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甘之如飴
顧彥沒有片刻的含糊,將季雨擅自行動脫離隊伍,導致落單被朔天陽的手下圍堵的情如實況匯報。
季影聽完,唇線緊抿成線。
除了摩挲著袖扣的指腹略微用力泛白,其餘看不出其他失常。
病房內,針落可聞。
他略略掃了眼連在季雨身上的儀器設備。
生命體征平穩。
死是暫時死不了的,就是白遭罪。
可即便如此,哪怕季雨現在渾身包成木乃伊狀,躺在病床,他也沒留任何情麵。
言語出奇犀利,“落到朔天陽的手裏,看你現在還有沒有裝睡的機會。長眠不醒倒是有機會。”
“……”季雨忍著強烈的眩暈感,別過臉。
隻要自己不睜開眼,他就可以當季影不存在。
奈何季影沒耐心跟他磨性子,“C城的直升飛機正在調遣過來。等天一亮,開放了航線就送你回去。自己想好怎麽跟媽交代清楚,我可保不了你。”
季雨一想起自己要回去麵對蘇婉晴的“製裁”,就覺得還不如在這裏躺著合適。
他沒法繼續裝死。
“剛睡醒呢。在我顧隊麵前給我點麵子啊。”
聲音從被子裏滲出來。
悶裏悶氣的,略顯情緒的煩躁。
季雨如此賴皮耍性子的狀態,顧彥第一次見。就連閔景輝也沒想到,季家兩位少爺同框起來竟然是這種畫風。
瞠目結舌倒是不至於,純粹會讓人覺得微妙。
明明在外界看來,季家兩兄弟都是肉食性動物。一個陰狠,一個凶惡,可一旦共處在同個屋簷,竟然能產生出毛絨團子的化學反應。
緊張的氣氛在季雨出聲後逐漸消失。
季影看在他確實傷重的份上,沒再咄咄逼人。
他把話往揶揄的語氣了講,“對陣中把後背留給敵人,算你蠢。腦部CT掃描顯示你後腦勺有淤血,我已經做好你長期昏迷的心理準備。”
“不過目前看來,”他餘光瞥了眼顧彥,意有所指,“我暫時將這個醫學奇跡歸結為是你前隊長的到來給了你希望和力量…”
“……”
“等等,打住打住!!!”
季雨被這位殺人不用刀的老幹部給氣吐血。
垂死病中驚坐起。
動作幅度過大,差點把自己晃暈。
罪魁禍首·季影一臉的事不關己。
而當看到季雨上身的繃帶因動作幅度過大而滲出血絲,他才扯回嚴肅的正題:“朔天陽的人怎麽敢動你?”
“朔天陽暫時不在這個城市,他手下不認識我。會成為他們的圍堵目標是件常事。換成別人也一樣。”
季雨在正事的層麵馬虎不得,一五一十告知自己掌握的情況。
隻不過在說到向格年時,他選擇性隱瞞了些。包括他在一開始就跟向格年拋出合作的橄欖枝,以及兩人在暗巷發生的肢體接觸。
他們雖然是情報共享的同一陣營,但兩人畢竟是獨立的個體,在政商兩道的領域各司其職。
季影不介意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盤算。但見識到季雨心思敗露還自詡蒙混過關的得意,他不願配合演一出掩耳盜鈴的戲碼。
拆穿得一針見血,“給你一分鍾整理思路。挑重點的說。”
“……”
季雨癟癟嘴,當即打消了在關公麵前耍大刀的心思。
他沒再藏著掖著,卻也斟酌一二。跟擠牙膏似的交代出一些消息,“跟我們交手的人當中,有一個是向格年的對家。所以下手會狠點。貌似是姓左。”
聽到“左”字姓,一旁沉默的顧彥跟季影一起同時蹙眉,“姓左的?”
季雨不明白他們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朔天陽不是一直都喜歡去監獄裏撈一些刑滿或者即將刑滿的人嗎。這個姓左的好像就是從獄裏撈出來的。新麵孔,以前沒見過。”
季影沉吟片刻。
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轉而交代閔景輝:“天亮之後問一下C城那邊的具體情況。”
“好的。”閔景輝畢恭畢敬。
顧彥也補充,“如果左家能通過一些特殊的途徑把人撈出來,《可伊》編輯部那個路柏也順帶問問。”
他總結:“巧合過多了就不再是巧合,一定是有意為之。”
閔景輝回了同樣的話,“好的。”
本來是非常正常的兩句答應,可季雨卻能從這兩句同音同字同義,乃至同調的話語中聽出一點不一樣的情緒與情感。
放任帶了鉤的眼神瞧過去幾眼,閔景輝霎時如芒在背。
“時間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明早還有事情要做。”
季影的出聲安排,緩解了微妙的尷尬。
他支開人的意思很明顯,顧彥和閔景輝都聽得出來。
不過他們奔波到現在,確實乏累。尤其是顧彥。
閔景輝擅長商圈,可骨子裏還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小白領。而顧彥作為曾經在H城摸打滾怕過的人,有些事情由他出麵說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季影不屑於跟H城的人打交道,直接甩給顧彥一個“顧問”的身份。所以安全抵達H城之後,一係列瑣事都是他在事無巨細地打點著。
自己帶過的小兵是季影弟弟季雨,閔景輝也是季影的總裁首席助理。而今天這種事情,歸根究底還跟當年讓他折戟於此的朔天陽有關。
所以一旦有機會再赴湯蹈火一次,他都甘之如飴。
江山代有才人出,現如今交接棒又輾轉到了季雨的手中。隻要奮力的目標是一致的,顧彥就不會分太多主次和規矩。
季雨也從他們的反應中察覺到事情遠沒有他了解的那麽簡單,一時間沒了二話。
顧彥騎驢下坡,客套寒暄沒幾句就跟著閔景輝一前一後離開了病房。
病房內,隻剩下季家兩兄弟。
沒有外人的時候,季影眼皮下壓,沒給什麽好臉色。
他興師問罪,“你防身用的軍刀呢?”
“給人了。”季雨理直氣壯。
他似乎不覺得這是件重要的事情。
如果時間重來,在當時那樣緊急又命懸一線的情況下,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把軍刀遞給向格年。
他其實也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子做。
純粹是氣血方剛,色|迷心竅,覺得向格年眼神迷離的樣子過分好看,不應該命喪於此吧。
季雨的神思出神在季影看來,被解讀成了一種因顧彥離開而產生的失魂落魄。
他恨鐵不成鋼,“但凡你能按我平時教的那樣,拿著軍刀貼身近搏,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拍磚頭能起什麽作用?”
季雨懶得跟他不解釋。充分發揮了插科打諢的實力,話裏半真半假,“我以為我實戰了這麽久,終於能達到你的水平。”
“……”季影滿臉無語。
他突然想起時薑那晚被自己強壓著時,拚盡全力掙紮而發揮出來的格鬥水準。
其實她的身手屬於中等偏上的水平,對付其他人完全綽綽有餘。奈何遇到的人是自己,所以才會反抗無能。
室內暖氣充足,季影坐久了感覺到一陣內熱。他慢條斯理地脫下西裝,解開袖扣。
一邊把袖子擼上去,露出雙臂;一邊淡然地道:“有空再多練練吧。其實我的水平也退了不少。”
白熾燈泡的耀射下,前兩天才添上去的劃痕,有的已經結痂。但也有不少皮下淤青,照舊青一塊紫一塊。
與渾然天成的貴氣冷傲格格不入。
季雨輕輕一瞥。略略吃味地嘖了聲。
他動起真格都傷不了季影半分毫發的人,現如今兩條小臂都是被女人劃傷的手筆。
光是看著都能想象得出女人的狠心。
有些態度不用明說就已經間接亮了出來。
季影對時薑的偏寵,真就是想把她往壞裏慣的趨勢。無論溫柔強勢亦或是暴烈的毀滅,他都會照單全收。
——
後半夜的時段,兩兄弟彼此交換了些消息和情報。等東方之既白,又順利坐上直升飛機,安全降落C城。
時薑也在早起的時候,準時收到了季影報平安的信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膩歪一陣。最後在時薑起床準備去洗漱之前,被一陣鈴聲打斷。
她以為是季影不滿足於文字和語音而打過來的電話,結果發現是Vicky的來電。
時薑盯著來電界麵,沒有第一時間接通。
Vicky是她的女神沒錯。但由於謝星闌的緣故,女神的濾鏡已經稍微有一點破碎。
不過破碎歸破碎,在被係統自動掛斷之前,時薑如常接起。
而她的來電如時薑猜測的那樣,抱有一定的目的性。
表麵客套,表達一番遲來的生日祝福之後,Vicky便開門見山,坦言自己聯係不到謝星闌。
時薑一聽,領會到了她的意思:謝星闌是參加了自己的生日會失聯的,理當由她幫忙尋一下人。
可說是請求,但她語氣也帶著一點居高臨下的氣勢。
時薑應是應下了,但在心裏覺得有必要跟這對母子保持點距離。
距離才能產生美。她能崇拜的人不多,Vicky算一個。早先在桐磐酒店看到Vicky的畫時,還因為元新太子爺的“不識貨”而真情實感地惋惜了下。
結果現在才後知後覺,季影過得那叫一個通透。
她感慨,原來他早先讓自己別輕易招惹謝星闌的警告,果真並非空穴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