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青萍
這一日,晚晴正在屋裏靜坐著看書,忽然聽見小嬋稟報說青萍來了。
晚晴已經足足有兩年時間未見青萍,隻知她一直留在鈺軒房中侍奉,隻是鈺軒大部分時間在丹桂苑,後來雖聽她的勸回裴府住過一段時日,卻也一直是讓阿旺阿諾等人隨身侍奉。
青萍在鈺軒房中多年,並不受寵,亦無所出,晚晴向來知道她不太喜歡自己,也略略知道原因,但她從未說破,也沒讓鈺軒將她從房中逐出。
此時,見她來拜見自己,覺得有些訝異,便淡淡道:“小嬋,看座。”
青萍見了她,臉上顯出幾分愧色。
晚晴見她麵色看似不是很好,穿一件鴨蛋綠的衫子,那腹間似微微凸起。心裏不由一沉,客客氣氣地問道:“青萍姐姐今日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知道姑娘來這裏,許久未來拜見您,還望姑娘見諒。”青萍微微低頭,不敢就坐,隻站著,兩手交叉放在胸前。
“姐姐是服侍軒郎的老人了,還是坐下說話吧。”晚晴不動聲色道:“我來這裏,也沒告訴過外人,你不來見我,我不怨你。隻是,今日你有何事來尋我?”
“姑娘,我……我,還求姑娘成全……”青萍忽而跪地叩首道。
晚晴探究地打量著她,那手不由緊緊攥起來,她深呼一口氣,說道:“姐姐有話直說,你知我性子的,不喜歡打啞謎。”
“姑娘,……三個多月前,公子他,他喝醉了,奴家侍奉他就寢,他,他便要了奴家的身子……現下,腹中這塊肉已經三個月了,還求姑娘成全。”青萍伏在地上,哀泣道。
晚晴一聽此言,隻覺額上青筋挑起,心跳如擂,四肢發軟,渾身冰冷,愣怔了許久,方勉強壓下怒火,道:
“小嬋,你攙起青萍姑娘來。她有身孕的人,不好久跪的,萬一有什麽閃失我可承擔不起。”
“求姑娘成全,求姑娘成全……”青萍哪裏敢起身?隻是不停叩首,那額上的血殷殷然。
“我怎得成全你?”晚晴冷冷道:“我自己也無名無分的,說起來,我和青萍姑娘的身份是一樣的。
現在青萍姑娘的身份說不定比我的還貴重些,你不是懷了三公子的骨肉嗎?”
青萍狼狽地抬首望著她,片刻又垂頭低語道:“老爺讓我來求姑娘,說這腹中孩兒能不能活,全憑姑娘一句話。”
“好”,晚晴盯著她那張無辜的布滿淚痕的臉,隻覺傷心欲絕,失望透頂,她厲聲道:
“來人!去,快去請裴三公子,讓他自己來看看要如何處理!”說著,便踉蹌起身,欲要離開。
青萍一把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道:“姑娘,這也是一條命啊……求您大發慈悲……”
“你們玉成好事時不問我的意見,懷上孩子倒來找我,青萍姑娘,我敬重你自幼跟在你家公子身邊,給你留足了麵子,可是你覺得我出麵決定這孩子的生死合適嗎?”
晚晴自來未曾動過這麽大的怒,此時她真是氣極了,但覺五髒俱焚。
“杜姑娘找我?”旺兒不知何時過來,卻見晚晴分寸盡失,青萍聲淚俱下,不由大驚,問道:“姑娘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晚晴見到他,雖在震怒之下,卻也不好再說什麽,她彎腰攙起青萍,強壓著怒火道:“青萍姐姐,你先起來。旺兒,無事了,你去吧。”
旺兒擔憂地看了一眼青萍,待要走,又似頗不忍的模樣,對她道:“青萍姑娘,你不打緊吧。”
青萍隻是垂淚,一言不發,旺兒對晚晴道:“杜姑娘如果能幫青萍一把,還請您幫幫她吧,青萍……在公子房裏服侍久了,好容易才有了身孕……”
晚晴狐疑地看著他,又看了看青萍,強笑了笑,說道:“旺兒,你也知道我身份尷尬,不過,你們既然求到我這裏,我必也會替青萍姑娘向三公子美言的。”
旺兒施禮道:“如此,多謝杜姑娘了。”
旺兒下去後,晚晴略平複了一下心緒,坐下對小嬋道:“去取點果子來給青萍姑娘吃。”
見小嬋走了,晚晴深呼吸一口,和顏對青萍道:“姑娘是個明白人,這事,最終還得老爺說了算,我一個外人怎好做主呢?”
青萍泣道:“我知道姑娘容不得,可是,我也是實在無法了。我沒名沒分,挺著個大肚子怎生得好?安樂郡主若是過了門,怎容得了我?除非杜姑娘給我做主。”
晚晴聽她此言,猶如五雷轟頂般,手中的茶盞哐啷一聲掉到地上,她顫抖著聲音道:“安樂郡主是何人?”
青萍見她這般模樣,也有些害怕,支支吾吾道:“姑娘……難道還不知道這事嗎?……
皇上的長姐義安大長公主的女兒安樂郡主看上了三公子,皇上上個月已經親自下旨賜婚……他們二人不日便要交換庚帖定親了,……已定在下個月成親。”
晚晴一聞此訊,不啻晴天霹靂,她大病初愈的人,本不敢受刺激,此時連續兩個重磅信息襲來,饒是好人也受不得。
怪不得,怪不得鈺軒這些天早出晚歸,眼圈時常是紅的,而且那臉色越來越差,身上的酒味越來越濃,自己早感覺到他有心事,還以為他是為自己遇刺的事情在憂心,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
想及此,她身子搖搖欲墜,眼見得便要暈倒,隻得用指甲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那掌心眼見都掐出血星子來。這才使心智暫明,往事連成片——
她明白了,今日青萍必是裴時特特送來的,她受孕不受孕是其次,通過她告知自己鈺軒要和安樂郡主成婚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鈺軒是否知道此事?是否還像上次那般瞞著自己?同樣的事情,自己已經經曆了兩次,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這般摧殘。
這一刻,她的心,漸漸涼下來了……
“姑娘,杜姑娘,您沒事吧?”青萍見她臉上慘白,渾身顫抖,不由心中更是驚恐,她是深知杜晚晴在裴鈺軒心中的分量的,自己若是得罪了這個女子,必定吃不了兜著走。
“青萍姑娘,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不過如今我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自己也說了,安樂郡主是你未來的主母,你又何必來找我?”
晚晴心灰意冷,以手撫額道:“日後,我們都自求多福吧!小嬋,送客。”
“不不不,姑娘,您一定要救救我……”青萍見晚晴趕她走,徹底害怕了,她抱著晚晴的腿嚎啕道:
“我知道公子的性子,他必是不許我留下這孩子的,姑娘,我願意生下這孩子送給您抱養,隻求您留他一命,三公子到現在尚未有子嗣,您再怎麽說也是公子的外室,若蒙您收留,這孩子就有一條命了……
那一日,是公子知道您被皇帝發現,要您侍奉那日,公子回來喝得大醉,他,他把我認成了你,姑娘啊……”
“軒郎”,晚晴認真聽青萍說完,忽而將頭側一側,朝門口苦笑道:“此事你自己處理吧,我倦了,求求你們了,讓我歇歇成嗎?”說著,那身子搖了幾搖,便要倒下。
小嬋在旁邊扶她坐下。
青萍驚恐萬狀地回頭,卻見裴鈺軒麵色鐵青的站在門口,他上前來,一把扯起青萍,劈手一記耳光扇過去,咬牙切齒道:“來人,給我綁起來,送回裴府去。”
麵無血色的晚晴搖晃著起身,冷笑著對裴鈺軒道:“不不,你們是一家人,我走,我走……”
說著,那淚直直流下來,當真便要走出去,鈺軒一個箭步上來,攔腰抱起她,一疊聲解釋道:“晴兒,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她掙紮著要下來,卻哪裏掙得開,她哭喊著一定要走,要離開丹桂苑,鈺軒緊緊攬住她,將她抱進了內室。
嘴角青腫流血的青萍一下癱倒在地上,她望著聞聲而來的旺兒和阿諾,雙手掩麵,絕望地說:“我沒活路了,我沒活路了……”
阿旺和阿諾將她攙起來,好言勸導:“姑娘,你先回府去,杜姑娘做人一向有分寸,不會為難你的。”兩人將她扶到外麵的馬車上。
卻說晚晴心痛如絞,一時迷了心智,竟隨手拔下頭上的金簪,拚了命的朝自己的喉嚨戳去,饒是鈺軒眼疾手快,奪下了簪子,可晚晴喉嚨處還是被蹭出血來,紅豔豔地煞是怵目。
她不管不顧地要自殘,鈺軒隻得抱緊她的身子,將她兩隻手牢牢鉗住,心碎道:“晴兒,你相信我,我沒做那種事,我沒有……”
晚晴搖搖頭,絕望地哭喊著:“我死心了,我死心了,我真的死心了,老天爺,你放過我吧……”
她嚎啕大哭,一頭烏發在榻上滾得全都蓬起來,那額上尚未完全痊愈的傷口竟又滲出血絲。
鈺軒情急之下,跪地自誓道:“我裴鈺軒,若負了晴兒,有了異生子,罰我不得好死,永墮畜生道……”
熟料晚晴聽了這話,一頭從榻上撞進鈺軒懷裏,將他撞了個趔趄,緊接著便放聲痛哭道:
“你放了我吧,裴鈺軒,我累了,我再也不想受人蒙騙了……我寧願死也不願再受人騙了……”
說著便猛然起身往外衝,被鈺軒一把攬住腰,血紅著眼睛高聲吼道:“來人,小嬋,看好你家姑娘……少一根頭頭發絲我要你的命……”
小嬋畏畏縮縮地走進來,低低道了聲是,晚晴見人進來,便暫時止住了聲。
隻聽鈺軒抖著聲音道:“晴兒,你還是不信我是不是?好,你等著……我證明你看……”他忽地拔腿起身便走,晚晴一把沒拉住他,他竟決然而去。
晚晴在他身後高聲哭喊道:“裴鈺軒,你回來,你回來,你要去幹什麽?你不許去……”
可是裴鈺軒震怒之下,隻想自證清白,他從馬廄牽了匹馬,狂奔向裴府,不消片刻功夫,他已經回到府中。
博雅堂前,他恰見青萍下了馬車,便上前一把拎起她的臂膀,上去將她狠摔在地上,厲聲喝道:
“賤人,你說你偷了誰,你肚子的孩子是誰的?你為何嫁禍於我?”
阿旺和阿諾兩人一看不是事,忙忙過來勸道:“公子,青萍姑娘是有身孕的人,您這般待她不妥當啊……”
青萍坐在地上痛哭失聲,旺兒想去拉她,被裴鈺軒一腳踢出三丈遠,接著一把采過青萍的頭發,往門裏一推,關上門,二人隻聽得青萍在裏麵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哭。
阿旺怕出人命,偷偷趴在門縫上看,見裴鈺軒已坐在石凳上,冷笑道:“今日,你老老實實說出這奸夫是誰,我便饒了你。不然,你等著。”
青萍被打得鼻青臉腫,跪在地上嚎啕道:“就是公子您的。那日您喝醉了,把我誤認成了杜姑娘……”
“還是我的是嗎?”鈺軒忽而起身,笑一笑,道:“好,是我的就好。那我就有權處置了!”
說著,便親自攙扶青萍起身,柔聲道:“你好好歇著,剛才是我的不是了。”
青萍將信將疑地起身,抽抽搭搭地說:“公子,您真的願意接受這個孩子?”
鈺軒兩隻手緊緊攥起,將關節掙得發白,麵上卻依然掛著一絲笑意,輕聲細語道:“我的孩子,我自然知道該怎麽做。青萍,你先回屋去歇著吧。”
過了大半個時辰,鈺軒端了一盞藥進來,低聲道:“來,剛才我下手狠了點,你把這個喝了。”見青萍還有些猶豫,他又道:“是補氣血的。”
青萍從未見他這般待過自己,忙忙端過碗來,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喝完,對鈺軒溫柔笑道:“公子,您從來沒對奴婢這麽好過。”
誰料鈺軒忽然變了臉,凶神惡煞道:“我不管你奸夫是誰,都饒你一命。青萍,我自認待你不算薄,你竟敢向我心口捅刀子。
你明知道晴兒對我意味著什麽,你還敢跑到她麵前去汙蔑我。若是她今日有什麽閃失,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裴鈺軒站起身,看了一眼麵無人色的青萍,繼續冷若冰霜對她說:“你的孩子,我替你處理了,明天之前你就給我滾出這個院子,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公子……”青萍慘叫一聲,捂著肚子,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哀哀道:“這真的是你的孩子,你,你打了妹妹的孩子,又來打我的……”
“那不是我的孩子。”裴鈺軒冷冷道:“你騙不了我。就算是我的孩子,”他一把扯起她的頭發,一字一句說:“我也不會要。你不要再做夢了,早點給我滾出去,別髒了我的院子!”
說完,他拔腿就走了。
青萍慘笑一聲,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那隻慘白慘白的碗。她一揮手,將那碗打碎在地上,看著那片片鋒利的碎片,她悲痛欲絕道:
“還是一場空,還是一場空……妹妹,你說咱們姐倆這命……真是苦啊…… ”
深夜,鈺軒回到丹桂苑,見到已經睡下的晚晴,不由雙目通紅,替她蓋了蓋被子,在她榻邊坐了許久,直到天色發白才離開。
清晨,晚晴迷迷糊糊醒來,小嬋來報,說公子昨晚在這裏坐了兩個時辰,今日一早便出門去了。
晚晴心內一片冰涼,她勉強吃了一盞粥,隻覺得身子發冷,頭暈目眩,便讓小嬋攙扶著在胡床上坐著。
昨天裴鈺軒走後,她翻來覆去想青萍說的事情,漸漸覺出來蹊蹺。
鈺軒明明知道自己最忌諱什麽,他怎會酒後失德做出此等事情?
再說,那青萍在鈺軒房內日久,她的姨妹便是栽在這件事上,鈺軒自此對她們大是防範,怎可能又讓她鑽空子?
是不是因為要娶安樂郡主的事情,其實早就定了,隻是瞞著鈺軒,結果被青萍知道了,故而她不惜鋌而走險?
看鈺軒的表現,他即使知道安樂郡主的事,也絕對是最近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在許氏去世後,皇上指婚時他才知道。
可是既然鈺軒都不知道,那青萍為何會知道?裴時為何會忽然格外高看起青萍來了?
他一向對周夫人的嫡係是趕盡殺絕的態度,當初為了珊瑚進不進宮,他都和裴後對峙了許久,因裴後堅持這才作罷;
這個青萍,到底為何在靠山已倒、主人不喜的情況下還能屹立不倒呢?
晚晴想來想去,忽然吩咐道:“小嬋,去看看今天公子留了誰在這裏值守?”
一時小嬋回來,道是阿諾在。原來阿諾因為傷口尚未完全痊愈,這段時間沒有跟隨鈺軒出門,一直留在丹桂苑內照看。
晚晴心中暗忖半日,方對小嬋道:“去廚房要一壺酒,四個小菜,一會端到阿諾那裏去。讓他吃完,過來找我回話。”
不消片刻,阿諾已經來了,他怎敢還大模大樣的吃完再來?一聽晚晴的吩咐,立刻便來麵見她。
晚晴見他來了,忙讓小嬋給他端了個杌子,自己便倚在胡床上同他說話。
晚晴問他,她離開裴家這兩年,青萍和大家的關係如何?
阿諾不解其意,小心翼翼道:“青萍對誰都一樣,她心地善,性子軟,人人都受過她恩典。隻是公子一直不大喜歡她,但她勤勤謹謹的,從不敢抱怨。”
晚晴點了點頭,忽問道:“那她和府裏什麽人走的近些呢?”
阿諾聽晚晴這般發問,不由愕然道:“青萍姑娘平日裏極少出門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博雅堂打點事務。她……小的沒見她和誰格外親近啊?”
晚晴聽了,略一沉吟,又道:“喔,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問,她平日裏是跟阿旺近些呢還是和興兒近些呢?或者,”
晚晴抬頭看了一眼阿諾,緩緩道:“和你們兄弟,關係又如何?”
阿諾忙道:“姑娘不知,青萍同我們兄弟一向客氣地很,和興兒也就那樣,唯獨和阿旺,較為親厚。”
晚晴心裏明白了一大半,她點點頭,又問:“而今,旺兒常在公子左右了嗎?”
阿諾道:“是,我們兄弟倆隻是去遠處跟著,近處都是旺兒貼身侍奉。”
晚晴想了想,站起身道:“阿諾,你在這裏等我一下。”說著,便起身去內室一趟,回來手裏拿了兩個金錁子,遞於阿諾道:
“上次你冒死救我,我心裏十分感激,本應早去看你的,但是最近事情多,耽擱了,你莫要介意。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自己去買點補品。”
阿諾臉上微微紅了紅,忙忙推辭道:“不敢要姑娘的賞,這都是小的們應當的。”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晚晴硬往他手裏塞,歎口氣道:“阿諾,我在這裏待不了多久了,日後,你們兄弟就長久在公子身邊服侍吧。
你的人品,我一向都知道,隻是你家公子……性子過於極端,你們日常多擔待他。”
阿諾忙雙膝跪地,叩首道:“小的一定竭盡全力。……”猶豫了一下,又道:“姑娘別嫌公子,他,他也苦的很……
昨日我見他去找了方公子,和他大哭了一場,說老爺拿著裴家遠近支係二百多口的人丁名單,告訴他,如果不接受郡主的婚事,抗旨不遵,這幾百人就跟著他一起去死……
又說安樂郡主家族勢力甚大,如果公子不從,姑娘您的命和……杜大人的命怕都保不住……公子這才無奈之下……接受了的。
可公子不知怎麽跟姑娘說,又加了青萍的事情,惹得姑娘生氣,所以他大動了肝火,昨夜,那青萍……青萍……”
晚晴越聽越驚心,不由問道:“青萍怎麽了?你們公子責罰她了是不是?”
“公子,公子打了她一頓,逼她喝了墮胎藥,她夜半時分懸梁自盡了。”阿諾低聲道。
晚晴猛地站起身,一陣眩暈,險些倒下,阿諾忙來扶住她,她緊緊攥住阿諾的手問道:“你說的,你說的……是真的?”
阿諾麵色更紅,攙扶她坐下,小聲說:“是的,今兒阿旺去處理她的後事了。一屍兩命,真是冤孽。”
“怪我,怪我!”晚晴用手擊打著自己的額頭,道:“是我沒弄清事實,才會導致這悲劇的!”
阿諾在旁低語道:“姑娘不必自責,那孩子就算不是公子的,青萍做下這事也活不了。”
晚晴忽然抬頭望著他,怔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此時忽聽得小嬋在外麵低聲道:“姑娘,公子回來了,已經到大門口了。”
晚晴忙對小嬋吩咐道:“你去堵住他,讓他給我買桂花糕去,說我現在就要吃,讓他親自去買。”
小嬋一驚,立刻領命出去了,晚晴急急對阿諾說:“你家公子疑心重,你萬不可將今日我給你說的話告訴他,也不能透漏給任何人,知道嗎?不然,日後我走了,你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阿諾眼圈微紅,抬頭看著晚晴,欲言又止,隱隱似有不舍之意。
晚晴此時無心計較他的神情,又低聲道:“你來,我給你說幾句話。”
阿諾忙彎一彎腰,晚晴附在他耳上,低語了幾句。
阿諾大吃一驚,臉色大變,抬頭問晚晴道:“姑娘說的可當真?”
“我隻是懷疑罷了,現在還沒有證據。”晚晴悵然若失道:“而今,我不想再多涉人命,不過日後我離開了,若他們還是步步緊逼的話,你記得將我今天說的話告知你家公子。”
但阿諾當即應聲道:“是。”
晚晴看了看阿諾,又道:“上次你們捉的賊人,口供問出來了嗎?”
阿諾道:“這個……,有一個賊人公子當日便讓人送給老爺了,還有一個賊人,甚是硬骨頭,怎麽也不吐口,到最後,公子不知用了什麽手段,那賊人臨死前到底吐了個名字。
公子聽了,出去喝了一晚上酒,喝的酩酊大醉……再後來,他主動回去找了老爺談了半宿……”
晚晴聽阿諾這般說,苦笑道:“好,我都知道了,果然,果然,……也罷,總得有個答案,我現在知道答案了,還不算晚。阿諾,辛苦你了……”
阿諾見晚晴這般痛苦,隻覺得替她難過不已,礙於身份,他什麽也不敢說,隻低低道:“姑娘不必客氣,您有什麽要吩咐小的,盡管吩咐……”
晚晴衝他淒涼一笑,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