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風口浪尖
謝星闌疑似自殺的消息傳播得很快。據說是護士進門的時候想開燈，正好目擊謝星闌把手指插到插座。
雖然發現及時，但電力對人體的傷害依舊不容小覷。從發現到送進搶救室，私人療養院處理得迅猛高效。
沒人發現事故的護士卻不知何蹤。等察覺到異樣，消息則已經走漏出去。
主治醫生還在搶救室救人的時候，私人高級療養院的門口已經圍了不少記者。
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他們聚集在莊重肅穆的柵欄鐵門外翹首企盼，像極了黑暗中一群嗜血且鍾愛腐屍的烏鴉。
不少營銷號或者官媒，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開始在網絡搬運消息。“新晉海歸藝術家”、“殉情輕生”等標簽一貼出來，霸占了整一個網絡的頭條熱搜。
極大滿足了吃瓜群眾的獵奇心，關注度也居高不下。
熱度麵前，互聯網可以有記憶。在幕後推手的安排下，《可伊》八周年的紅毯秀直播視頻被翻了出來。
看完那一段走秀，加上星薑黨超話磕糖時暗戳戳的解讀。眾人心裏有個大致的判斷，哪怕真的是殉情，也知道是為誰殉的情。
時薑再一次被推到風口浪尖。
但她不知情。
因為蘇婉晴帶她過去的貴賓間，需要收起通訊設備，失去了接收信息的媒介。相當於與世隔絕。
往年能出席C城經濟論壇峰會的企業家族管理人，幾乎都聚集在這一內廳。規格高端，安保等級嚴格，跟外廳貴婦圈的檔次沒法比。
因此季影接到手下的消息需要暫時離場時，她沒有多想。反而是文岐察覺到了異樣，追出貴賓間。
“怎麽了？”文岐瞧見他不對勁，問道，“又出什麽幺蛾子？”
“謝星闌企圖觸電自殺。”
“……”
“什麽！”文岐揚起調子顯然不可置信。但心裏一片通透，知道季影沒必要說謊。
他胡亂向後抓了下頭發，勉強消化完這點消息，“靠，這瘋子還能不能消停了！”
“看樣子是沒法子。”
於情於理，於公於私，季影都得過去療養院一趟。
他走得匆匆，離開前，隻讓文岐告知蘇婉晴盡可能拖延隱瞞的時間。
“放心吧。等散場我就負責載祖奶奶回去。”
“你？”季影略加挑眉。想都不想當即否決了這個安排，“算了，我待會問一下蘇女士能不能把她拐回家裏。”
文岐：“……”嘖，還真是一點信任都沒有。
他沒好氣嗤了聲，“對祖奶奶的定力有點信心好嗎？你以後總不能一直把她鎖家裏吧。”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季影沒有跟他商量而是下決定，“你這邊幫忙聯係一下媒體，盡可能壓住消息。如果沒壓住也警告媒體，一心想帶上阿薑增加熱度，可以，到時候後果自負就行。”
走道的光澈亮瀲灩，始終溫暖不了男人寒冷的眼眸。他下頷緊繃著，能看出他已經被消耗了僅剩不多的耐心，“臨到頭了還要惡心人一把，仁至義盡了。”
文岐愕然。他不由得吃驚，這男人的態度還真是對人不對事。
說話間，閔景輝的電話打了過來。季影沒有接，作勢道別離開，“司機已經在門口等著，我先走了。”
文岐也不再廢話，一口應下，“行，媒體這邊我會處理。”
兩人匆匆碰完麵，很快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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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影過去療養院時，前門已經被聞訊而來的記者媒體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場麵荒誕不經。
閔景輝隻好繞到鮮為人知的第三條應急通道。燈光一閃，閃出了個虛晃的人影。
“我日你大爺！”他平生第一次被嚇得爆粗口，踩了緊急刹車。
車輪在地麵刻出兩條平行黑色的痕跡，但車上的人依舊四平八穩地坐著。
不是車技好，而是時薑加裝改造過的車廂環境一絕，以至於後排的人絲毫不受刹車影響。
要不然閔景輝在潛移默化中隨了顧彥的口頭禪爆了粗，季影還真沒發現這路上有什麽插曲。
“季總，我先下去看看。”閔景輝因為爆粗而有點不好意思，自告奮勇要下車看過去。然而季影已經先他一步打開了車門。
他不是來度假的，他是來跟謝星闌恩斷義絕的。往難聽點了說，說是料理後事都行。
發現人影來自一個熟悉的身影，季影問得冷冰冰，“你來這邊做什麽？”
“等你。”萬映兒踢著路邊的小石子，鞋頭嗑出了一層的灰。
車燈打出柔和的光束，萬映兒穿著不知道哪裏來的護士服，眼眶紅腫。
可能是目睹了謝星闌觸電的過程，她精神有些恍惚。哪怕站在寒天凍地的戶外，都遲遲沒能冷卻心中那點反複翻湧的情緒。
季影上下打量了番，語氣略帶確定，“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不是我！”萬映兒否認，“我是私底下找了個粉絲換套護士服想溜進去，但消息我隻說給Vicky聽。我以為她會趕過來。”
她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又泛紅了眼眶。顯然被嚇得不清。
萬映兒是趁亂跑走，躲進洗手間給Vicky發消息。她當時能想到的隻有謝星闌的母親，卻沒想到非但沒等到人，反而把一群記者招了過來。
她哭她心神不寧她惶惶不可終日，她過來就是想見謝星闌一麵。哪怕謝星闌嫌棄她嫌得要死，但該辦的事情一點都沒落下，闖了多少禍都會幫忙搞定。
回過頭一想，萬映兒恍悟朔天陽每一次都陷她於不義，比如給時薑的小道具換龍涎香，亦或是說服她去放火。相比之下，謝星闌反而不會讓她冒險。
但這已經是以前了。
樹倒猢猻散。
萬映兒心裏很明白自己不能在這個地方公開露麵。金主靠山不再，她在魚圈的處境每況愈下。她急需找個渠道備著後路。
於是看到這輛熟悉的SUV時，躲在暗處的她毫不猶豫跑出來，想碰個瓷。心想隻要是被時薑的車子撞到，她怎麽樣都能逃過今晚這一劫。
沒成想下車的人是季影。
萬映兒心裏發虛，茫然無措，但卻帶著點期待。擦掉淚水也收了迷惘的情緒。她明白，有些話再不說出口，就真的沒機會了。
她今後可能不會再見到他。
“季總，過去H城機場的那一次，你說能答應我一個要求，還記得嗎？”萬映兒站在幾米開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季影顯露出張牙舞爪的傲淩。
季影：“記得。”
“那好。這個是我剛才從謝星闌緊握住的手心拿到的硬盤，不知道裏麵裝的什麽，但尋死之前能攥在手心的想必很重要。”
季影瞥了眼她手，麵無表情地打斷，“條件。”
萬映兒咬了咬唇，到底是連話都不給她說完。
也罷。反正他從來就是這樣。
早應該看清。
她深吸口氣，思路清晰，“送我出國。我會退出魚圈，以後也不會再回國出現在C城。我隻想擺脫當下這種困境，也想脫身。”
季影依舊麵無表情，“縱火了之後就想脫身是嗎？”
“……”
沉寂片刻，萬映兒點頭，“是。想脫身。”
“那怎麽辦？”聲音是從車上傳過來的。顧彥雙手插兜，站在車門，“人民公仆不能視而不見啊，不如咱們先回局裏說說？”
萬映兒愕然：“你…你們…”
“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我會送你出國。此後一生都不可能回來。”季影說完，示意顧彥請她上車。
自己則帶著閔景輝走在路道。
光禿禿的枝椏縱橫交錯，冬夜裏寥落蕭條，杳杳無生息。跟H城四季如春但幹冷氣候難分伯仲。
但季影還是喜歡這種濕冷。他隻字不提剛才的事情，轉而問起了時間，“距離過年還需要多久？”
閔景輝：“大概半個月吧。”
“半個月啊…”他喃喃重複，“那差不多了。”
一元複始，萬象更新。
還有半個月，估計就能等來新年新氣象的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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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貴賓間內。
文岐跟季影聊完觀察了下，發現宴會內廳的人顯然不知情。
有些瓜，吃不到就真的是不會再吃到了。文岐在回去貴賓間之前，提前解決了媒體的事情。
其實知道了也沒關係。單憑蘇婉寸步不離把時薑帶在身邊，就足夠說明重視程度。這樣子的畫麵，換個人或者換另一個家族，想必都沒有這麽大的震懾力。
趁著時薑被幾位曾經有過交集的服裝集團老總拉著寒暄的空檔，文岐快速找到蘇婉晴，言簡意賅傳達了這一突發消息。
聽完，蘇婉晴哎呀一聲，語氣無不唏噓。“這孩子從小到大的性格就偏激了點，但能做出這種事還真是…”
話說一半，沒再繼續下去。
說句實話，她也不知如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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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cky從一開始跟她的育兒經理念就背道而馳。這女人的控製欲不是一般的強。謝星闌作為她的孩子，從小就坐擁了頂級富有的財富和資源。可與此同時，他又是那麽孤單，孑然一人。
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朋友。
以前出國的時候，她還會帶著家裏三個包子過去做個伴。但幾次之後，包子們就推辭著不去。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一個孩子跟謝星闌合不來可能是性格的原因，兩個可以解釋為抱團，但就連老三季風，這位從小就與世無爭，安靜程度跟他相近的孩子都覺得謝星闌負麵能量過大。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覺得Vicky的教育方法有點畸形扭曲。旁敲側擊了兩三次，無果，便也不再指點。隻是尊重著包子們的意思，減少小一輩的來往。
從現在這個結果走向看來，她的判斷沒錯。就是可憐了謝星闌小寶貝。
蘇婉晴抿著酒，指尖在高腳杯點了點。心情說不上糟糕，但要說好，也沒有多好。
她稍微遊思了會兒，在一瞬間就起了破壞欲。
側過臉，衝文岐莞爾地笑。
文岐身子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