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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送藥

  話落擲地,有聲有形,儼然如索命鉤勾住三魂七魄。


  季影越是雲淡風輕得恍若閑庭談話,就越是讓季雨拿捏不準接下來的發展和變化。


  棕熊雖然渾身毛茸茸,但隻有在特定的人麵前才會藏起利爪。


  季雨不屬於這個範圍。


  身上凶戾的狠猛,在季影那種不動聲色的陰沉麵前,無所遁形。


  這一次,他顯然是一腳跺在了季影的高壓線,即使是多年的親兄弟情誼都無濟於事。


  “這麽晚,去哪了?”季影語氣淡涼。是如綿綿柳絮的小雪,還是天崩地坼的雪崩,全看回話人的態度。


  但季雨心存僥幸,還想再掙紮。


  一邊朝床邊走,一邊扯著謊,“跟老毛他們一起吃了場宵夜。向格年最近都不知道哪裏飄去,好幾天沒過來送飯,醫院食堂的飯菜我吃不下,去外麵改善一下夥食。”


  “宵夜吃太飽,我困了。明天出院之後我還得去跑操恢複一下體能,你要是沒事的話…”


  砰。


  他話沒說完整,下意識躲閃,堪堪錯開衝撞過來的茶幾。


  鋼玻璃撞在牆上,震碎聲漾入空氣,清脆淅瀝,如珠盤滾落在地。


  季影不知何時起身來到他身後,單手繞到肩頭,一記鎖喉。


  眼神睥睨,語氣狠絕。


  “我有沒有教過你,別輕易把後背背向別人。真是不長記性。”


  “…操。”季雨心說他哪裏知道自己會遭遇這種毒手。


  他反應過來,掰扭著男人的手腕,向後肘擊,同時翻身毫不留情將他撞向牆壁。


  滿地碎玻璃,踩在腳底,發出枯枝敗葉般的朽音。


  季雨沒有顧忌他是大哥的身份,但季影出手也招招直擊痛點。兄弟過招從不分輕重,扭打成團,片刻後兩人身上都帶傷。


  不過出於多年的默契,他們始終不打臉。


  季影擅長近搏,幾個來回處於上風。膝蓋跪著抵在他鎖骨,近乎索命,眼神狠絕,“你剛去哪?”


  “有能耐監控我,你會不知道我去哪?”季雨硬著骨頭拐彎抹角,下一秒一拳頭落在眼前。速度極快,他能感覺拳頭擊在地麵的空氣流動。


  季影已然瘋魔失了智。他倒是想跟過去,奈何向格年的反偵察能力不是掛的,自己雇傭的人手完全跟不上這點飄忽詭譎的車速。


  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但凡自己親力親為,都不至於在這裏逼問一個白眼狼。


  “明知道我跟朔盼不對付。你這胳膊肘子往外拐得可真夠明顯的。你要走什麽路子我都給你鋪好,但還沒輪到你夥同外人騎在我頭上。”


  季雨覺得他真是腦子入了漿糊。


  越在意越沒腦子。


  他不耐煩打斷,“誰跟你說我和朔盼合作的?我之前是有想過,但對方不是不承情嗎。你就別摻和進來我們這些事了,好好經你的商不行嗎?”


  “你們主意都打到我這邊,人都死光了嗎!非得時薑出馬。”季影吃恨,稍一用力,膝下的季雨就開始吃痛抽氣。


  膝蓋抵住的脈搏強有力地跳著,越來越頻繁,是缺氧的症狀。


  季雨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了。


  果真,季影狠起來連親兄弟都能下毒手,他警告:“別忘了,你這條命都是我拚命賺錢續著的。”


  “Jan自己也同意了啊。”


  “換人。”


  “不行。”季雨斬釘截鐵拒絕,“除非你要她身份永遠敏感,永遠也見不得光。”


  “……”


  季雨:“正當防衛和防衛過度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現在的法律條例還沒有規定。十年前事情牽扯的範圍過大,朔家當時也是用了點非正常手段壓下來。一旦被翻出來,朔家那邊要想棄車保帥,她就是第一個被推出來替罪的人。”


  季影:“哪怕她也是受害者?”


  “當年物證留下的指紋隻有她的。法不容情,我們隻講究證據。”季雨試圖勸他冷靜點,“朔天陽顯然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季家不能蹚進這渾水。”


  “她也算半個季家人。”季影如鯁在喉,“就差領個證而已。”


  他放開了季雨,不管滿地的玻璃渣,靠坐在牆邊。


  眉宇間難掩疲倦。


  這些天他日夜不停休,精神始終處於緊繃的狀態,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生怕睡得太沉錯過任何一個電話或信息。


  在別人眼中,季影照舊上班下班,天塌下來元新集團的總裁位置都不會空著。可隻有他知道,自己全靠那點僅存的耐力吊著。從周年慶失蹤的不僅是時薑,還有他的神魂靈魄。


  失魂落魄的感覺真的難受。感覺全世界都在搶他的阿薑。


  僵持沉默了片刻,季影突然問:“有煙嗎?”


  “有。”季雨從兜裏掏出煙,報複性地朝他臉甩過去。


  季影堪堪單手接住,對這點小伎小倆不屑一顧。他接著問:“火呢?”


  季雨:“……”


  “等著!”季雨吃痛地爬起來,坐到他旁邊給他遞火,“真是一幅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總裁氣派。”


  季影不語。吞吐一陣,又評價道:“難抽。”


  “愛抽不抽。”季雨氣血上湧,踹了他一腳。


  大多數的時候,季影是溫和的,除了果決的裁斷能力,對自己人不會有太大的殺傷力。他刀劍始終向外,除非丟失了心神,才會敵我不分,逆他者亡。


  時薑是他的心頭孽,丟了怎麽可能會保持理智。


  一根煙抽完,他沒頭沒尾地問:“過去H城了嗎?”


  季雨補充,“放心,有向家的小少爺陪著呢。我也加了點人手在暗處護著。”


  “朔盼呢?”


  “不清楚。可能知情吧,但我管不著。他拒絕了本爺兩次的合作,已經進我的黑名單躺著了。真不知道向格年和Jan怎麽能跟他玩在一起。”


  季影睨他。


  “大嫂,是大嫂。”季雨雙手舉起做投降狀,叼著煙說話說得含糊不清,“你倆能不能統一一下口徑。光是一個稱呼的叫法就產生了分歧。”


  “不能。我也拗不過她,隻能變相壓一壓你們這群嘍囉。你頂住壓力叫多幾聲,她聽習慣自然就默認了。”


  “……”喵喵喵?


  季雨一臉無語子。
-

  兩三根煙抽完,不痛不癢。


  季影沒再傷春悲秋,收拾著起身。離開時反被叫住。


  “可以去附近廣場轉轉。Jan出來的時候隻穿著睡衣,我估計他們會先去買點禦寒的衣服。”季雨一邊捂著隱隱作痛的腹肌爬回床上,一邊給向格年發信息,“我幫你問問。”


  季影意味深長睨他一眼。


  季雨不以為意,“畢竟同生死共命運過,那種深交你是不會懂的,最好也別懂。我都懷疑自己不僅產生了吊橋效應,還被他前段時間帶過來的飯鎖住了胃。”


  季影:“祝好運。”


  “滾。怎麽說我都會是在上麵的那個,這輩子就沒讓自己吃虧過。”季雨示意他先開車過去,等問到停車的定位地址就發到微信。


  “看在親兄弟的情誼,我就幫到這兒了。我保證會從H城帶回個完整的人,運氣好的話還能立功自贖。記住事後放她走,這是她的選擇。”


  季影啞然失語,心說從來都是她願不願留的問題。


  自己但凡沒收掉她一點自由,都不會由著時薑這般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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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療養院不遠處就是季家名下的元新廣場地標建築物。


  季影開車過去不算太遠。而此時,向格年作為主駕駛,正在把車子開進車庫進口處的環形光帶。


  “格格,”時薑被環形光帶繞得發暈。整個人蓋著外套,靠在椅背。


  說話的音兒懶洋洋的,“我有點困。”


  “那就睡吧。”


  向格年聽出她不想穿著睡衣逛廣場,將善解人意的鈣蜜姐妹情發揮得淋漓盡致,“把你身高體重發我,我直接去廣場搬。”


  時薑:“怎麽聽著有點不靠譜。”


  “我再怎麽不靠譜還會把自己包成球。”他字字珠璣,“也不知道你是實誠還是想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出來的時候記得順拖鞋,竟然不記得拿外套,該說你什麽好。還犯困,別感冒就不錯了。”


  時薑聽著不惱反喜,嘴角微勾,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世態炎涼,連你都在數落我了。”


  “那可不。我到現在還記著你閃開我的虎撲,天知道我剛才在小區門口等得多麽膽戰心驚。”向格年把車子停在停車位,沒熄火沒拔鑰匙。


  隻抽走了正在充電的手機。


  瞧見季雨發過來的信息時,暗暗在心裏嗤了聲。到底還是聞著味兒嗅過來了。


  回複完信息,他下了車,“我去買東西,遮擋板在車載台。你要是想睡就遮起來。”


  時薑半靠在窗邊,感覺眼皮的確有點發重。趕在他走之前,還特意叮囑了句:“順帶買點防感冒的藥,衝劑也行。”


  “好。”向格年一並記下


  車門在交代完事情之後關閉。


  時薑自行放下副駕駛的位置,也啟動了擋板,準備眯睡一小會兒。


  她睡得迷迷糊糊,時間好似隻過了幾分鍾。聽到有人扣擊在窗的聲音時,又猛地驚醒,警惕地問:“誰?”


  來人操著熟悉的聲音,一絲不苟地回答,“送藥服務。”


  時薑:“……”


  窗玻璃緩緩下滑,引入眼簾的是一張清淡的臉。唯有那雙如鷹隼銳邃的眼眸,在四目相對時蒙了層淺淡的霧。


  但隻出現一瞬,取而代之的便是肆無忌憚的、湧動著的思念。


  百轉千回,念念不釋。他手探進車廂,勾捏住她下巴,摩挲了半會兒。動作小心輕柔,掌心始終燙熱。


  “阿薑,”眼眶恰似充血了般泛紅,聲線也略微哽咽,“你瘦了。”


  “不是誰都有季總的好廚藝。”時薑回握著他手。


  視線下移,瞥見他手裏的小藥袋,又笑著揶揄,“元新集團的業務已經成熟到能讓總裁上門服務了嗎?”


  “不是,還得看服務的人是誰。”


  季影輕車熟路解開安全鎖,開門一並把藥袋和冷空氣都捎帶進去。


  暖氣跑了不少,可車廂內餘溫有增不減。


  他把人壓在身前和椅子之間,壓得時薑動彈不得。動作既克製又放肆。


  “總裁夫人的喂藥服務,還得總裁親自來才行。”一句話揉碎成氣音,漾滿了整個車廂。


  語氣卻格外一本正經,聽得時薑臉頰緋紅,低聲啞氣罵了句:“斯文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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