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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戴罪者

  “你請便。”時薑微微頷首。


  態度冷淡,不留餘地。


  她轉身離開。


  全程低垂著頭,雙手抱臂。沒有跟謝星闌產生眼神的交流,也不給被拉住的機會。


  裙擺被月光浸潤了一層寒意。等踏進富麗堂皇的大廳,又悉數回歸了水波瀲灩的柔滑。重新戴上無懈可擊的世情麵具,時薑如魚得水,輾轉流連於華麗的浮世繪。


  她找到伍梓柔,想問她找自己有什麽事。結果伍梓柔表現得比她還懵逼。


  時薑愣了愣。


  一雙狐疑的眼在伍梓柔的臉上掃了下。接著像是猜到了什麽似的,模棱兩可把話題轉移到別的地方。


  餘光瞥到玻璃門外,謝星闌依舊待在陽台。


  周身沉落一片陰霾。


  他神色淡淡,似乎是在發信息接電話。


  其實戶外挺冷的。特別是這種冬月。夜寒霜降,最是冷氣侵骨的時段。


  如果不是因為過分鬱悶無處排解,她不會跑到陽台吹風。然而她自詡沒有繼續牽扯不清的必要,沒有再返回去勸他入室避寒。


  好在謝星闌沒過多久也回到了人群,行為舉止泰然處之,一點都看不出剛才跟時薑鬧了不愉快。


  時薑和他有共同的人脈圈子,在送客謝場的環節避免不了接觸。


  兩人的同框,幾乎是相互飆演技的Battle。論粉飾太平的實力,誰都沒能輸過誰,都是登峰造極的水平。


  今年的生日會,由於沒有向格年和朔盼的保駕護航,時薑沒有進行得很晚。等回到家,才堪堪過了深夜十二點。


  卸完妝洗好澡,手機響起一陣鈴聲。


  季影的電話如期而至。


  劃通綠色接聽鍵,她先發製人,“季總,你這是在查崗嗎?”


  季影沒有否認,“就想問問你那邊結束了沒?”


  “如果沒呢?”


  “喝了酒不能開車。我會安排個司機去接你。”


  “就算不能開車,我還不至於沒車坐。”時薑想笑他的理由找得冠冕堂皇一點技巧都沒有,誰知季影峰回路轉,酸意漸濃,“上我的賊船總比坐別人的小破車舒服。”


  她見招拆招,“請問季總指的哪個‘船’,上的哪種車?”


  季影愕然,隨即輕哂了聲,“竟然學會頂回來了。”


  “這叫學以致用呢,季總。”


  時薑被季影的騷話碾壓了這麽久,終於有機會反將一軍。隻不過這個反擊如同羊入虎口,自投羅網,隻會激起季影的挑戰欲。


  被調|戲的仇她報了,季影也能從中挖掘時薑接近真實的一麵。伶牙俐齒,毒舌但溫暖,比麵麵俱到卻拒之千裏的狀態不知要鮮活多少倍。


  兩相情願,相得益彰。季影覺得自個兒找糖的技術越來越成熟。


  一整個晚上跌到穀底的心情,終於爬至山頭,冒出一絲光芒。他承諾,“如果事情處理得快,我明天就回去。”


  然而時薑卻出乎意料,勸他事事安排妥當。


  她已經從謝星闌的口中知道他在H城,沒法裝作不知情。於是說一不二,提供了個最高效的方案。


  “如果季雨的傷勢嚴重,可以雇輛直升機直接送回來。畢竟這邊醫療資源好。我可以幫你聯係高級療養院的人,他們有直升機輸送的業務。這件事最遲明早能解決掉。”


  “你怎麽知道H城的事情?”季影稍顯意外。


  時薑顰眉輕嘖,“季總不也知道我生日會的事情嗎?人不在現場,卻能知道朔盼和格格沒出席。還掐著時間點關心我有沒有車坐。季總,安插眼線的伎倆有點明顯哦。”


  話語裏嫌棄歸嫌棄,可語氣盡是嬌嗔。


  倘若讓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一定要驚呼“人間奇跡啊”,“是愛情!”


  可惜季影身在福中不知福,愣是錯過了這個美妙絕倫的驚天大彩蛋。還在糾結自己沒能受邀出席。


  “你沒發圈的習慣,不代表別人不會在朋友圈發。”


  他很無奈,也很委屈。


  他確實是在朋友圈刷到了視頻才知道時薑辦理生日會的事情。更何況,就算沒有朋友圈,他還有文岐這位消息通,想不知道都難。


  時薑其實明白這個理兒,沒有過多在這個話題停留。


  她三言兩語又扯回正事。


  包括怎麽以最快的時間申請到登機道和購買私人航線等等,就連高級療養院院長的聯係方式也一並給了過去。


  隻是,說到底還是“關心則亂”的問題。


  時薑竟然忘記季影的身份,是C城權貴的季家人,是元新集團的太子爺。她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他早就先一步安排妥當。


  但季影沒打斷她。


  反而會就著她的話題,全程沒話找話。


  直到他在問出“大半夜聯係院長會不會打擾到老人家休息的時候”,時薑沉默了。


  對話戛然而止。


  空氣沉寂一瞬。沉得有些反常,寂得也有些讓人心慌。


  季影終於意識到自己裝過頭,情不自禁地喚了聲:“阿薑…”


  無意與一旁顧彥錯愕的眼神對上,他神色自若,瞬間恢複一本正經。


  一邊開門往病房外走,一邊告知詳情,“向格年也在醫院處理了下傷口。傷勢一般,沒有破相。”


  時薑不疑有他,“活著就好。”


  說實話,在敵眾我寡的局勢下,季雨和向格年的戰鬥力不僅能撐到援兵,還隻倒下一個,她已經覺得是個相對樂觀的結果。


  不過向格年會留在醫院等季影,這一點她倒是沒想到。時薑唯一能猜到的原因是他傷勢也很重,所以想走也走不了。


  她稍加試探,“我以為他會在你過去之前先離開醫院。”


  “擔心我算賬?沒必要。”季影實話實說,“如果不是向格年在當時留下來,興許季家這會兒應該要辦白事。然後再辦個安魂儀式。”


  “安魂?為什麽?”


  “不想榮獲馬革裹屍國禮待遇的季隊不是好季隊。季雨他手下的人是這麽說的。”


  季影把嚴肅的話題往輕鬆了說。時薑秒懂,也一時沒忍住笑了聲。


  可笑完之後,兩人又心照不宣地陷入沉默。


  他們都明白,H城暗流湧動,便預示著朔家不太平。朔家一旦不太平,朔盼和她都不會太平。


  時薑看似遊離在事件的中心之外,可細細一品,就能發現她跟當中的人事物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哪怕她是個被動扯進去的受害者,也能牽一發而動全身。


  謝星闌今晚的憐憫與勸誡,其實不無道理。


  哪怕月色傾城,於黑夜中光芒萬丈。背後也注定留存陰影。


  她是至烈至純的尤物,也是於血與焰的溝壑中淬煉出的戴罪者。


  在一定程度來說,她跟謝星闌真的是同類人。


  沉默最後由季影打破。


  他出聲提議,“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送你出國。”


  時薑思忖片刻,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她轉移話題,“格格還在那邊嗎?”


  季影:“稍微處理一下傷口,就又跟著朔盼的人走了。”


  時薑心又提了起來。她擔心季影是在騙人,迫切地追問了句:“真的假的?”


  “說是段欣美還留在H城做深度調查。我猜向格年會親自過來,應該也是朔盼囑托他照顧好人。”季影耐心解釋。


  解釋到一半,他也真情實感地不解,“朔盼是懦夫嗎?為什麽不自己過來?”


  “他患過PTSD,我也是。對H城有著一種本能的恐懼。”時薑坦白,“所以季總,對他寬容一點吧。我們都挺弱小無助的,隻會嚶嚶嚶。”


  “……”


  該死。


  季影暗罵一聲。


  他發現自己就這麽俗氣,就喜歡吃時薑示弱的這一套。


  再說得直白點,時薑一嚶,他必定石更。著實沒救了。
-

  病房裏。


  季雨已經醒來。


  命硬的人,怎樣都能度過難關。上身纏了好幾卷繃帶,頭頂也包了白色網紗,可這依舊阻擋不了他蹭蹭往外噴發的活力和精神氣。


  當醒來看到顧彥站在床邊,季雨當下就覺得自己已經抵達天堂。


  表情從錯愕到怔忡恍惚,再逐漸轉為驚奇,最後是欲言又止。他微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叫出來的聲音難聽至極。


  像是從腐朽的樹木發出來,一出口就是被土地泥水泡了上千年的嘶啞。


  “受了這麽重的傷就先別行大禮了。”顧彥不解風情地打斷,“頭不暈嗎?”


  季雨小雞啄米般點頭,“暈。”


  顧彥雙手插兜,站在床邊一動不動,“知道暈你還嚐試坐起來?”


  季雨:“……”他好野又好凶,我好愛!

  正好季影推門進來,親眼目睹了自家弟弟季雨那個憋屈的小媳婦樣。


  選擇性視而不見,再忽略性充耳不聞。


  他充分發揮了“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的精神,仔細複盤自己在時薑麵前會不會出現這種狀態。


  最後自我感覺良好,把季雨排在鄙視鏈的低端。


  單戀多年的單身狗沒資格講話。不像他,還能用被抓花的兩條手臂就能換回來一個真心。


  顧彥在季影麵前不會這麽放浪形骸。他一秒收回隊長領頭的氣勢,側過身跟季影打了招呼:“季總。”


  季影居高臨下,盯著一秒裝死的季雨。指腹又下意識撚著金絲雀鑽扣的邊沿。


  眼神逐漸鋒利深邃。溫柔與決絕,完全取決於跟自己互動的人是誰,銜接無縫。


  他問顧彥:“問出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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