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吃癟
是不是被剃須刀刮傷的,秀姨不懂,也不敢問。
反正季影說什麽就隻能是什麽。
飯廳內。
時薑正在慢嚼細咽。琺琅彩玻璃傾灑進一片光,女人垂眸斂目,膚色紅潤光澤,能看出昨晚被精心滋養過。
瓷勺在被凝白的指尖攥著,發出清脆的敲擊。
聽到飯廳外的動靜,她眸子輕掀,頰邊垂落了幾縷慵懶的發絲。視線掠過下巴的繃帶,神色比季影想象中的平靜得多。
幾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季總,早上好。”她點頭打著招呼。儀態舉止得體,下了床儼然不複繾綣的溫存。氣質幹淨,不容褻瀆。
隻要她熟視無睹演到底,尷尬就追不上自己。
她是這麽想的。隻要沒人不提的話。
“阿薑你待會幫忙剪裁一下繃帶,應該可以不用這麽大麵積貼著。”季影坐下,又湊前給她看一眼自己下巴的透明繃帶。
眸底滲出一絲促狹的揶揄。
時薑:“……”社會性死亡:)
“好。”她皮笑肉不笑,乍一看新婚燕爾的濃情蜜意。隻有季影近距離能察覺到她嘴角微微抿著的冷凝。
蘇婉晴這會兒正在手機催促季元青下樓,抬頭見兩人的氣氛又有點較勁。
嘖嘖。
她忍不住在心裏搖搖頭,心說大包子這一欲速不達的手段真是把自己作死作得穩穩的。想了想,她又在微信給季元青提了個要求。
季元青不明所以,但照著做了。沒一會兒也下了樓。
“抱歉久等了。早上處理了下工作。”他聲音雄渾,透出一股矍礫的精神勁兒。坐到自己的主位。舉手投足間有著曆經多年的大風大浪而沉澱下來的穩重。
“是叫時薑吧?”他想照著蘇婉晴的意思,盡可能放溫和點。畢竟家裏沒有女兒,也不知道要怎麽相處,不知不覺又表現出一股權威。
“是。”時薑正襟危坐,但也不過分拘謹或諂媚,應得大方,“薑茶的薑。”
“冬天聽著這個名字,感覺就很暖啊。”季元青笑笑,側過身借著桌椅的遮擋捏了捏蘇婉晴的手,“你說是吧,老婆?”
“是。”蘇婉晴將他喜歡的早點搭配推到他跟前,衝他比了個大拇指。能屈能伸,居家好男人。
兩人的互動對話日常得很。但時薑和季影卻不約而同交換了下眼神。
因為季元青的側頷到耳朵也貼著一張繃帶。
畫麵略微詭異,季影視線也在他爸的側頷停了幾秒,有點難以置信。餘光瞥見蘇婉晴借著夾早點的姿勢衝他擠眉弄眼。
他頓時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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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言,寢不語是一種規矩。偌大的餐廳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仿佛一場清脆叮嚀的輕音樂。
在一定程度緩解了尷尬。
吃完早餐,季影帶著時薑先行告辭,準備回房。
等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室內電梯,季元青才將側頷處的繃帶撕下,攤平了放桌麵,“早上看見那小子的下巴,我就猜到這麽一出。提前備好,你說我聰不聰明。”
“聰明!”蘇婉晴真是太喜歡這個默契十足的活寶。拿濕巾擦完手,再捧著他臉重重地吧唧一口,“早上一個大獎勵!”
季元青躲閃不及,“幹什麽!萬一被看到…”
“放心放心。”蘇婉晴活像一個強搶民女的地痞流氓,眉眼彎彎拍著他肩膀安慰著,“就算看到也會當睜眼瞎。我這還隻是素吻而已呢,就跟歐美電影那種日常打招呼差不多。”
季元青:“敢情還隻是打聲招呼。”
“要不然?”蘇婉晴嗯哼著反問。
桃花眼潭深不見底,深得季元青不敢要求太多,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今天什麽安排?”
“原本是有個茶會,但不去了。鐵定會拉著我問薑薑的事情,我才懶得搭理。今天得先去一趟律師事務所。”
季元青知道她是準備操勞一些事情,心疼她跑來跑去,提議道:“這些事情你就列個提綱給我,我讓人去處理。”
“放心,該用得上你的時候我不會吝嗇。”蘇婉晴如他願,從木桌的抽屜抽出一份打印的待辦事項,美其名曰,“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通俗點講就是,我忙前忙後的時候你也別想閑著。
季元青摸摸鼻子,後悔自己把話講早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君主立憲製的國王。權利被架空,隻成了一種象征。蘇婉晴一紙公文下來,自己隻負責乖乖照辦。
當然這隻是相對於家裏的情況而言,對外他雖已經退下前線,卻依舊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商業大亨。
一目十行瀏覽了遍事項清單,他心裏對任務有了個準數。都不是什麽棘手的難事,但就是需要一個威嚴的話事人出麵牽頭。
這邊規規矩矩接收了任務,蘇婉晴那邊也已經聯係好司機,要他定時來家裏接人。
對上季元青疑惑的眼神,她補充解釋道:“今天這出由著我去比較適合。是時家的離婚訴訟案,聽說拖了差不多半年。我估計未來的親家母沒讓薑薑小美人不知情,不然按她的人脈和資源不可能拖這麽久。”
季元青:“時侯光不同意?”
“對。所以我得去推波助瀾一下。”
“你打算怎麽做?”他眼皮抽了抽,隻覺事情不太妙。
“怎麽做啊…”蘇婉晴半撐著下巴,視線停在季元青身上若有所思了會兒。
季元青饒是再行得正坐得端,都會被她那雙儼然如審判者的眼睛盯得如芒在背。
不過蘇婉晴今天心情好,不賣關子,而是提前透露了點風聲。眸子咕嚕一轉促狹著淺笑,答得那叫一個雲淡風輕:“當然是仙人跳呀~”
季元青:“……”就尼瑪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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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宴會後的第二天是周末,但季影沒有休息的時間。
除去科技基建領域的布局需要重新調整之外,H城的基建項目和地皮購置也得搶占先機,總之在H城待的天數,回來之後工作量就要以有絲分裂的倍數疊加。
而這還隻是兩個大概的方向。如果細分成每一項小任務,把一天二十四小時碾碎成齏粉估計都不夠用。
元新集團內部員工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總裁辦的助理又擴招了,人數都能組成一隻足球隊。就為了專門接應並處理這兩個大方向的事情,可見工作量有多大。
季影已經習慣了這種工作強度。
哪怕昨晚跟時薑談完好幾個億的運動項目,一大清早依舊定時定點出現在總裁辦公室。唯一有點不同的就是他下巴處專門剪裁過,還蓋了層遮瑕的透明繃帶。
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可因為他工作的狀態給人一種不苟言笑的狀態,以至於下屬們自動忽略了這一塊繃帶。
直到文岐路過元新集團上來總裁辦打招呼,瞧見他破了相的下巴,才做起了第一個點題的人。
視線來回掃了圈,語氣感慨,“祖奶奶這一招可真夠狠的。隻一口就宣示了主權。”
“剃須刀刮傷的。”季影麵不改色地搬出說辭,結果被文岐一副“你看我信你嗎”的表情堵回去。
“得了吧。昨晚蘇女士那架勢,就差把祖奶奶當成準媳婦介紹出去了。迎送賓客可都是帶著她呢。最後還當著一眾貴婦圈的麵將人帶上車,準婆婆都下場蓋章定戳了,風聲走得簡直不要太快。”
“我昨晚就陸續收到好幾條消息專門打聽真假。男女都有,你們這一出動靜還真是讓人沒有一點點防備啊。”
說話間,他翻出了幾條聊天記錄給季影看。內容都大同小異,都在打聽消息,想確切消息的動向。
其實這些後續的影響都在意料之中。
季家的一舉一動,在C城向來都自帶放大鏡。這也就是為什麽季影跟時薑在一起的時候,會任由萬映兒跟自己捆綁。
畢竟一開始季影在追求接近時薑的時候,她身上那股生人勿進的勁兒特別明顯。隻要一有什麽閑言閑語吹到她耳邊,商量都不商量,隻會夾槍帶棒抗拒他的接近。
哪怕到了後續確定戀人關係,他也是沒敢拿脆弱的感情基礎來冒險。生怕過早傳出去,會影響時薑的判斷。
這一點,他跟蘇婉晴都已經考慮在一塊兒了。
所以之前季影跟萬映兒的緋聞通稿滿天飛的時候,隻要有人在她麵前提起,她就是笑笑,態度模棱兩可,供君猜測。
可憐這群貴婦名媛就被這麽蒙騙著,停留在季影跟萬映兒的緋聞層麵。什麽時候冒出個時薑的,就連跟蘇婉晴密切來往的夫人們都不知情。
風向變化得太快。
這群人已經在開始腦補,蘇婉晴為了拒絕萬映兒嫁進豪門,親自下場指定正牌媳婦的戲碼。
消化完這信息,不知是誰起了話頭,讚賞蘇婉晴挑人的眼光依舊毒辣。
畢竟像時薑這種又美又颯,論其資質和能力都能在C城千金圈位列前茅的美人大小姐,在名流上層圈還挺吃香的。
有知情人補充:“聽說葉家兩老在世的時候,對這位外孫女嬌寵得很,都是按著接班人的標準培養。”
旁人也附和:“這個我也有所耳聞。當時都是娘家出的力,千金白銀往裏砸,把這千金養刁得很。”說完歎息了陣,“當初葉家反對,但她媽就是一意孤行。但凡聽進去一點也不至於現在這種處境。”
以前說到時家和葉家,這群人更多的是看成一種茶餘飯後的談資。今時不同往日,她們更多的是一種惋惜。
惋惜過後又各懷心思,開始謀劃起了跟葉善思重新交好的事情。
寒暄打招呼的人一多,葉善思遠在家裏也或多或少聽到了一些風聲。
想撥通電話求證,卻先接到了律師的來電。
“葉女士,我這邊接到消息。時先生因為…額,”他頓了三頓,斟酌好語氣才接著道,“從事一些非法權色交易已經被逮捕入案。警局了解到您正在辦理離婚訴訟,特地聯係到我方律師事務所詢問需不需要取證。”
“我這邊是尊重您的意思。如果您想取證又不方便過去的話,我可以代替您…”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葉善思徑直打斷,輕聲細語,帶著一股如釋重負的語氣,“請給我地址吧。”
律師可能第一次見這麽知書達理的客戶,笑著,“您客氣了。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現在去接您。咱們速戰速決。”
想了想,葉善思沒再推辭,答應著:“好的,那就勞煩您過來一趟先。”
天道好輪回,總算等到他吃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