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乖
無名指指尖觸到指環的那一刻,時薑下意識握拳。
奈何謝星闌看似從容不迫,實際暗中較勁,掰直了她的指骨,強行把戒指戴上去。
鑽戒的尺寸吻合得剛剛好,在月光流瀉的室內熠熠生輝。
像極了舞台開幕前的光影效果。
倘若郎情妾意,這將會是一出錦上添花的細節。
但強買強賣的氣氛著實讓人感動不起來。
時薑雖然看不到身後人此時的表情,卻能從他渾熱的氣息中洞察出一點興奮。
有猙獰有暴烈,也有瀕臨失控的沉淪。
隻要一個點頭同意,她便擁有最凶殘的武器。
邪惡叢生,欲念妄為,她可以囂張到權傾朝野。可一旦被卷進去跟他們同流合汙,則意味著支離破碎,也意味著她將和季影南轅北轍。
時薑不想被過去套住,也不想被迫做出選擇,更不想回到煉獄苟且偷安。
十年藏拙,等來的不應該是這種結果。她不會從了謝星闌。
“從以前到現在,從來都是由著我的意願挑選夥伴。”時薑言辭正色,“我沒有義務,也不需要成為誰的附庸。”
“鮮花可以自己訂,喜歡什麽寶石首飾也能自己買。至於房和車,能力賺多少就買相應的配置,夠用就行。我不覺得有任何移民出國的必要。”
她立場鮮明,話裏話外的意思明顯。但謝星闌隻聽出了天真的味道。
花千金白銀打造了個金色網籠,結果卻發現她並不領情。真是倔強。
謝星闌輕哂表示不悅,“你很快就會知道有這個必要。可別又覺得我在危言聳聽。這一次也是,但凡在生日會聽我一句勸,你的PTSD也不會複發。”
他指腹勾勒著她的臉,撥開雲絲,習慣性地摩挲著那顆赤痣。
再攬過她的脖子,從後麵貼耳而語,語氣半是引|誘半是哄騙,“隻要你答應跟我出國,一切都會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不光是你和我,所有人的結局都會比現在圓滿。”
……
時薑絲毫不懷疑謝星闌藏著後續的大招。
可那又如何。她自詡定位明確,對自己認識深刻,“犧牲自我成全大家的事情,不會出現在我身上。”
謝星闌:“但現在的結果還不是躺在我懷裏。”
“隔著被子。”她補充。
“……”謝星闌滿腔無奈,“我說Jan啊,你就使勁在我的原則反複橫跳吧。”
說話間揉著逐漸發沉的眼皮。黑暗中感官敏銳度上升,他隱隱約約聞到自己手上沾染了點香味,特地嗅了嗅。
“你洗澡時候用了什麽東西?怎麽這麽香。”問完又不由自主地牽起時薑的手,放在唇邊含咬了下。
舌根微苦,可片刻後又有回味的甘甜。
味道有點特別,他又舔了一下。
“嘶。”時薑倒吸一口氣。
想抽回,反被攥得更緊。
隻含一下她能忍,可第二下的濡濕感卻刺激得頭皮發麻,雞皮疙瘩也起了一身。
她即刻炸毛,“知不知道這樣很像變|態。”
謝星闌理直氣壯:“知道。”
時薑:“……”
“不喜歡?”謝星闌擔心嚇到她,問完就想轉身去抽濕巾,卻見時薑猛地回身,揪住了他的領口。“不用。”
“?”
“已經幹了。”她難得好說話,佯裝鎮定在領口處隨便擦拭幾下。
隨後又快速縮回被子。
動作看起來既緊張又小心翼翼,堪堪在謝星闌的心裏撓出一條劃痕。
不深不淺,不輕不重,卻引著他想要更多。
“好啊,往哪兒擦都行。”他鮮見地聽話躺回去,重新埋在幽香四溢的後頸,勾唇淺笑著,“總歸是成為我的人,不用這麽見外。”
上一秒還是陰鬱的心情,下一秒便像是偷嚐到甜的小孩,心裏沒理由覺得歡喜。
他長臂一攬,把時薑環抱進懷裏。親昵地蹭了蹭,仿佛抱著珍貴的布偶。
幾乎是同時,也克製住那點病態的愛|欲。
“睡吧。”謝星闌說到做到,“我今晚不動你。明晚也是。我會給你時間把季影清除出去,也願意等,但最晚的期限是咱們結婚那天。”
“到時候如果你不乖,我也會懲罰你。但最好不要有那個時候,我實際聽不得心愛的女人哭。”
……
時薑其實沒心思聽他的警告。她心跳如鼓,雙手交叉環在身前,暗下把假指甲道具重新戴穩。
考慮到藥效正在發作,自己實際也毫發無傷,所以不再回話,以免衝淡謝星闌那點朦朦朧朧的困意。
不知過了多久,謝星闌的氣息變得遊弱,節奏也逐漸均勻。
但時薑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她繼續等。並在片刻後大著膽子翻過身,麵對麵看他。
謝星闌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樣,星垂平野,星光闌珊,天生帶著一股陰柔美的氣質。靈魂刁潤了古典唯美的浪漫,生來詩性,可一旦失控便會成為毀滅的根源。
時薑對他的認識越是深入,越能體會到內心深處的矛盾性。
宛如孩童,天真與殘忍並駕齊驅。
她表情凝重嚴肅,視線始終密切注視,想觀察對方有沒有在裝睡。等確定謝星闌真的睡沉了,才從被子裏伸出手,把剩下一點催眠藥擦在他人中和唇邊。
暗夜中,她眼眸始終清亮,立場堅定不移。
等做完這一係列的工作,再躡手躡腳下床。
冬夜霜露重,她在被子裏待久了,赤腳踩地的一個冷顫愣是沒把自己給哆嗦死。
打開房門,走廊通道空無一人,唯有一兩盞過道燈徹夜通明地亮著。
她準備閃人,然而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接著退了回去。
把戒指摘下,放在床頭。鑽光雖美,可惜她不需要這些犧牲自由的累贅物。
走之前也抽了張濕巾,一邊擦手一邊開門。
唐雙不知什麽時候等在樓梯口,見她擦手的動作,魔怔了般蹙著眉頭。
他比了個指天的手勢,暗示她監控已經被黑掉。
時薑一秒意會,走得更加肆無忌憚,大搖大擺地關門走過去。
唐雙:“Jan姐,人都在後門等著。”
“沒時間寒暄了,先走。”時薑下著樓梯還神清氣閑地叨上一兩句,“你給過來的特效道具質量是不是變差了?那個假指甲我戴著有點鬆。”
“是你變瘦了。”唐雙直言不諱。
“也是。”時薑雙手抱臂上下搓了搓,心說以前能冒著嚴寒天氣穿吊帶禮服的身子骨兒,現在穿套帶絨的睡衣都覺得冷。
她下床時為了不發出多餘聲響,沒穿鞋,打著赤腳。室內有暖氣沒能發現問題,可等出了大門,才體會到什麽叫冰天雪地。
唐雙把外套遞過去叫她暫時披著。人則走下幾步台階,側過身看她,
時薑往常羸弱,身影也略略單薄了些許。可就是有一股精靈勁兒,明眸皓齒,模樣嬌俏。左顴的赤痣也豔如陽天。
月光清潤,在她頭頂踱了一個光環,看起來聖潔又高貴。
他越矩提議,“Jan姐,要不我背你吧。”
“不用。特殊時期的我沒這麽嬌貴。”時薑不知從哪裏順過來一雙拖鞋,甩在地麵穿起來。
雖然禦寒程度不及毛靴冬襪,但聊勝於無,她不至於赤腳踩完一整條冰冷的石子路。
“走吧。”
“嗯。”唐雙摸了摸鼻子,恢複到平日寡言少語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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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出走別墅的過程順利得出奇。
寒月冷峭,兩道影子一前一後穿梭在別墅的小區綠化帶。
走到後半段,時薑剛才病過的身子骨兒實在是抵不住,最終還是依靠被唐雙背了一小段的路。
向格年在車子裏等得忐忑,見人終於風塵仆仆趕過來,親自下車迎過去,“祖奶奶!”
他保暖裝備特別厚實,穿得跟球似的。如此一對比,時薑覺得自己就是個現實版的賣火柴小女孩。
心裏極度不平衡。
所以哆嗦著閃掉他的虎撲,徑直鑽進車子。
向格年撲了個空,心裏麵委委屈屈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尾隨其後上車,卻聽見她劈裏啪啦指揮一通,大概意思是想連夜走陸道過去H城。
他真誠替季影不值:“季總呢?!你這狼窩裏逃生,難道不聯係一下季總嗎?”
“推後點吧。”時薑短時間內沒細胞想這麽多,一心想取暖。
碰巧坐在副駕駛的人向後遞保溫瓶,她沒細想,道著謝伸手。
卻在看清來人的麵孔,霎時愣了半拍。
“要是季影聽到了,鐵定傷心死。”季雨幸災樂禍的語氣掩都掩不住。
他一臉欽佩,就差把大拇指畫在臉上,“大嫂,我就欣賞你這種雷厲風行的氣魄。”
“……”時薑噎住,被這一句突如其來的“大嫂”雷得外焦裏嫩。
否認吧,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虛偽,但默認也略微膈應。活生生把她的年齡提了好幾個Level,她個人不是很能接受。
“你還是叫我Jan吧。”她接過保溫瓶,略微尷尬地轉移話題,“你不是在醫院嗎?”
“那是醫院嗎?那是季氏監獄!”季雨一邊指揮著手下開車,一邊接話,“我半夜逃出來的,就擔心出差錯。不過明天也出院了,到時候會專程過去H城接應你們。”
時薑聽到這話,眼皮一跳,“被你哥發現怎麽辦?”
“怎麽可能被發現。”季雨信誓旦旦,無所畏懼,“季影那老幹部頂多派人盯著朔盼,怎麽可能把魔爪伸向自家人。這點你就放心吧。咱們走的都是正規的路子。”
時薑聽得將信將疑。
但他人目前從醫院逃出來了,又不能臨時踹下車。
如果再自作多情一點,這人勉強算是小叔子。不看僧麵看佛麵,又是一位她暫時動不了的人物,時薑暗歎真難搞。
兩三杯暖薑茶下肚,她回歸理智。同時也才發現唐雙沒有上車。
“雙二呢?”她問。
季雨驚訝她反應這麽慢,卻也一五一十地答:“我們今天出動了兩輛車。他在另一輛車。”
“分開?”
“他是臨時倒戈的,身份比較敏感。我們得帶他回去談點話。”
這下輪到時薑吃驚,“我一直以為他是你們派去地下的臥底。”至少她私底下調查伍斯舞美團隊的成員背景時,拿到的資料是這麽寫的。
“怎麽可能。”季雨不知道時薑的語氣為什麽這麽篤定,但他也比誰都能斷定,“他們家有人犯過前科。所以想走這條道,連政|審都過不了。”
向格年也在一旁補充:“唐雙有個讀初中的妹妹,叫唐卅。‘Sa’像不像‘三’的諧音?”
時薑:“所以?”
“有二有三,前麵就一定有個一。Jan,唐雙還有個哥哥叫唐一。”他輕描淡寫,“唐一就是十年前受雇於朔天陽的亡命徒。唐雙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人。”
時薑:“……?!?”
好了,季總和薑薑子各自solo了三章,一碗水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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