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潑髒水
葉家在C城的名流圈屬中等水平,時代不經商,擠不進去前列。但祖上基業長青,在C城有著自己的根基和家族底蘊。
葉善思從小就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年輕時以琵琶別抱的倩姿名滿上流階層。從沒經曆過什麽大起大落的波折。
當時結婚還沒像現在這麽自由,名流圈更是講究。
說媒人踏破門檻,想為她說媒。她一個都瞧不上,兜兜轉轉瞧中了個窮書生。葉家兩老極力反對,但葉善思一意孤行,以為自己也能在現實生活過上一番才子佳人的佳話生活。
難得遇到一個心動的男人,愛也就轟轟烈烈地愛了。
見她表現出對時侯光的堅持,葉家兩老舍不得她在外遭罪,最後還是鬆了口同意時候光當上門女婿。
三餐四季,兒女成雙,生活平淡但細水流長。倘若遇到個良人,葉善思能溫婉賢淑一輩子。
奈何錦瑟和鳴了大半輩子,直到父母離世才知道這是一出時候光為了脫離原生階層的騙局。
可能當年的她做夢也沒猜到,二三十年後會是以這般光景草草收場。
也是難為他了,葉善思心想,演了那麽多年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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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你了。”葉善思掐時掐點,出門坐上了律師專程繞過來接人的車。
律師:“應該的。”
他打著方向盤,車速中等。
白晝時分的溫度不見回暖。道路兩旁堆砌了半米高的雪堆。擔心路麵打滑,每輛車都行駛如龜速。
律師跟她接觸久了,這種情況能聊上幾句。他實話實話,“之前幾個月我還挺擔心您會撤訴。畢竟您先生…哦不,是時先生那邊不配合,拖得著實有點久。”
“我處理了不少離婚案,您可以說是最佛係的一位。”
葉善思點頭,“先前一兩次的時候還心平靜和地談,後麵索性就躲著不見人。”偶爾急眼了,還會跟她動手。
律師當時知道有這麽一茬時,還專門提議她去醫院做個驗傷報告,方便到時候鬧上法庭能爭取最大的利益。
不過現在看來也不用揭開這點傷疤。現在時侯光婚內出軌的人證物證俱在,光是這些就足夠他淨身出戶。
甚至連他給三兒四兒購置的財物,因為屬於夫妻共有財產,隻要葉善思點點頭就可以悉數追回。
眼見著終於守到了點柳暗花明,律師話也多了不少感慨,“要不怎麽說婚姻是一場賭注,骨子裏是人是鬼,有時候真的需要花費時間去檢驗。您這邊還算清醒的,撐到現在都沒鬆口。接這種案子最容易出現的就是中途撤訴。大部分人離著離著就還是將就著過了。”
將餘生賭在一個人身上,太冒險了。而更危險的是,有些人明知是滿盤皆輸,再繼續下去隻會是萬劫不複的蹉跎,都不敢輕易脫離這種水深火熱的苦痛。
承認自己眼光不好看錯人,間接就是否定了自己當初的選擇。不是誰都有勇氣認錯的,所以葉善思連辦理個離婚都辦得悄無聲息。
明知道隻要經由時薑之手就能火速解決,但她就是矜著。單是這一點來看,兩母女如出一轍的相似。
警局那邊已經有人打好招呼,她跟律師一起過去的時候幾乎是開了掛,一路綠燈。
一路綠燈,隻兩三個小時就將取證手速辦理完畢,明早就能把一些文件資料和離婚訴訟書一起上交法院。
律師騰出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準備跑手續,如今還留了點時間綽綽有餘。想著回去事務所也折騰,他邀請:“如果有時間的話,要不找間安靜點的咖啡店進一步洽談離婚案的事宜吧?”
“可以。”葉善思也不想那麽快回去那個冷清的家。
兩人齊齊走出局子。穿過院子時,逢麵跟一隊刑警大隊打了個照麵。
為首的人跟葉善思擦肩,下意識看多幾眼,總覺得跟時薑神似。
“頭兒,看什麽呢?”六兒以為他在看那個律師,擠眉弄眼肘了下他的手臂,“小心我跟小白領打小報告哦。”
顧彥覷他,重點敏銳,“你什麽時候跟他關係走得那麽近,還能到打小報告的程度了?”
六兒:“……”
“說笑的說笑的。”不敢繼續造次,他自告奮勇,屁顛屁顛跑進去。
他們這一趟是要過來要人的。H城一震蕩,十年前一些事情就被抖落了出來。其中就包括原木公司的前世今生。
時侯光作為當初木材廠爆炸案的主要負責人,自然是得接受盤查和受審。
六兒道明來意,加上顧彥親自過來提人。局裏的小民警辦事格外利索,就差把時侯光敲暈,捆成串子給他打包送過去。
過去開鎖提人的空檔,民警忍不住打聽,“這位究竟是什麽人啊?你們來之前,還有人交代給一位離婚律師辦取證手續。這壓進來不到十二小時,都來了兩撥人了。”
“都這樣子了你還猜不出啊?”六兒嘖地聲,一副稀奇的口吻,“還能是什麽人,惡人唄!”
得,答了跟沒答一樣。
民警識趣知道打聽不了,不再過問。
顧彥這群人進去出來,前後不到五分鍾。葉善思正在等律師把車子開過來,剛一打開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句:“賤人!”
她沒搭理。
時侯光看到葉善思跟前的車子走下一個男人,行為舉止氣度翩翩風華正茂,氣得他破口大罵。
結果被一旁架著的刑警嚴肅警告,“閉嘴。”
“讓我閉嘴?呸!是因為憑什麽抓我,這擺明了一出仙人跳!說不定就是這婆娘搞的鬼。”時侯光頤指氣使,手銬也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撕開偽裝的臉皮背後全是胡攪蠻纏的賤勁。他破罐子破摔,想往葉善思潑髒水。
“葉女士。”律師開啟手機錄音的同時,也建議她,“先進去車內吧。這邊我來處理。”
“好的。”葉善思打開車門,又聽見身後的聲音揚高了調子,嘶吼著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她改了主意,轉過身。
身後一片車水馬龍,來來往往匯成一條始終向前的車流。最靠近她們的路道,有為了看戲而搖下車窗放慢車速的,也有路過匆匆絲毫不關注。
葉善思不覺得丟臉。而是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自己曾經堅定不移選擇的男人。
歲月多蹉跎,她都沒來得及端詳,不遠處的男人就已經是發福油膩的樣子。唾沫星子飛出的樣子也是醜陋。
真正的紳士哪怕失去了勢頭也不會親自動手毀了自己的格調。
顧彥和六兒相互交流了下眼神,都不約而同想到了謝星闌。
真正的貴族紳士和偽裝出來的,當真沒法比。
“我就說你怎麽突然間翅膀硬了想離婚!敢情是一早就找好了下家。”時侯光越說越激昂,扯著嗓子喊,“水性楊花不要臉!!難怪能生出像時…”
“其他人閃開!——給我閉嘴吧你——”話音未落,好幾桶髒水被齊齊潑過去。
其他人都有預兆似的躲開到一邊。六兒閃得也快,連拽帶拉把顧彥拉出命中區。
時侯光被潑得精神恍惚。冰天雪地的戶外,他身子立馬凍出了層白霜,哆嗦著話都說不出。
“讓你試試被潑髒水的滋味。什麽髒東西賤骨頭,一張嘴比三姑六婆還碎。”
蘇婉晴雙手抱臂,睥睨著眼。亮相沿襲了一如既往的調子。風風火火,潑辣爽快,像極了暴虐無道的小火龍。
她數落完,下巴緊接著抬起,指著路邊一群錄敷像的路人甲乙丙,“讓他們刪了再走!”
“好的!”一眾保鏢聽命有序走過去。不動手隻動嘴,禮貌有加提要求。偶爾遇到有人想做一條漏網之魚,他們也不強迫,而是用牛高馬大的身軀擋住去路,什麽刪除了什麽時候才能走。
路邊,跟葉善思並肩的律師看著這一出幕,總覺得在囂張中又帶了點遵紀守法的克製。畫麵矛盾又詭異,超出他從業以來的認知範圍。
啞然一陣才想起要詢問葉善思:“這群人,您認識?”
“認識是認識,但是…”葉善思怔怔然,心說跟季家好像沒什麽交集。
額,好像也不完全對。
她看著正朝自己走來的蘇婉晴,突然聯想今早聽到的一些消息。
蘇婉晴這時已經收起戾氣。看著跟時薑有七分神似的臉,一雙桃花眼彎彎笑得隻剩一條縫。
哎喲喲,憑著這強大的美貌基因,她已經能想象大包子跟薑薑美人兒的孩子得有多標致。
心情一好,語氣也柔得宛如春風十裏,“介意嗎?”她小心翼翼,指了指行駛離開的押送車,“為了收集拖地水來晚了一步。”
葉善思聽前半段的時候就已經在搖頭否認,搖到一半聽到後半句,愣住。
她還以為是問她介不介意潑時侯光水的事情呢。原來是指晚了一步。
那就更不介意了。是他咎由自取他活該!
“感謝解圍。”葉善思誠懇道,“看得很解氣。”
“不介意就好。”蘇婉晴伸出手,來了一出正式的打招呼,“下午好,我叫蘇婉晴,是季影的媽媽。”
“哦對了。”她像是想起什麽,又補充了句,“也是你未來的親家母,以及薑薑未來的婆婆。”
惡人還須惡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