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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可以吻嗎

  “滾”字擲地有聲,夾雜不少輕蔑和惱意。


  朔天陽碰了一鼻子的灰。但他沒生氣,也不覺得丟臉。


  時薑隻有這樣子才夠鮮活,比昏迷著困在夢魘的狀態靈動得多,也最適合交差。


  這些年他碰的女人不少,都沒有像她這樣,有著傲到骨子的韌性。朔天陽不喜歡這種類型。順我昌逆我亡的驕縱,一看就是被寵壞了的真千金。


  就算沒有環境被寵壞也沒關係。她性子一如既往,透著一種不低頭的貴氣。恰似魏晉風骨,我行我素,瀟灑飄逸自成度。


  有些人的氣場是與生俱來。如果不是碰到個不爭氣的時家和窩囊的爹,興許她還真能成就一番。


  想到這兒,朔天陽心理平衡了點。


  收起情緒,如沐溫潤地笑著,“時薑你對長輩都沒大沒小的嗎?按你跟朔盼同輩算,你得叫我一聲叔。”


  “能讓我心悅誠服開口叫聲叔的,基本條件挺高的,您跟他相比還不夠格。”時薑唇角一勾,勾出三分譏諷。


  不遠處的吊車燈亮燦如晝,映現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淒白的臉色。到了時薑這裏也不例外。隻是她顴間的赤痣中和了這種素白,反而襯得明豔。


  一雙狐狸般的眼瞳也因為瑟縮冷顫而少了平時的攻擊性。盈盈含水,平添了幾絲脫俗出眾的純真。


  不等朔天陽反應過來,她指著門,麵不改色心不跳要求他,“麻煩關下門,我冷。”


  朔天陽沒照做,雙手依舊扒拉在車門,“我可是念在舊識一場保護你。萬一中出…”他拖長了音,曖昧不明地勾著唇,“算了,對待這種事情,叔隻勸你一句,你不把謝星闌當一回事,可他總歸是男人。”


  時薑對他這種自稱叔叔的行為特別看不慣。總覺得將他跟季影相提並論真是褻瀆了那朵高嶺之花。


  有一瞬間,她都在考慮要不要在他的主場踹他一腳。


  雖然可能會有不好的後果,但是圖個爽啊。朔天陽像是猜到她想做什麽,隻笑著,笑得她毛骨悚然。


  他提議:“要不咱們賭一場?等你跟他觀完星回來,鐵定被治得服服帖帖答應跟我們一起共沉淪。”


  “你也知道自己惡名昭彰,得用到‘沉淪’一詞而不是‘合作’?”時薑逮到話語的漏洞就咬一口,但也知道這些皮毛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恰逢謝星闌從另一邊上車坐到主駕駛。係個安全帶的功夫就聽見他在勸時薑:“及時行樂才是王道。端得太高沒意思。”


  聯想到他前不久邀請自己雙萬映兒的心思,不禁臉色黑沉。


  解開安全帶,手也徑直撐到時薑的副駕駛位,眼皮略掀自下而上盯著車外的人,“看樣子你也想跟著一起?”


  朔天陽:“這倒沒有。”說著話鬆開了扒拉在車門的手。


  時薑眼疾手快,“砰”地一聲,把門關得幹脆利落。她就是奔著夾爆他頭去的,隻不過被朔天陽反應敏捷,躲開了。


  “這性子,還真是十年如一日。”朔天陽盯著揚塵起步的越野車,漫不經意哂一聲。


  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場控老蔡頭目睹全程,見他真的沒生氣才敢湊過去,謹慎收著語氣,“眼下這個節骨眼還玩風花雪月,會不會耽誤事啊?”


  “不會。”朔天陽篤定,擺擺手回到自己車子補眠,“看場流星雨而已。”


  他上車後不久,有人忍不住好奇跑來問老蔡頭,“剛才哪兒來的女人,這麽潑辣?連老大都敢蹬鼻子上臉。”


  “問那麽多幹什麽?嫌命長啊。”老蔡頭守口如瓶。但也發現自打時薑過來之後,夜間作業的人都鬆懈了不少。


  當即拍了拍手,衝明顯放慢動作的人吆五喝六,“都別偷懶。趕緊把這一片紫檀木給我運走咯。要是磨蹭到條子追過來被扣掉的話,我就拿你們祭山。”


  場控放話,其他人沒有不聽的道理。饒是再好奇都不敢大著膽子討論這點八卦。


  隻是誰人都心猿意馬。帶女人到山頂隻看流星雨,誰信啊。一炮打底的功夫沒跑了。


  夜間作業的聲音逐漸又恢複起來,噪音鑽耳,老蔡頭就站在塵土紛揚的林地,瞧著這一隅蒼茫渾濁的天際。


  他跟著朔天陽這麽久,十年前的綁架案就是經由他手聯係的唐一,自然認得車上的女人是誰。


  隻不過他沒想到,當年的小姑娘原本就長得脫俗出眾。等到長開了竟然還可以再往更高的境界走。


  太美了。美得過分豔麗就容易滋生惡念。難怪唐一這種品性比其他亡徒敦厚的孩子在被錯傷一刀之後都能被激活出血性的一麵。


  她心裏住著一隻烈鷹,馴得服認定一人,馴不服命喪刀口。


  人啊,最忌諱的就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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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謝星闌所說,他確實是事先勘探過地點。


  越野車攀道漫林,最終停在一片空曠的崖壁。奇石嶙峋,青鬆傲立千古,風月無邊給周遭加了一層光。再加上不遠處的發電站運作的燈,整個山頂的環境沒有想象中的暗。


  “這裏是《大同》節目解密遊戲的最終目的地。”謝星闌指著擋風鏡前方一個觀星點,“如果沒有那段插曲,這裏也是你們當年的目的地。”


  “所以現在是在帶著我彌補當年的遺憾?”問歸問,時薑打從心裏不相信他有這種情調。


  而且冬月的山頂天氣不是一般的冷。她不想下車。


  “冷就穿這個。”謝星闌從後排遞給她一個衣袋子,裏麵裝著某個大牌風頭正盛的初春款新品,按照國內魚圈大花的資格,想拿到品牌商的實物最起碼得等到明年開春。


  偏偏他說有就有。間接彰顯了在時尚圈的地位和實力。


  時薑必須承認,在某些方麵,謝星闌的確坐擁著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力。


  見她怔忡,謝星闌於心不忍,又將車廂內的溫度調高了好幾度。


  凍得她唇色發紫並非他本意。


  “Jan,我沒想跟你置氣。但凡你對我能有季影一半的態度,我也不用大費周章想著你點頭。”


  他解開安全帶湊過去。


  指骨微曲抵在女人下巴,半抬起她臉。指腹放在唇邊搓揉了幾下,仿佛這樣子能快速摩擦生熱,消退她那點冷意。


  隻要不生氣不表現出偏執的性格,他就是個貴族紳士,宛如一首唯美而古典的聖詩。


  “Jan,你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所以我不會跟你講道理。但說句實在話,要是你一開始就答應跟了我,或者是那天晚上就同意我的求婚,你現在完全不用過來這種地方受苦。”


  “不出意外,現在的你已經在國外一些高端的時尚雜誌任職。隔三差五跟我一起出席藝術展覽和宴會,我會跟所有人介紹,你是我女人。隻要搭借著Vicky的名聲,你在圈內的地位隻升不降。咱們會成為緊密的共同體。”


  他苦笑了聲,“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做夢都想擁有你。”


  時薑聽出他話裏的潛台詞,頭靠在椅背,微昂著頭。


  眼神警惕,直接了當地問:“所以這次拒絕,又會有什麽事情等著我?”


  謝星闌沉默。


  視線逐漸往上,掠過她唇鼻眼眉,再垂墜進那顆勾火的赤痣。


  怎麽會有這麽攝人心魄的麵孔,他想。是不是要在過往中淌著血泊,穿行一片烈焰火光才能釀造出芬芳馥鬱的美人。


  男人眸底湧著道道暗流,揉拭唇角的動作越發輕柔而繾綣。


  他征求:“可以吻嗎?”


  “不行。”


  時薑原本覺得躲也躲不過,想消極反抗,但許久見他不僅沒退回去,反而還越來越囂張。索性拍開他手,想去解車鎖。


  這兩人從來沒同過心。瞬息之間,現在成了她想下車,但謝星闌不同意。


  “你不是說你有心理潔癖嗎?!”時薑被他糾纏到現在耐心全無,語氣也有些急眼。


  “是有,所以我沒想碰你。你別被朔天陽給誤導了,他雜食得很,葷素不忌。”


  謝星闌看著她總算回歸了點血色的唇,麵露滿意。


  “時間差不多了,先下車。”說完主動替她開了門,“穿多件衣服先陪我看完。其他事情咱們待會兒再說。”


  車門被風撞開。


  謝星闌的神色夾帶著熱切,“我抱你下車還是你自己下走。”


  “後者。”時薑見胳膊拗不過大腿,不再虧待自己,拎著衣袋子下車。


  畢竟是頂著好幾塊地皮在頭上帶著金絲雀寶石的女人,對這點小恩小惠沒想端著。她不能由著自己再病一場。


  “Jan,”謝星闌從後車廂拿出保暖的絨毯鋪在車頭,同時揪住時薑大衣往自己身邊帶,“別躲我。”


  兩個人並排坐著。視線所及之處,皆是滿目山河。黑夜繚繞,墜落在雲裏。


  謝星闌指著斜上方成簇的燈火,“那邊就是《大同》節目組的拍攝地。季影的原木公司在拍攝地的背後,咱們這邊的地勢矮,看不太出來。”


  “挺大膽的。”時薑神色怡然,“那邊在娛樂做公益,這邊在踩高壓犯著罪。”


  謝星闌:“隻要處理得當,兩者一點都不衝突。像是兩條平行線,黑白互不交集。但話說回來,都是假象罷了。哪有非黑即白的絕對。節目組裏不也滲透著朔天陽和我的人嗎。”


  “我是真心實意想做點公益。”他語氣真誠,“當然,前提也是為了你。”


  話落一瞬,微弱的星光從天邊隕落,拖曳著稍縱即逝的尾巴。不等他們反應,一連串的流星飛墜,在黑夜中劃過好幾道劃痕。


  星辰浩瀚無垠,卻也在下一瞬,陷入了一場更加虛空的闌珊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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