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棋差一步
——唐雙從一開始是朔天陽的人。
剛開始知道這個消息時,別說時薑看起來有點震驚,就連季雨都想不到這一出。
“驚訝嗎?”他半抬起手,抵在後腦勺枕著,語氣吊兒郎當,“驚訝就對了,我也差不多這種反應。是唐雙私下聯係的我們,不然這麽隱秘的地方,我們也找不到。”
隱秘?
時薑下意識看向車窗,想看看能不能猜出他們的所在地。
窗外淒淒夜色,河岸邊的蘆葦枯黃成片。出了小區之後確實像是荒無人煙的地段。
一條護城河途徑此地,月華漫入其中,襯得水麵波光粼粼,疏落而荒蕪。
她遊離出神了一會兒,才在迷醉的夜景中剝離出冷靜的氣場。
回想起唐雙這個人,語氣生分,不太熟悉。
“整個伍斯舞美團隊我都私下調查過,唯獨唐雙這個人的資料查得雲裏霧裏。在《可伊》周年慶彩排時,我找他對峙。”
“我問他為什麽放著好好的正途不走,選擇走地下,唐雙說是因為身上有任務。我信了。因為查不到檔案的通常是受保密機製保護的線人。”
“而且,”她頓了頓,摘下指尖的假道具,“唐雙也認識朔盼的線人,就我經常光顧那個道具特效師。我給謝星闌用的催眠藥就是他給過來的。”
“我看看。”向格年接過假指甲道具端詳一二。覺得香氣異常,又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
霎時蹙緊了眉。
“Jan,”他臉色有點難看,欲言又止,“你確定是催眠,而不是催|情?”
時薑一愣。
看她反應就知道又被算計了。
向格年強調:“這是龍涎香,催|情必備法寶。你聞不出來嗎?”
“嗅覺失靈。”
“……”
她過分輕描淡寫,淡然得向格年內心重重咯噔一聲,凝著眉看她。
“別這種表情看我。”時薑又氣又好笑,“三天前梓柔用這種表情看了我一眼,然後我就在周年慶失蹤了。現在又輪到你。來,說說。還想讓我遭什麽罪?痛快點給個準話。”
她上挑了眉問,大有興師問罪之勢。但向格年啞了半天,才隻憋出一句幹癟癟的:“抱歉。”
時薑不以為意,“知足吧,又不是失去味覺。頂多像感冒一樣,吃東西吃得不香而已。遲早會恢複過來的。”
兩人對話信息內容過多,前排兩人都靜靜聽著。
季雨抬眼,通過後視鏡掃了下後排。雙手抱臂,大岔著腿。
舌根來來回回在口腔卷了好幾個圈,也上下掃了遍牙齦,才終於找出一句話緩和氣氛。
“朔天陽肯定在當中做過手腳,你查到的背景資料估計是假的。”
“確實。”時薑附和,“不過這也正常,隻需要讓你一步棋,就能在三步棋之內絕殺。這是他最擅長的手法。”
季雨聞言,挑了挑眉。默認了她的說法。
這些年,他風風火火搞事業,為的就是跟頭號目標朔天陽過招。前前後後打了不少次擦邊交道,了解他萬變不離其宗的套路。
可一旦提及十年前那場風波,因為牽扯的範圍過廣,連他都不了解當中詳細的內情。
他接著問時薑:“除了朔家的事情之外,你們之間也有什麽深仇大恨嗎?費盡周折就為了把你從周年慶帶走,不像是他的作風。”
“不過是朔天陽籠絡合作者的籌碼罷了。”時薑答得模棱兩可,似乎並不想多談。
早在生日會知道唐雙是H城人的時候,她就出於一種莫名的警惕,把整一個舞美團隊的底子都摸清。
再來是趁Eve過去看蜀紅係列T台秀彩排的空檔,把唐雙單獨約出來,挑明話題。
她還記得,麵對自己步步緊逼的問話,唐雙回答得有理有據,前後也沒有矛盾的地方。
可能是品學兼優的學霸光環罩了他一下,團隊工作中他也是寡言少語派,工作起來一絲不苟,冷靜從容,時薑挺欣賞這個範兒,一時被迷晃眼相信了。
更何況觀看彩排時,謝星闌說出的信息跟自己查到的差不多。
H城人,有個正準備中考的妹妹,再加上明麵查不到但暗示性明確的檔案問題…三個要素加在一起,時薑當真以為他就是臥底。
隻是沒想到,一經推敲,臥底身份是實錘了,立場卻是相反的。
真是棋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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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走的是鄉道,路途中多了不少繞繞彎彎的土路。好在開車的人車技穩,時薑的身子骨不至於被顛簸得散架。
大片大片的麥芒塗染了柔白的月色,唰啦啦的,掠過車窗鏡,仿佛毛刷拂在臉上。
她安靜看了會兒風景,意識到這不是去H城國道的路,“咱們現在去哪?”
“車子會先送我回療養院。不能被發現我大半夜出來過。”季雨看了眼腕表,轉而催促手下,“給我再開快點。”
開車的人苦哈著臉,“季隊,已經是能力範圍最快的了。這是土路啊,你不能拿在國道跑高速的標準來要求我。”
“行吧行吧,趕緊的。”季雨沒了脾氣。接著像是想起一事,拉開駕駛位的抽屜拿出一個包,“手機和必要的身份證、銀行卡都給你備好了,等過去H城之後隨時聯絡。”
“好。”時薑接過,開始搗鼓起手機。
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她今年用的第三個手機了。手機雖是新機,但必要的一些軟件都配備好了。
時薑一連網,就能看出好幾天沒動過的軟件頻跳出一係列新聞。
有關季影和萬映兒的通稿在白天的時段已經被撤下,現在最受全網關注的,是一則直擊現場,實時播報的國道車禍新聞。
直播畫麵中,一輛小轎車的引擎突然自燃,已經失控著衝出了國道圍欄。目前正在展開滅火和救援。
現場火光衝天,酷似人間煉獄。與國道下方的月光河流交織在一起,成了一副絕妙絢爛的色彩。
網上的評論討論不斷,有感慨司機竟在情急之下撞出圍欄的唏噓,也有要徹查要追責的聲音。但本著對逝者已逝的良善,大多數路人都亮起紅蠟燭祈禱司機死裏逃生。
時薑靜音播放,麵無表情地看完全程。
熒幕的火光仿佛順著屏幕的框架燃到了手邊,她隻覺有些發燙灼熱。摸過去時卻隻摸到了兩三滴濕漉的涼意。
她在這一刻突然頓悟,謝星闌說的那句“一切都會是皆大歡喜的結局”是什麽意思。
難怪自己走得這麽順利。
原來從一開始謝星闌就猜到了。他自始至終就沒睡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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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季雨也接到了通知。隻聽半個開頭他就在心裏暗罵一聲,接連把兩個手下數落得狗血淋頭。
“兩人加起來四條胳膊四條腿,兩雙眼睛兩張嘴。整天隻會揮揮麒麟臂貧個嘴。連車子劫持了都不知道。我要你們兩個閑人有什麽用!”
“什麽,車子充公賠償?充個屁的公,我拿你倆人的命來充公還差不多。車子怎麽燒都是季家的,頂多敗一下家裏的錢包,我吭聲了嗎?我就要唐雙那條命留下來。”
“有這個空檔打電話,還不如增派人手去河裏找。別耽誤時間。死也要見個屍首。”
……
後續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季雨應接不暇。直到抵達高級療養院,都時不時有急促的鈴聲打進來。
原本按照計劃,季雨的手下是要跟時薑一起走的,結果臨了這麽一出,沒法子隻得回總部複命。
時薑和向格年都能理解,雙雙接上他們的位置,坐到前排。
“下個城市見。”時薑坐在副駕駛,神色如常,跟他們道別。
季雨擔心時薑累垮的話,自己真的會被家裏那位前和尚老幹部碾成肉餅,提議她多留一晚。
但時薑比任何人想的都還要堅韌。她婉拒:“我們速戰速決,拖不得。朔天陽的動作隻會越來越多。”
季雨見她去意已決,不再多勸。
客套幾句,他們兵分兩路離開療養院門口。
關車窗時,時薑下意識看向大門。視野範圍內隻有零星幾人,不見熟悉的身影。
她暗暗嘲了聲自己的魔怔。但沒有多餘的時間傷春悲秋,她深吸一口氣,振作起精神打開地圖。
“格格,咱們現在開車過去H城,大概多久到?”
向格年:“連著軸的話,估計明天晚上吧。說遠也不遠,但絕對不是什麽輕鬆活。”
“如果咱們兩個人換著開,你精力跟得上嗎?如果可以,咱們現在就去買點幹糧和功能飲料。”
“這些我都備著呢。”向格年把車子倒出停車位,“咱們還是買點實用點的禦寒裝備吧。家裏是去不了了,我看到這附近有個元新廣場,要不去轉轉?”
“元新啊。”時薑略顯猶豫。
但這附近確實沒有其他選擇,隻好答應下來。
隨後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重新拎起偶像包袱,“有沒有口罩或墨鏡,我第一次穿睡衣出行,有點緊張。”
向格年聽出她開玩笑開得牽強,卻也憑借多年的默契配合,“放心,都給你備著呢。保證你站在季總麵前,他都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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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開車過去元新廣場的途中,季雨也回到了病房。
走之前,為了進來的時候能及時換上,他把病號服掛在門後。隻不過現在摸來摸去都找不著,他隻覺奇怪。
“在找這個嗎?”一個男音從沙發的所在方向響起。
話落的下一秒,燈座“嘀嗒”了聲,滿室燈火通明。
季影坐在沙發,抬手指了指茶幾上的病號服,麵色陰沉。
“大半夜,你怎麽過來了?”季雨麵不改色心不跳,當著他的麵套上衣服。
“過來看你啊。”季影眸色斂著,應得散漫適情,“好歹明天就出院了,想問問你要不要續個時間。如果你願意,在這裏住一輩子也行。”
季雨:“……”
好久沒play了,作惡的小手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