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刑

  二更時分,晚晴喝了一碗安魂湯,這才悠悠醒過來,微弱地叫了聲:“軒郎。”


  正在室內焦慮地來回踱步的裴鈺軒,聽到她的呼喊,一個箭步撲到她麵前,用手握著她的手,急急道:“晴兒,你醒了?”


  晚晴一見到鈺軒,那淚便止不住流了下來,鈺軒用手攬著她,輕輕道:“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在,我回來了。”


  她忍不住撲到在鈺軒身上大哭起來,邊哭邊說:“軒郎,我以為我活不了啦,他們,他們那麽多人,團團圍住我們,阿諾為了救我,被他們刺了一刀。”


  “沒事,一群流寇罷了,阿諾我讓人去給他醫治了,他忠心護主,我會獎掖他的,你放心。”鈺軒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晚晴道。


  “流寇?”晚晴驚訝地抬頭問道:“怎知是流寇?”


  “剛才裴義他們來報,那幫人已經都被擊斃了,活口招供是流寇。”鈺軒溫言道:“你別管這些了,我來處理就行。”


  晚晴還待說什麽,鈺軒已開口道:“看到你醒來,我就放心了,我還有點要事要去書房處理,你先躺下睡覺,好不好?”


  晚晴眼淚汪汪看著他,緊緊握著他的手,不讓他走。


  他鼻頭一酸,眼中浮上了一層白霧,想到剛才在馬上看到她在生死關口上,狠狠咬了那賊人一口;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她硬生生一句求饒都沒有,何等剛烈,何等勇敢,而今卻像隻小貓咪般眷戀自己,不想讓他走,可見心裏也是怕的。


  他硬了硬心腸,將她的手拉下來,哄她道:“乖,聽話,有些事必須今晚處理,我處理完就過來陪你。”


  晚晴深情望著他,良久方道:“軒郎,謝謝你救了我。”


  鈺軒忍住心酸,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道:“小傻瓜,你我之間,還說什麽謝謝。”


  裴鈺軒從晚晴臥房出來,徑直走向宅院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囚室裏,兩個活口已被審訊過兩輪,打得血跡斑斑,依然咬死自己是流寇,就是為了劫財。


  裴府侍衛見鈺軒來了,忙躬身行禮,將口供呈上。


  鈺軒掃了一眼口供,便隨手撕個粉碎,鐵青著臉道:“打主意打到我裴鈺軒頭上來了,不錯,膽子很大!”


  他看了看被綁著的兩個賊人,一個身形高大,滿臉絡腮胡,兩隻眼炯炯有神,雖然被打得遍體鱗傷,頭卻還高昂著,看裴鈺軒的眼神裏盡是些桀驁不馴之氣。


  另一個則身形瘦小,眼神躲閃,裴鈺軒打量他時,他嚇得頭低下去,不敢對接裴鈺軒的眼神。


  裴鈺軒冷笑了一下,深呼一口氣,對兩個賊人道:“我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說,誰派你們來的?目的是什麽?”


  那兩人咬緊牙關,一字不說。


  鈺軒笑了笑,用手一指那瘦小的賊人,對侍衛吩咐道:“先帶這個小兄弟到隔壁去歇歇,咱們先招呼一下這個大胡子兄弟。”


  侍衛得令後,押送那人到了另一個房間。


  鈺軒從侍從手中接過一把匕首,走到了那個絡腮胡子身邊,溫言道:“不說是吧,好!”


  說著,忽然揚手舉刀狠狠紮在了那人的右眼中,在眼眶旋了一旋又猛地拔出刀來,血隨即噴湧而出。


  緊接著,那人驟然而起的哀嚎聲便充滿整個囚室,震得人耳朵生疼,不過很快那聲音便消失了,原來那人已經暈過去了。


  鈺軒冷眼瞧著血汙滿麵的賊人,麵不改色地回頭吩咐道:“把門關好了,別擾了人的清夢。”


  侍衛得令立刻去檢查地下室的門。


  鈺軒拿布擦了擦匕首上的血,又對手下道:“潑水。”


  那賊人被潑了一盆涼水後,活轉過來。


  “怎麽樣?還有一隻眼,要不要好事成雙?”鈺軒臉上掛著最是和氣不過的笑容,語氣卻冷得瘮人。


  “我們……真的是流寇,家鄉遭大水,沒法了才上的山。今日就是為了劫財……”那賊人倒頗有幾分硬骨,口供不改。


  “是條漢子,我倒是挺喜歡,你若是熬過了今晚,我就給你個痛快的。”


  裴鈺軒一副憐惜樣子,輕描淡寫對侍衛們說:“算了,別費事了,直接彈琵琶吧!”


  說著,徑直坐在了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看起來是要觀刑。


  那賊人聽他這麽說,不懼反笑道:“公子,幕後主使的人,我敢說,你敢聽嗎?”


  裴鈺軒聞言,抬眼看了看那賊人,凝神片刻,便若有所思地微微垂下頭。


  半明半暗的燈火下,那張英俊邪魅、魅惑眾生的臉上忽而散出令人膽戰心寒的陰冷之氣,他玩弄著手裏的匕首,半晌道:“說吧,說來聽聽。”


  “是裴尚書,是裴尚書指使我們幹的!哈哈哈,公子,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那人一隻眼流著血,另一隻眼還死死盯著裴鈺軒,嘴邊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


  鈺軒身體一震,臉色大變,他徑直起身,將匕首扔到地上,抬腿向囚室門口走去,一麵走,一麵向後揮手,命令道:“開始行刑吧!”


  說完,便匆匆走出了囚室。身後的賊人,兀自哈哈大笑著,轉瞬間,又變成了毛骨悚然的哀嚎。


  鈺軒起身到了另外一個房間,那個在押的賊人已經嚇得屎尿齊流,囚室裏充斥著一股極其難聞的氣味。


  見鈺軒到了,兩個侍從忙拿了瓢冷水潑在了那賊人頭上。


  鈺軒皺了皺眉頭,拿帕子捂著口鼻,微怒道:“怎麽還不招呼上?還得給他吃頓酒席再問?”


  兩個侍衛忙躬身道:“三公子,這人不經打,剛聽到隔壁的慘叫,已經全招了,您看這是口供。”


  裴鈺軒卻連正眼都沒看一眼那口供,隻是撣了撣自己的衣裳,坐在了侍衛給他掇過來的條凳上,盯著那抖若篩糠的瘦弱賊人,慢條斯理地說:


  “說吧,自己給我說,說得越仔細,死得越痛快!”


  那人結結巴巴道:“稟報貴人,我們的確是因為前兩年水災,實在活不下去才落了草的……,因為大家都懂點拳腳,有時候閑了也接點貴人的活。


  上個月,褚大當家接了一單大活,說是這活做完了,兄弟們下半輩子就無憂了。


  大家聽了都歡喜的很,這打家劫舍的活幹不了太久,大家每日間東躲西藏的也受夠了,想著能收手也不錯。


  當時大家本以為這是個特別難啃的大活,結果卻隻是讓我們劫個人。


  大夥都說這活簡單啊,覺得揀了大便宜,唯有二當家不肯幹……二當家以前是個鏢局的武師,經常在外麵跑鏢,懂江湖上的門道。


  二當家說,這麽簡單的活,出這麽大的價錢,不合常理,這活肯定沒這麽簡單。


  大當家當時也猶猶豫豫,要退錢又不舍得,又想著幹一票大的,大家就金盆洗手了,後來有人提議說去城外的關帝廟抓鬮,看看天意怎麽樣。


  結果,大當家帶著幾個人到關帝廟裏抓了鬮,是幹。二當家也攔不住,大家就幹了。”


  裴鈺軒點點頭,吩咐手下道:“不錯,很好,給他拿杯水來。”


  侍從拿了碗水,給那人喝下了。


  鈺軒又問道:“你可知道幕後指使的人是誰?他們讓你們劫什麽人?你們怎麽知道的路線?”


  那人一臉茫然地搖搖頭,說道:“這些我不知道,我就是個嘍囉,管事的都是三個當家的,我真不知道……”


  鈺軒笑了笑,站起身用鉗子從旁邊火盆中夾了塊燒得通紅的焦炭,二話沒說就懟在了那人的胸脯當中,那人眼一翻,大叫了一聲就疼暈過去了。


  鈺軒往旁邊站了站,侍衛拿了半桶涼水向賊人潑過去。那人一個悶哼,緩過氣來,嘶啞著嗓子道:

  “貴人,我真不知道,都是上麵怎麽吩咐我就怎麽幹,我真的隻是個……小,小嘍囉啊……”


  裴鈺軒慢悠悠走到那人麵前,看了一會,一把揪起那人的頭發,一字一句地迸出:“你知道你們劫的是什麽人嗎?”


  那人戰戰兢兢說:“我們是今天下午才得著信,說是要劫輛馬車,至於馬車上是什麽人,我們真的一點兒不知道,大當家隻說不留活口。”


  “不留活口……”鈺軒麵色一寒,氣極反笑,對身旁兩個侍衛道:


  “你們聽聽,好大的仇啊,車廂上那把劍,直直紮在正中,她隻要稍有一點避不及,就得當心口刺死。”


  兩個侍衛呆立在一旁,隻能點一點頭,一聲不敢吭。


  裴鈺軒忽而對他們低吼道:“愣著幹什麽,還不把這份大禮給我父親大人送去!!記著,給我父親大人傳話,要是此人死了,我可不會就此罷休!”


  “貴人,貴人,你宰相肚子裏能撐船,求你給我來個痛快的吧,求求你了!”那賊人哀嚎道。


  “給你痛快?”裴鈺軒笑得有點陰惻惻:“那你得說點有用的,我不是一進來給你說了嘛!”


  “我說我說,隔壁你們抓的那個就是我們二當家的,他知道的比我多,貴人去問問他,他是我們的軍師,舉凡大事他都知道。”那賊人忙不迭道。


  “嗯?”鈺軒點點頭,恍然大悟地對手下道:


  “怪不得看起來像是條漢子,去,告訴隔壁一聲,琵琶骨先不要拆了,別給我一下拆死了,先給他弄點藥灌下去留條命,回頭我回來接著審……”


  侍衛去傳令的當口,那瘦弱的賊人聽到拆琵琶骨已然嚇暈過去了。


  敬亭賞月

  清晨,一縷晨曦照射到床幃上,晚晴徐徐睜開眼,正看到鈺軒坐在自己榻邊,用手支著頭,微閉著眼睛,似在閉目養神。


  晚晴見他一臉倦容,眼下青黑一片,知他一夜未睡,心裏一陣心疼,忙坐起身來,伸出手去撫了撫他緊蹙的額頭。


  驀地,她的手被捉住,鈺軒的眼睛仍緊閉著,隻是將晚晴的手輕輕放到唇邊,低低道:“晴兒,我差點又失去你了!”


  晚晴一陣心酸,她抽出手,將鈺軒的頭攬入自己懷中,勉強笑道:“瞎說,我不是你的貴人嘛,哪有貴人自己先死了的呢?”


  鈺軒沙啞著嗓子道:“晴兒,從今天起,你就得一步不離待在府裏,哪裏也不能去了,我已經吩咐侍衛三班輪崗替換。你莫怕了!”


  晚晴用手輕撫著他的頭發,試探說道:“軒郎,我覺得,我還是去永寧寺暫避比較好。”


  鈺軒忽地坐正了身子,緊張問道:“晴兒,昨天那夥賊人有沒有給你說什麽?”


  晚晴微微笑道:“軒郎,你那麽怕做什麽?你先在我這裏歇歇,我梳洗好了叫你。”說完,便起身披上了外衣,下了床榻。


  鈺軒一滯,笑道:“好,那我在這裏躺一下,眯一會兒。你先去梳洗,一會我陪你吃早餐。”


  晚晴便替他脫下外衣,又幫他脫下靴子,見他靴子上有斑斑的血跡,她楞了一下,旋即放下靴子,催他躺下,又幫他拉上被子。


  他握了她的手一下,便迅速睡著了。


  二個時辰後,鈺軒醒來,發現晚晴在梳妝台坐著,定定望著妝鏡台。他悄聲下床,走到她身後,輕撫著她的秀發道:


  “晴兒,在這裏想什麽呢?怎麽一直不肯叫我?”


  晚晴從鏡中看見他,便舉起手握著他的手,輕言道:

  “你必是昨晚忙了一夜,我看你睡得熟,便沒叫你,裴大人已經打發三撥人來請你了,你回裴府去一趟吧。”


  鈺軒見她眼睛微紅,知她必是哭過了,待要問,卻沒開口,隻道:“好,我去去就來。”


  晚晴轉過身,將頭靠在他的身上,有點疲憊地說:“軒郎,我好怕,我怕一睜眼就看不到你了。”


  鈺軒俯下身子緊緊抱住她,毅然道:“不怕,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擋我們在一起,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晚晴眼淚怔怔留下,她回頭向鈺軒道:“軒郎,隻怕這次沒這麽簡單,你去和你父親好好說,千萬不可吵翻了。


  你記著我的話,朋友越多,敵人就越少。裴大人一定有自己的解釋,你務必同他好好說。”


  一絲陰鬱在鈺軒眼睛裏一閃而過,他低聲道:“晴兒,你老實告訴我,昨天你到底聽到了什麽?”


  晚晴垂眸,半晌方答:“你別管我聽到了什麽,你先回去見你父親。記得,千萬不要意氣用事。等你回來,我再和你細細盤算。”


  鈺軒見她這般說,便也點了點頭,道:“那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說畢,就要出門,晚晴忽道:“軒郎,你沒吃早飯,這盞牛乳你喝了吧,我給你一直溫著呢。”


  說著,便從身旁放置的錯金紅泥小火爐上取下牛乳,遞給鈺軒。鈺軒深深地望著她,一飲而盡,笑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晚晴斂眉推他:“莫胡說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日暮時分,鈺軒才回來。他一回府,連衣服都沒換,就急急到晚晴的房間,卻見小嬋在外麵坐著,室門緊閉,不由心裏一驚,問道:“姑娘呢?”


  小嬋忙站起來答道:“稟公子,姑娘今天說是身體不適,您走了後便一直在床上躺著。”


  鈺軒道:“用飯了嗎?”


  小嬋低頭道:“沒有,給姑娘端進去,姑娘說沒有胃口,又端出來了。晚飯姑娘說等公子回來一起用。”


  “沒用的東西!”鈺軒一把將小嬋撥了個趔趄,自己打開門,躡手躡腳進去。


  屋裏一片昏暗,有微弱的光照在床幃之間,冰冷的空氣裏遊蕩著無數微塵。


  他坐在晚晴身旁,見晚晴雙眼微腫,嘴角臉頰也微微紅腫著,柔媚秀麗的臉蛋上盡是淚痕,再一看,她旁邊的枕頭濕了一大塊。


  鈺軒沉著臉,心中猶如墜了鉛一般,他用手扶著自己的額頭,重重敲了兩下,便要轉身離開,卻被晚晴一把拉住,幽幽道:“軒郎,你回來了?”


  鈺軒強笑道:“是啊,小懶蟲,怎麽還不起身?天都黑了。”


  晚晴道:“我今日不知怎的,身子生疼,就先到榻上來躺一躺。”


  “不許再躺了”,鈺軒拉起她,柔聲道:“陪我去用膳。”


  “我不想出去了,你讓他們送進來吧。”晚晴閉上了眼睛。


  “好,聽你的。”鈺軒寵溺地說:“你想在哪裏吃,咱們就在哪吃。”說著,命令小嬋去吩咐廚房把飯菜擺到韶雅堂來。


  一時廚房來布飯,八個菜,二個湯。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鈺軒親手替晚晴盛了一碗青酸筍雞絲湯。


  晚晴怕他擔心,略略喝了兩口,又吃了兩口金絲卷,便說什麽也吃不下了。


  鈺軒見她愁容滿麵,強打精神應對自己,心裏如同針紮一般。


  他自己隨便用湯泡了一盞飯就放下筷子,卻又逼著晚晴吃了一小塊酥油點心,晚晴味同嚼蠟地咽下去。


  一時二人飯畢,廚房的人進來抬走飯食,鈺軒吩咐道:“以後飯菜均要清淡,再不許油膩膩的了。”


  晚晴見下人們都散去,方笑道:“明明是胃口不好,嫌飯菜油膩,鈺軒,你這是遷怒於人啊!”


  鈺軒見她吃了點飯,臉上略有點紅暈,臉色也好多了,心裏微微鬆了口氣,笑著拉過她的手,說:


  “你倒是個好侍奉的主子,怎麽對什麽人都那麽和善呢?”


  晚晴笑笑,未說話。許久,方道:“咱們去花園裏走走吧!”


  鈺軒見天色已晚,有點擔心,不太想去。


  晚晴微諷道:“怕什麽?能潛到裴國舅府邸刺殺,那得多大的膽量啊?放心,必沒有事。”


  鈺軒知她素來頗有膽識見地,便也依了她,和她一起到了花園。


  進了園子,二人到了敬亭下,敬亭是花園假山上一處高台,坐在上麵可俯瞰整個府邸,可是現在天氣還涼,在上麵難免有些冷。


  晚晴道:“咱們上去談吧。”


  鈺軒剛待阻攔,想了想,便攙扶著她上去了。


  侍從們要想從,被他嗬止,要求所有侍衛撤出敬亭一米處守護。


  上了亭子,鈺軒便要解下披風給晚晴披上,晚晴製止道:“你穿的少,別脫下了。”


  鈺軒笑道:“也好,你來,我們一起披著。”說著,用手緊緊攬著晚晴的肩膀,將披風往她身上裹了裹。


  披風是一領狐裘而製,這本來是冬日禦寒之物,剛才鈺軒出來時,怕晚晴冷,特意帶穿出來。果然,晚晴一裹上身,便覺得暖烘烘的。


  “好暖和的披風啊!”晚晴不由輕輕歎道。


  “你喜歡就送給你,這還是那年李四原送給爹兩塊狐裘當壽禮,爹送給我一塊,做了一領披風。


  現下這皮毛有些舊了,明天我找人給你翻洗一下,改一個尺寸,恰好你怕冷,披這個最好了,是我疏忽了,”鈺軒懊惱地說:“早該想到的。”


  晚晴心中一股暖流湧起,她微微仰起頭,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凝視著鈺軒,輕聲問道:“軒郎,是不是我問你要什麽你都會答應我啊?”


  鈺軒輕握著她的手,柔聲道:“當然了,你想要什麽,說吧!”


  晚晴凝望著他的眼睛,深深道:“我隻要你幸福,軒郎。”


  鈺軒一下怔住了。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如此說,不由喉頭一緊,聲音略有些哽咽道:“傻瓜,你就是我的幸福,你不知道嗎?”


  “鈺軒,我的身份非同往日,若哪天皇帝忽然想起我這個人,我還得……”


  她還未說完,鈺軒已經捂上她的嘴,微怒道:“不許胡說,到時找太醫院擬一張病歿的單子遞上去就行。”


  晚晴長歎一口氣,感傷地說:“在昨天以前,我也覺得這個法子萬無一失。


  但是昨天,那個賊首對我說他知道我是從宮裏出來的,有人出了1000兩黃金買我的命。你看,我的身份根本沒瞞住,有人想我死。”


  鈺軒眼中狠厲之光頓起,他恨恨道:“無論是誰買通的他們,我都和他勢不兩立!”


  “軒郎,不會是你父親,”晚晴輕輕拉了一下他的手,緩緩道:“你父親最多知情。


  你別忘了,要不是他派的那隊侍衛,你們即使返回來,也救不回我。而平日裏,宣召你,需要那麽多侍衛嗎?”


  鈺軒一頓,不禁佩服晚晴觀察仔細,頭腦冷靜,他有一絲如釋重負,笑道:“


  你還真是個小諸葛,今天父親給我百般解釋,說這事真的與他無關,他從來沒想讓你死。他說自己曾發過毒誓,絕不會害杜家人。”


  “裴大人的確不太會做這種收買山賊殺人的事情,”晚晴若有所思道:“對了,昨天你是怎麽忽然又想起折返的呢?難道是看了阿默的信號?”


  裴鈺軒略略低了低頭,歎口氣道:“我也是覺得事出蹊蹺,按理召我回去讓裴義來宣我即可,為何要帶那麽一大隊人馬?為何要那般隆重?關鍵是,為何要那般焦急?

  據我所知,宮裏、邊塞這幾日都沒有加急的事情,即使有急事,他又何嚐這般看重我,立等著我回去做決斷?絕無可能!


  想到這裏,我立刻喝令隊伍回去,裴義竟也未有異議,我們走了大半才看到你們發的信號,要是等到看見信號才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鈺軒心有餘悸地握著晚晴的手,那手指微微的涼意,傳到了晚晴的指尖。


  晚晴用力握了握鈺軒的手,說:“所以軒郎,你看,你父親並沒有害我,是不是?他反而還救了我。你不要憂心忡忡了!”


  鈺軒知道她怕自己和父親生分,她明知道父親絕逃不了幹係,卻還在極力替父親開脫。


  他感激地將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懺悔道:“晴兒,你說我當日為何要掀開你的蓋頭後說那番話啊?我太混了!


  若不是當日陰差陽錯,今天我們就是合法的夫婦了,再也不用這般提心吊膽,也不會讓你受這麽多的苦了……”說完,淚珠大滴大滴落到了晚晴手背上。


  聽他這麽說,一個念頭飛快地劃過晚晴的腦海,但隻有一瞬,她便恢複了平靜。


  抬手替鈺軒拭掉眼淚,她輕聲細語地說道:“軒郎,你莫要自責了,萬般皆是命,昨日那婆婆不是說,那枚鳳凰釵和如意簪是一對嗎?


  那咱們就好好留著,討個好彩頭吧! 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你做一對普通的民夫民婦,可是你身份貴重,我這夢想估計最終難以實現吧!”


  鈺軒將她攬入懷中,深深道:“隻要和你在一起,我不管是什麽身份,都甘之若飴!”


  晚晴見一輪新月如鉤,冉冉升起,她指月道:“軒郎,以後每個這樣的日子,我都會想起今日和你在這敬亭上賞月的情景。”


  鈺軒一絲不安劃過,他低低道:“胡說什麽?我們不會分開的,你相信我。”


  話雖然這麽說,但兩人都知道,一股巨大的危機已經漸漸蔓延過來,未來,變得不可預知。


  注:“彈琵琶”為古代的一種酷刑,是用利刃把人的琵琶骨(肋骨)一根一根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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