己賠進去了……”
晴兒見他還是對自己有所懷疑,當下也不再解釋,隻是道:
“你放心,我從未覬覦過富貴榮華。這次皇後被褫奪後宮管理事務,全是柳鶯兒從中梗。
上次她的兒子百日宴後,她曾召我入她宮殿,想要拉攏我,我未曾答應她,誰料這次她不知動了什麽手腳,竟將夏昭容逼死,然後栽贓到我們頭上……”
“晴兒”,鈺軒語重心長對她道:“‘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前段時間你的風頭如此之盛,恨你的又豈止是柳鶯兒一人?
據我所知,彈劾你的還有魏王師傅、魏王乳母秦國夫人,甚至淑妃、德妃世係的官員也有彈劾你的卷宗。”
“魏王的師傅和乳母?為何彈劾我?”……晚晴驚訝問:“我和他們無冤無仇的。”
“古人都知道做人臣子,不能越俎代庖。魏王是今上唯一臨近成年的兒子,多少人都盯著,如不出意外,他一定是未來太子。
他開府邸時便有200多屬官,光師傅就有12個,都是進士出身,乳母四位,均封郡國夫人。
晴兒,你以為你教導他讀書、引他學習是正務?
如你短短說幾句便能將一向不愛讀書習字的殿下拉回頭,那豈不是說他那群王府侍讀、師傅都是傻子,一向以來勞而無功?
魏王竟親自向皇上要你去做王府管事,那自小在他身邊侍奉的四位乳母,要怎麽辦呢?
你若真的到了王府,是準備給他做乳母,教習師傅,還是做妃嬪呢?你想過這其中的厲害了嗎?
魏王一事,你已經將魏王身邊上上下下的人全得罪了,還尚不自知呢!這皇上父子倆是將你架在了火上烤,難道你還一點沒察覺嗎?”
晚晴聽了鈺軒這一通訓話,不禁目瞪口呆,手腳俱軟,接近魏王竟然損害了這麽多人的利益,這一節她委實沒想到。
她究竟還是年輕,又長在深閨之中,何曾知道這宮內人情險惡一至於此。
她瞬間汗如雨下,搖頭顫聲道:
“不不不,我絕無此意,我隻是……我是好心……我無意冒犯他的從屬,我是覺得魏王他,他還是個孩子……”
“凡身居高位者,哪怕是處在繈褓之中,身後也有一個被利益捆綁著的群體。
晴兒,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富貴之家,步步如履薄冰,一棋不慎,滿盤皆輸。更何況是天家呢?”
鈺軒雖這般訓誡晚晴,但見她嚇得花容失色,戰栗不已,又覺有些不忍,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替她擦了擦額角的冷汗,他柔聲道:
“好了,你一個閨中女子,本也不該參與這些朝堂之事。我允諾你,再熬個一年半載,有機緣我就帶你走。以後咱們逃出生天,自然有我護著你,再也不需你出頭。”
晚晴被他攬著,也未推開他,隻覺心內一片淒涼。良久,方開口低聲問道:“軒郎,那現在我要如何做?”
“現在我們集中先對付柳鶯兒。你知道嗎?
上次你讓我查她是否與皇上身邊的優伶有關一事,我查到了,原來柳鶯兒是和宮內一個叫細奴的伶官來往甚密,那細奴的姐姐,便是二哥曾經的外室春娘。”
“真的?”晚晴渾身打了個寒顫,驚詫道:“怪不得,怪不得……”
“此事你還要多費心,柳鶯兒這次將矛頭對準了我們,我們若是束手待斃,下次隻怕她會更變本加厲。”
鈺軒伸手替她揩了揩眼角殘存的淚,和一開始的劍拔弩張截然不同,此時他的態度和緩多了:
“晴兒,我知你一向心軟,可是此次卻軟不得,我們這次便這般規劃吧。”
說著,便將嘴唇附在她耳上,輕輕說了幾句話。
晚晴聽他說完,隻覺驚駭萬分,結結巴巴問道:“軒郎,……能不能……不見血?”
鈺軒將她重又攬入懷,撫摸她的手說:“傻瓜,你以為夏昭容是自殺的嗎?不是的,她是被人勒死後又吊到屋梁上去假裝縊死,特意嫁禍於你的。
你知道的,柳鶯兒的幫凶可不少,不過你不要怕,我會盡全力幫你。你不要老和我生氣了,好不好?”說著,便忍不住吻了吻她如玉般的麵頰。
他倆有多日未見了,自從晚晴知安樂郡主有了身孕後,再也不肯單獨見他,之後那些關於她的流言蜚語便漫天飛舞起來,他又嫉又恨,又被相思纏繞,這段時間猶如在水火中熬煎一般。
此時,聽晚晴那般解釋,雖然他也未必全信,但總比讓她親口說出已經和自己離心離德了好吧。
他心頭略有種失而複得的歡喜,雖然這歡喜裏摻雜著絲絲縷縷的苦澀,但是她究竟還是未再像以往那般距自己於千裏之外。
晚晴的心情卻又有所不同。她此時哪有心情和他溫存,但是貿然推開他又不好,安樂的事情她也懶得再問了,隻是見他對宮內的事情這般了如指掌,不由暗暗心驚。
果然,若離了他裴家的暗中支持,自己隨時可能灰飛煙滅。
感情這張牌麵,不打,寸步難行;但是讓她違背原則在他已有子嗣的情況下還與其虛與委蛇,又著實不是她心中所想。
鈺軒見她不作聲,便也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道:“今日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晚晴驚問:“不是淑姐姐病重嗎?怎得不是見她?”
“不是,淑兒是身體不適,但是此時無妨,晴兒,你出來一趟不容易,下次再見她不遲。今日,你先去見一個女人。你呀,”
他望著她,像往常那般輕撫過她秀美端麗的眉眼,深情款款道:“你自己答應了棋待詔的話,難道轉眼便忘了?還是我來給你善後……
惹下事便跑,兒女情長一起,就由著性子虎頭蛇尾起來,你說是不是你?”
晚晴聽聞他這番話,身子尷尬地僵了僵,不知為何,她現在對他這般親昵的口氣有些不適。
知道不該激怒他,可是這氣氛過於曖昧,她假借撫弄頭發,將他的手拂開,並借機坐直身子,笑著敷衍道:“是我的過錯了,日後我一定謹言慎行。”
鈺軒見她對自己忽地又這般生疏,心中有一絲不悅,那勉強壓下去的疑慮又要升起來。
自從她離開丹桂苑後,他老覺得自己再也把握不住她的心,她若有如無的疏離感,讓他甚為不喜。
不知為何,現在他和她之間,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刻,依然猶如隔了一層寒冰,那冰麵雖然看似薄薄一層,卻不知為何從不融化,橫亙在二人之間,讓他們的關係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般親密無間。
二人便這般默默無言,耳邊隻傳來馬車踏過青石路的粼粼之聲。轎內的溫度一再下降,寒風凜冽,北風從薄薄的帷簾中亂入,讓人遍體生寒。
晚晴體弱,縱穿得厚,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鈺軒見此,一言不發,硬生生將她攬入懷中,用自己的披風緊緊裹住她,一股暖意瞬間升騰起來,她的心暖了暖。
“亂世之中,苟全性命已經要拚盡全力,貪戀這一霎那的溫暖,亦不為過吧!”她這般想著,不禁昏昏欲睡起來。
朦朧中,似有一雙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又有極低極低的聲音道:“晴兒,你莫要負我,你若負了我,隻怕我要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