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誰家
鈺淑、鈺媚見晚晴不知怎麽忽然不說話了,便都逗著她,她隻好勉強打起精神來,虛與委蛇一番。
不久,馬球大賽便開始了。鈺軒被點名上去了,另有一幹貴族子弟都已換衣上場。
鈺軒回頭望了一眼晚晴,晚晴對他嫣然一笑,將手握成拳給他加油。他的心一暖,暫時壓下那些煩心事,起身便上場去了。
在馬球場上,晚晴再次見到了永王,而且發現他的王妃也扮成男裝,風姿颯爽,和他並肩作戰,夫婦二人以眼神交流,似乎默契十足。
那王妃的騎術了得,一身紅裝不壓須眉,雖然姿色不十分出眾,卻別有一種英姿颯爽在裏麵。
晚晴看著這對夫婦,想著這樣一對玉人,應該不會對自己有什麽威脅吧。鈺淑見她一直盯著永王夫婦看,便低聲道:
“聽二哥說,永王殿下去年才成親,王妃是隴西節度使曾雲智的女兒,武將出身的女子,看起來和咱們不一樣吧。”
晚晴笑了笑,道:“可不是嘛。”
後來許多年,每當想起雅王夫婦在一片湛藍的天空下夫唱婦隨打馬球的情景,晚晴都不由感慨萬千——
那麽年輕、美好的生命,那勃勃的生機,款款的深情,翻飛的紅色馬球裝,飛馳的駿馬,還有那碧空白雲下爽朗的笑聲,是多麽美好多麽令人心馳神往啊!
可惜這一切,終究抵不過命運無常,抵不過政治的波瀾詭譎。假以時日,這一切終將化為泡影,轉瞬成空了。
一時,馬球賽事結束,滿頭大汗的鈺軒回來了,他們這一隊輸輸給了王室子弟,他難免有點沮喪,晚晴和他隔得甚遠,也不好就過去撫慰。
裴氏二姐妹也沒有要過去看他的意思。裴時對他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裴玉圃夫婦當然更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都是虛客氣了一下。
晚晴忽然心疼起他來,原來在自己來之前,他便是這般的寂寞,無論是輸是贏,都不會有人上前問候一句,他的心裏該有多難過呀!
想到這裏,她毅然起身,捧起一杯清茶,給裴氏二姐妹道:“我看三公子滿頭大汗的樣子,我去敬他一杯茶吧。”
說著便起身走到鈺軒麵前,施禮後恭恭敬敬雙手遞茶於他道:
“三公子,我剛才見你們這一隊打得好生精彩,勝敗乃兵家常事,您千萬不要介意。”
說到這裏,她微微抬頭掃了一眼鈺軒,見他麵色轉霽,這才放下心,莞爾笑道:“我見您馬術非凡,希望有機會能和您一起學習馬術,這盞茶,晚晴敬您。”
鈺軒本來滿腹心事的,卻見晚晴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眼中滿是關切和撫慰,心裏一陣暖流滾過。
他知道她當眾站起來給自己敬這盞茶要鼓起多大勇氣,也著實感謝她這番苦心,便接過她手中的茶,凝視著她的眼睛,一飲而盡,深深道:“妹妹有心了。多謝!”晚晴含笑致意。
裴時在旁看著這對小男女,不由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和婉道:“還是晴兒知禮啊,軒兒要多向你妹妹學習。”
聽裴時這般說,裴氏二姐妹也都起身,各自捧了一盞茶,走到鈺軒身邊道:“三哥辛苦了,我們也是以茶代酒,敬您。”
鈺軒忙道不敢,起身接過茶盞,都喝了下去。
他喝的雖是茶水,但是卻比蜜水還要甜上十分,抬頭看時,晚晴正對著她靜靜地笑,那笑,如同一縷春風,將他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了。
一時,有宮內小太監來對裴時耳語了什麽,裴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是嗎?你沒有聽錯嗎?”
那小太監直道沒有。
待太監走後,裴時對鈺軒鈺甫兄弟道:“皇上說命淑兒、媚兒和晴兒三人準備一下,一會會來叫她們去合奏一曲。”
鈺軒的頭“轟”地一聲,不可置信地問:“怎麽會有晴兒?這個大會不是勳貴和四品以上官員的親眷才能參加嗎?”
裴時心事重重道:“不知道,太監這麽傳的。”
“伯父和三弟不用急,這必是例行的表演,聽說往年也有,就上去走一遭吧。”鈺甫溫言道。
“爹”,鈺軒急了,他想也沒想,二話不說雙膝跪在地上,低低道:“爹,晴兒不能去,她不能去……”
“你這孩子沉不住氣,”裴時道:“哪裏到了這個地步了,起身。”
裴鈺軒眼圈微紅,嗓子沙啞道:“爹,若是晴兒去了,我今日拚死也會將她拉下來。”
“行了,不去就不去吧。你去和你二哥商量一下,看看怎麽著能不讓晴兒上場。”
裴時掃了一眼裴鈺甫,又道:“你們哥倆也該鍛煉一下了,我是老了。”說完,便安心飲茶,不再說話了。
鈺軒立刻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起身拱手對鈺甫道:“不瞞二哥,晴兒是我認定的人,求二哥幫幫我。日後二哥但有吩咐,鈺軒無有不從。”
鈺甫倒吃了一驚,他額頭微有汗出,低低道:“三弟,這事……我位卑言輕,怎能去替你求情?”
鈺軒的眼伸猶如箭一般射向他,道:“二哥若不應此事,是要讓弟弟跪倒在您麵前嗎?”
鈺甫搖了搖頭,一時無措,他還未說話,卻聽王氏笑道:“三弟快起。我替你應了,要是出了事,我回娘家求我父兄,替你說去,我就看不慣棒打鴛鴦的事情。”
鈺甫狠狠瞪了一眼王氏,待要說什麽,還是沒說。
鈺軒感激地望著王氏,低聲道:“如此,謝謝二嫂了。”
眼見鈺甫還是猶豫不決,忽聽裴時道:“老二啊,晴兒的爹是從六品,按理今日沒資格來這馬球大會的,你讓晴兒上去事小,壞了規矩是大,你說是不是啊? ”
“伯父,您誤會了,不是我讓她杜姑娘上,是皇上他……”鈺甫極力分辨額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裴時意味深長地看著鈺甫,慢條斯理地說:“好好,伯父都知道。我無非是想讓你在上麵怪罪下來時,替你三弟擔待一二。甫兒,伯父一向待你不薄,打仗還得親兄弟,上陣還得父子兵,你說時不是?”
鈺甫的臉瞬間黯淡了下來,他低頭思忖良久,方慢慢回答道:“好,侄兒明白伯父的意思了。此事就由侄兒去處理吧。”
裴時對鈺軒喝道:“還不趕緊給你二哥道謝。”
鈺軒忙對鈺甫致謝道:“如此,多謝二哥了。二哥的情……鈺軒領了。”然後,不待裴鈺甫回答,他便向裴時稟告:“爹,我想先帶晴兒回去。”
“不成,等到馬會結束再說。”裴時斷然拒絕。
“可是……”鈺軒還待說,裴時怒道:“閉嘴,回你席上坐好。”
鈺軒不再說話,步履沉重地回到席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王氏見裴鈺甫的臉色,冷笑了聲,忽揚眉對鈺軒道:“三弟啊,你既喜歡人家姑娘,可別朝秦暮楚啊,不然,隻怕雞打蛋飛……”
裴鈺甫氣得臉色發白,狠狠瞪了妻子一眼。
鈺軒知她說什麽,在席間對她拱手致謝道:“二嫂教訓的是,鈺軒記下了。”
晚晴她們的坐席離他們的席位略有點距離,眼見他們表情嚴肅,不知在說什麽,都好生奇怪。
不一會兒,便有太監來請三位姑娘上台表演。
鈺軒忙起身說道:“杜姑娘身體不適,請公公代稟。”說完便將一個足金元寶暗暗遞給公公。
那太監尖聲道:“好說,那雜家便替裴公子稟報一番。”
鈺媚和鈺淑都有些驚訝,卻也不敢說什麽,便被太監領走了。
晚晴驚訝地問鈺軒道:“軒郎,她們去哪裏了?”
鈺軒勉強對她笑了笑,溫言道:“她們去台上表演去了,你好好坐在這裏,不要四處走動。”
說完,便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了,心裏又是氣憤,又是驚慌,又是後怕。
不一時,便聽有太監傳旨,道是人壽年豐,疆域遼闊,皇上大喜,在此處大宴賓客,先請各位高官的寶眷為大家獻琴音一首。
便有十二位出身顯赫、正直妙齡的女孩兒,排成一排,有人持蕭,有人彈琴,有人吹笛,有人鼓瑟,開始合奏一曲《鳳求凰》。
這本是舊俗,故而京城貴族女兒家都會習得一兩首曲子來練習,鈺媚和鈺淑也一人持笛,一人持蕭,跟著琴音相和。
一曲終了,下麵掌聲雷動。後又有宮廷女樂歌舞演出,鈺媚與鈺淑自有人接了下來。
兩人回來一看,發現自己麵前的金盤裏已經擺滿了鮮花,最顯眼的是純金打造的兩支金花,一支略大些,金枝金葉栩栩如生,是一朵金牡丹,放在鈺媚盤子裏。
另一朵,是極精致的一朵金花,每朵花上都刻著卍字紋,明燦燦很是晃眼,也是一朵牡丹花。
二人心裏均是沉甸甸的,慢慢坐下,那眼淚可是慢慢湧上來。
原來這金花都是皇親貴勳所賜贈,鮮花之約可以不理,這金花卻無論如何不能不管不顧的。
晚晴本來還親親熱熱的叫二人坐下,卻見二人眼含熱淚,似有不喜之狀,她從未來過這種大會,是以搞不清什麽情況,隻好默默替二人各斟了一盞茶,一一遞給她們。
二姐妹心事重重地對她笑了笑,沒說話。
晚晴心想:她們怎得表情這般奇怪,明明她們的金盤裏那麽多鮮花,連金花都有呢;而自己卻連一朵小小的鳳仙花都沒有,真是氣人,難道自己就那麽難看,連一個心儀自己的人都沒有?
想到這裏,她偷偷看鈺軒,卻見他一直麵露寒光,完全沒有替自己去折一支花的意思。她下意識嘟一嘟嘴,心裏不喜,想著鈺軒便是這般不解風情,哼!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聽到一個尖利的嗓音兀地響起:“請問哪位是杜姑娘?我家主人說這支金花贈與杜姑娘。”
晚晴一聽叫自己名字,忙抬頭,卻見一個身著灰衣的中年太監持一支金芍藥來,後麵還跟著兩個仆從,捧著些錦緞、首飾之物。
裴時忙帶著裴氏一族起身致禮道:“不敢,請問貴府是……”
“裴大人,咱家出身雅王府。這支金花是雅王相贈杜姑娘。這些賞賜是王妃相贈……”
你道雅王為何忽然向晚晴贈送了金花?原來此前裴鈺甫已向永王的陣營舉薦了杜晚晴,稱讚她溫柔大方又博學多才,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孩兒。
永王見鈺甫這般稱讚,又看她家學淵源深厚,雖然父親位卑官小,卻也算清要之職,故而便應了給雅王做側妃。
雅王年齡尚輕,和申王一樣都是皇帝的老來子,隻是雅王不似申王那般遊手好閑,他自幼好文學書畫,和永王走得更近些。
本來雅王新婚燕爾,和新娶的王妃琴瑟和諧,不太想如此快的納側妃。
正在猶豫之際,裴玉甫悄悄找到他,給他看了杜晚晴的一張畫像,他一眼便認出了晚晴正是當日在茶樓和自己邂逅的那位男扮女裝姑娘,想想倒也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子,反正自己貴為皇子,側妃是一定會納的,不如此次便順了皇兄的意思。
因此雅王便和王妃商量,王妃雖不喜,卻也知天家皆是如此,隻好應了下來。
雅王回覆了皇兄,永王甚是高興,便令他在此次馬球大會上先試探一下皇上的意思。皇上有什麽不同意的?自己兒子納側妃他向來是不大過問的。
而雅王今日在裴家席麵上,意外又遇到晚晴,見果然是個端莊明麗的姑娘,心裏便十分稱意,於是也便順著父兄的意思送上了金花。
他們這些內幕不但杜家人一無所知,裴時父子也不知道,知道真相的隻有裴玉甫一人。
不過裴時是何等老練之人,他今日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卻迅速判斷必是家裏出了內賊舉薦了晚晴。
不然晚晴一個閨閣弱女,怎麽會忽然入了皇家的眼?至於這內鬼是誰,不用想也知道,裴鈺甫自高中進士,便被永王收入麾下,嶽家又是永王的得力手下。
此時見到雅王府賜花,裴時假裝不解其意,拱手問道:“這……不知這是何意?杜姑娘隻是在下一位老友之女,今日隻是臨時來此一遊。……”
“杜姑娘已有婚約在身,不能接受雅王的金花”。裴鈺軒不待爹爹說完,忽然站出來對那太監道。
那太監上下這麽一打量鈺軒,半耷著眼皮冷冷問道:“這位公子倒是麵生的很,照您的意思,這禮物杜姑娘要拒收?”
杜晚晴一臉懵,她壓根沒明白是什麽意思,裴鈺軒還待說什麽,裴玉甫拉了他一把,低聲道:“公公有勞了,這花與賞賜鈺甫先代為收下,回頭我會親稟雅王殿下,請殿下恕罪。”
事已至此,裴玉甫已知伯父父子為了杜晚晴已經幾近與自己公開翻臉,此時卻也不好再作施展,幸而這金花為媒不過是個舊俗,並不是真正的提親下定,雅王性子溫順,若自己自行請罪,說不定還能挽回一二。
此事他考慮不周,未料到花名在外的裴鈺軒竟然會為了區區一個六品官員的女兒和自己對,就算自己依附永王,一時卻也無法自立門戶,與伯父父子分立門庭。
本以為杜家官小位卑,可以直接越過,誰料杜氏雖微,卻有伯父父子做靠山,自己竟然完全搬不動。
這次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心裏懊悔不及,再不敢得罪伯父,隻好先硬著頭皮應下來。
那太監識得裴玉甫,見他這般說,便袖手道:“好,那有勞裴二公子了。咱家告辭。”說完,將金花和賞賜堆在了鈺甫案幾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此時筵席還在繼續,裴時給鈺軒耳語幾句,鈺軒便來晚晴身邊道:“杜姑娘,你父親捎信讓你先回去一趟。”
晚晴驚訝地看著他,裴氏姐妹也驚問道:“怎得杜大人這時傳喚晴兒?”
鈺軒鐵青著臉道:“不知,回去看看才知道。”
晚晴隻好去給裴家人告了別,然後跟著鈺軒離席而去。鈺軒與她坐上馬車,她問道:“軒郎,你怎麽了?”
鈺軒拍了拍她的手,道:“沒事,我累了,讓我靠著休息一會,好不好?”說著,便將頭靠在了晚晴的肩頭。
晚晴本來有千言萬語要問他,見他這般疲倦,便什麽也沒說,用手握了握他的手,他竟然真的睡著了。
二人到了,車夫請他們下車,鈺軒先下,然後將晚晴一把抱下來。
晚晴臉一紅,才見這是到了鈺軒的丹桂苑,她見鈺軒將自己帶到了這裏,才知道所謂父親找自己完全是一個借口,但看著鈺軒的臉色一直不好,便也沒問什麽,由著鈺軒緊牽手走進了苑內。
隻見苑內種著數百株桂花,此時並不是桂花開放的季節,但是桂樹葉子綠油油的,每有風來,也有一陣桂枝的清香。
晚晴見鈺軒一直沉著臉,便逗他道:“軒郎,你怎的不種些桃花杏花玫瑰花啊?要四季都有花開才好看嘛,哪能隻看一季花的?”
“你喜歡?”鈺軒溫柔對她道:“你若喜歡,我便讓人去種。”
“我看人家的園子都是這樣,隻是我家庭院太小,我娘便隻好種了兩棵桂花樹。”晚晴低低道。
“好,都依你。下次你來時,這裏就是四季的花了,好不好?”眼見到了內室,鈺軒打橫,將她一把抱起來,眼神有幾分迷離道:“晴兒,我們到家了。”
晚晴羞道:“軒郎,你做什麽呀,快放我下來,被人看見。”
“沒人看見,”鈺軒低聲道:“我早傳話讓他們避到一邊去了。”
“那也不行呀,你放我下來。”晚晴嘟著嘴,道。
“好……”鈺軒將門踢開,哄著晚晴道:“你乖乖在這裏坐著,不要動。”說著,便將晚晴徑直放到了榻上。
晚晴不解其意,見他自顧自去插上門,又回來緊緊抱著自己,心有餘悸地說:“晴兒,你知道嗎?我今天差點就失去你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去那裏……是我的錯……”
他將頭埋在她的懷裏,她輕輕撫了撫他的發,嬌聲道:“傻瓜,那金花不是二公子接過去了嗎?是不是我那日在茶樓見到了雅王殿下,他才認識我的?”
鈺軒抬起頭,咬牙切齒道:“不會,一定是有人在後麵給我們挖了坑。真是喂不熟,竟然這樣對我們!”
晚晴驚道:“軒郎,你莫胡說,我見那雅王殿下和王妃甚是恩愛,他為何要這麽做?他給我金花做什麽?”
鈺軒道:“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不錯,他是想讓你去做側妃。”
“側妃?我……我明明看到他和王妃伉儷和諧……”晚晴將信將疑,瞪圓眼睛看著鈺軒。
“皇家子弟三妻四妾很正常,再說他自己說了能算嗎?永王的話才是聖旨。”鈺軒氣得直哼哼。
“軒郎,你怕什麽?就是打死我也不會給人做妾室的。”晚晴忽然對著鈺軒笑道,“你莫生氣了,我京兆杜氏從不與人做妾,我才不去給他做什麽側妃呢。”
鈺軒一愣,忽然柔情似水地吻向晚晴雙頰,在她耳邊悄聲道:“晴兒,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晚晴點了點頭,又笑著用手指點他的額頭道:“我離開你要去哪裏呀?”
鈺軒見她笑得這般甜美,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修長而微涼的指腹輕輕拂過她櫻桃般小巧的唇瓣,嗓音暗啞、神色迷離道:“晴兒,好晴兒,今日給了我吧,好不好?我們成了夫婦,便再也沒人和我搶你了!”
晚晴聽了她的話,不由羞地臉都紅透了,輕斥道:“軒郎,你胡說什麽呀?你怎麽了?快住手。”
鈺軒卻將她攬得更緊,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生命裏,他的唇貼在她耳後,猶如囈語般道:“晴兒,求你了,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軒郎……”晚晴使出吃奶的力氣,推開了她,坐正身子斥責道:“你瘋啦,你怎得今日這般胡言亂語?”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濺到了鈺軒的臉上。
鈺軒醒了,他吻向晚晴的眼睛,癡癡道:“晴兒,我不會負你的……”
“軒郎,你做什麽呀?”晚晴泣道:“你這是要讓我做失節婦人嗎?你總要三媒六聘娶了我才行啊!”
鈺軒愣了一愣,再一次將她擁在胸前,低聲問道:“晴兒,你不喜歡我嗎?”
晚晴推開他,惱道:“我喜歡你,但要有度啊,我們還沒成親,你要做什麽?你老這樣子,我……我都怕了你了,你是置我的名節於不顧嗎?”
“那不管是什麽名分,你我隻要在一起就好了,對不對?”鈺軒眼巴巴地望著她,一臉期盼地說。
“不行”,晚晴徹底冷靜過來,“我絕不能和別人分享你,要麽全是我的,要麽……都是別人的。”
“全是你的,我從頭發絲到腳跟都是你的,晴兒,你不信我嗎?”鈺軒急急將她的手貼到自己胸口。
“我信你,所以你也要信我。軒郎,我姑姑的悲劇,我再不想重蹈了,我這身子早晚是你的,但是,沒有明媒正娶不行。”晚晴一字一句道。
“好”,鈺軒見她如此堅決,也隻好偃旗息鼓,給她拉了拉衣裳,整了整頭發,略有點失落地說:“聽小娘子的”。
晚晴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一把拿起梳妝台的銅鏡給他,道:“你自己看看,剛才像不像是色中餓鬼,真是的……每次都這樣子,下次誰敢和你單獨相處?我再也不來你這裏了……”
“好晴兒,我錯了,我下次再不敢了。”鈺軒裝起委屈來,“求您老人家還要親臨寒舍啊……”
“哼,我肚子餓了,你的寒舍有沒有好吃的啊?”晚晴倒是不計較,隻當他是一時興起。
他的心卻慢慢沉下去,勉強笑道:“有啊,吃飽了還要送小娘子回娘家去呢。”
“什麽回娘家啊,瞎說!”晚晴嗔道。
晚上,裴鈺軒將晚晴送回杜家,又去書房找父親。
裴時正站在一盆君子蘭之前,若有所思。鈺軒請了安之後,便忍不住氣咻咻道:“爹,他的手伸得太長了……今天,晴兒差點就……”
“各為其主,也不是什麽錯事,可是這孩子太急了,自家人還要插一腳”。裴時閉了閉眼,歎口氣道:“和他爹的性子太像,凡事不過腦子,做事又狠又絕,最後連回頭路都找不到。”
“爹,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您得給我作主。他明知道我和晴兒的事情,他還慫恿永王這麽幹,究竟晴兒的爹隻是個從六品下的小官,他們為什麽盯上了晴兒?”鈺軒恨恨道。
“你以為你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晴兒隻有你覺得好?老牛家那兒子,還想上門做贅婿呢,你聽說三品大員的兒子上門做贅婿的嗎?
況且晴兒的爹算是士林中的清流,二榜進士,出身清貴,門第也不低,加之女孩子漂亮聰明,這幾個條件加起來,不要說做個閑散王爺的側妃,就算做個正兒八經地皇妃也不是沒可能啊!”
“爹,”鈺軒跪地道:“希望您早點給兒子去杜家提親吧,兒子實在等不得了。隻怕夜長夢多。”
“好,爹答應你。隻是此時政局不穩,你妹妹給晉王做繼室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裴時道:“到時若晉王得繼大統,咱們也就高枕無憂了,那時我自然會替你去求皇帝的。”
“爹,我今日見老皇帝還健康的很,晉王什麽時候才會得繼大統啊?”
“皇帝身體好不也是好事嗎?二房那丫頭要去給永王做側妃,咱們兩頭都占著了,也不急。”裴時緩緩道。
“可是爹,我的心裏老不踏實,我不管門第高低,隻想娶晴兒,爹,你一定要成全我,兒子不求高官顯宦,隻求和晴兒能相守一生。”鈺軒哀求道。
“你的心思我了解。”裴時眉頭緊鎖:“我也不想再辜負杜家人,可是這朝局,豈是你我父子二人可定啊?”
“兒子隻求爹爹成全”。鈺軒固執道。
“能成全我怎麽不成全你?那年,我遠遠見了這孩子一麵,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她到裴府來。她實在太像她姑姑了,卻又比她姑姑更聰明有膽識,軒兒,爹若不是為了你,何必非要讓她來呢?”
鈺軒握著父親的手,眼中的淚一滴滴滴落下來,一句話都沒說。
裴時撫摸著他的頭發道:“傻孩子,你哭什麽?你的性子冷淡,她和善;你做事衝動,她妥當謹慎;她能補你之餘,也能匡正你的過失,孩子,日後你要好好待她,聽到了嗎?”
鈺軒點了點頭,答道:“是,孩兒謹聽爹爹的教誨。”
父子二人從未像今日這般親近溫馨,裴時不由感慨萬千,用手摩挲著鈺軒的頭發說:
“老杜這人,一輩子死要麵子,倒生了個這麽好的一個女兒出來,我看晴兒頗有點魏晉名士之風,心思雖密卻不害人,聰明穎悟卻不認死理,是個好孩子。
自從她來咱家,咱家多少有點人氣了,你,你妹妹,你大哥,終於像是親兄妹了,我也覺得像是個家了……”
“爹,您別誇她了,再誇,她又要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兒子且得哄上半天呢。”鈺軒心裏暗暗有些小得意,想想晴兒那嬌嗔的模樣,不由反悲為喜道。
“你呀……你是孫悟空逃不出五指山了,聽說連柳鶯兒你也斷了?花酒也不喝了?”裴時笑著問兒子。
“爹……看您說的,兒子……這不長大了嗎?而且兒子一向……修身養性。”鈺軒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好,修身養性,得多謝老杜這女兒啊,連我這等浮浪的兒子都勸回了頭了。”裴時感慨萬千地說:“光憑這一點,也得讓她做我們裴氏婦啊!”
鈺軒跪地叩頭道:“謝謝爹爹成全。”
裴時拉他起來,忽然問道:“我聽說老二在外麵養了個戲子?”
鈺軒垂手道:“是。晴兒上次已經把他們所有過往都問了一個遍。”
“嗯,好,那就好。替老二看好這個戲子,王家現在對他很不滿意,聽說王氏的幾個哥哥攛掇著妹妹和離,這老二自己家事處理得一塌糊塗,倒是有閑心替伯父分憂。”裴時眼裏多了幾分陰冷。
“爹爹,二哥能不能擺平雅王的事情?萬一永王那邊……”鈺軒擔心地問。
“永王現在沒心思管這些事,畢竟晴兒的爹不是那位高權重的,再說了,”裴時的臉上一臉冷峻:“你不是替老二看著那戲子嗎?試試那戲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行連他娘程氏也看起來。”
鈺軒垂手侍立,恭敬道:“是,兒子謹遵爹爹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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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後台通知我文鎖了,所以我修改了一下,這次應該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