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紛紛惑亂
今夜月光比以前任何一天都溫柔。繁星也點點密密,織成了一張星網。
時薑踏月而去,徒留季影等在原地。過去醫院停車場時,又碰巧偶遇了個熟人。
唐雙,伍斯舞美設計團隊裏的成員之一。
一頂毛線帽和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時薑被叫住後,差點沒認出他。
時薑對他印象特別好。因為在伍梓柔的原話裏,他是伍斯團隊裏,除了寧檬之外,唯一僅存的正常派。
很多工作細節的溝通,都是他跟做幕後的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在交涉。
少有的謙遜和禮貌態度,在很大程度,減少了地下舞美團隊跟其他人的衝突。
考慮到《可伊》跟他們正處於合作關係,時薑委婉問了幾句過來醫院的情況。
唐雙應得滴水不漏,變著法兒讓她放心。他這麽晚過來醫院,不是因為打架鬥毆。
“那就好。”時薑沒有掩飾自己的擔憂。
也難怪她這麽戰戰兢兢。
伍斯那個刺頭樣兒,除了伍梓柔的武力懲治和時薑的氣場碾壓之外,就隻有寧檬能治得了他。
其他人則跟著他的步子,說衝鋒絕不陷陣。她就擔心這群才氣過人的年輕人意氣用事,白白糟蹋了個好機會。
唐雙理解她的考慮,再三保證不會出岔子。
跟時薑道完別,他往急診室的另一個方向走。
寧檬躺在病床,臉色煞白。被姨媽疼得,命都掉了兩三成。
周圍圍著兩三個男人,花臂鐵拳,唯獨對這種事束手無策。個個麵麵相覷,不知要做什麽,一心等著止疼藥的針水起效。
看到唐雙進來,一個個像是看到了救兵似的。
伍斯率先從椅子跳起來,“不是去繳費嗎?怎麽去這麽久。走山路了嗎?”
“回來路上遇到了Jan主編。她擔心咱們又打架鬥毆,我稍微解釋了下。她建議我買點熱飲。便利店太遠我沒有去,索性去大廳買了自助機的咖啡。”唐雙如實交代。
他把咖啡放到桌子,問寧檬,“能起來喝嗎?是熱的。”
“……”寧檬真的不想辜負他的心意。但一杯咖啡下去,她估計要直接住院。
唐雙看出她的猶豫,把咖啡放回袋子,“先放著吧。等溫一點再喝。”
寧檬鬆了口氣:“好。”
針水一點點被輸入靜脈。等待的時間單調又無聊。
從王者開黑到狙擊遊戲,幾個人跟著唐雙玩什麽贏什麽,幾乎是毫無勝算的躺贏。
等到了後半夜,一群人難得困成了狗。
期間,傅丘明甚至無聊得開始盤算起過年的事情。
他知道唐雙不是C城人,特意問了句:“雙二,你過年回家嗎?”
“回。”唐雙退出遊戲,“明年我妹中考,趁寒假多輔導一下看能不能考個好成績。”
他說做就做,開始打開文檔,研究H城統考的中考試卷,“如果能拿到H城一中的慈善教育獎金,能省下一筆學費。”
不知人間煙火的伍斯自以為懂了:“學霸家族的光環啊。”
“那可不!我記得唐雙是高中三年學費減免,也拿了三年的慈善教育基金。別人家砸鍋賣鐵供讀書,他們家的孩子讀書是賺錢。”傅丘明的語氣特別自豪。
仿佛拿到該殊榮的是他一樣。
也是。混跡地下舞美設計團隊的,十有八九都是一群學渣。
但伍斯這個舞美團隊又有點不一樣。
伍斯是自甘墮落,自願從學院派來到地下摸索設計創作的路子。
唐雙也是品學兼優的學霸,但中途也不知道著了什麽道,跟他們玩在了一起。舞美場景的渲染風格,詭譎又沒有路數可言。
玩聲樂改編的傅丘明特別欣賞他的靈性。
幾個合拍的人商量著湊在一起,於是成就了這個團隊。
興許是足夠無聊,幾個好奇寶寶又就著慈善教育基金的事情聊了一陣。
最後寧檬也插進來話,問:“所以這個慈善家是誰?每年投進去的慈善基金應該挺多錢的吧?”
“不知道是誰。”唐雙麵色淡然,“隻知道整個慈善項目都掛在朔日金融旗下一個子公司。”
傅丘明腦袋靈光,反應極快地揶揄:“這不會是你考到C城的原因吧?”
“是。”
唐雙點頭。
防不勝防的坦白,讓一眾人等咋舌。
他向來話少,做事冷靜。可一旦幹起架來又特別狠。所以除非他願意,否則別人很難從他嘴裏撬出一句話。
氣氛略微僵化,唐雙從兜裏掏出包煙,麵不改色,“我出去抽煙。”
沒人攔他,也沒人跟過來。
後半夜的醫院特別安靜。
唐雙站在窗口,窗口正對著停車場。
時薑的SUV早已經開走,現在泊在同一個位置的是一輛老爺車奧拓。
唐雙想起方才看到時薑的樣子。
沒有時尚女魔頭的肅殺,也沒有加班時間靠在樓道抽煙的孤寂。他第一次見她嬌怯得失去了章法。
原來成熟女人的麵孔這麽多變的嗎?唐雙心想。
但現在的他太年輕,才二十多出頭的年紀,他找不到一個標準答案。
一根煙抽完,唐雙徹底冷靜下來。朝空蕩蕩的車位瞥了眼,又照著時薑的習慣把煙嘴和煙灰都收拾在紙巾。
捏成團團,丟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
同樣是紙團,有的包著幹燥的煙灰,有的則裹著腥味粘稠的橡膠。
臥室裏。
季影抓住生日的尾巴,趕在新舊交替的時間點,把時薑一步一步推上頂端。
她臉埋在枕頭,雙眸已經水潤得迷離失真。
額前已經蒙了一層綿密的薄汗。瘦削淩厲的肩頭半壓在絲綢床單,後背一對蝴蝶骨翩翩於飛。
針織內襯半褪不褪,被下拉到臍眼。衣不蔽體,欲遮將遮的朦朧畫麵比赤身相待還要欲上幾分。
季影手握奪命三郎的腰刀,殺紅了眼。
他很想忍住不用力不放肆,也想讓時薑靠自己拿回節奏的主導權,可趴著的姿勢完全就是由他說了算。
從她同意這個姿勢開始,時薑就沒有步步緊逼,斷絕了退路。
“腰挺會塌的嘛。”
季影哂笑,饜足的語氣聽得時薑耳根子一熱。
她手向後推他。
推不動。
還被惡趣味地被反推了幾下。
時薑敢怒不敢言,哼哼唧唧沒了脾氣。
“明明是在誇你,怎麽還不好意思了?咱們家阿薑就是聰明伶俐,學什麽都可以無師自通。”
“柔韌性比想象中的要好。阿薑你是什麽寶藏?”
……
時薑在心裏真是想把他千刀萬剮。
這個狗男人,在別人麵前有多惜字如金,在這個時候就多騷包。
可倘若遇到這麽個機會,她還真舍不得。
時薑在醫院替季影消毒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想袒白全部。
包括她的家庭她的過去,她在十年前跟朔盼經曆的那場風波,以及後來在時尚圈的摸打滾怕。
軟過糯過也被欺負過,想反擊的時候也狠過。
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細忖起來,她算是幸運了。
然而她也挺貪心的。
如若之前的日子隻想要平安喜樂,順遂無憂。那麽今晚之後,她還想再仗著生日的特權再加一個關於季影的願望。
她怕陽光的灼燙,也不想一直躲在黑暗。但他說他屬星芒,有光但不亮。
溫和得剛剛好。
——
時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知道自己第二天醒來時,季影已經離開。
一起離開的,還有他放在家裏的行李。全都收拾得一幹二淨。
連垃圾桶裏的億萬子孫殘骸,都被他順手清理掉。
她盯著季影在微信乖順得想求表揚的信息,轟鳴一聲,頭頂氣炸出一朵蘑菇頭。
為什麽會有這麽死腦筋的人。
在聽話這方麵,他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但在一夜春宵的翌日就走得如此決絕,時薑惱得想把他們家祖墳給挖了。
向格年的電話,好巧不巧上趕著來吃槍子兒。
時薑語氣怒中帶衝,“我剛睡醒。”
向格年聽出來,頓了三頓後提議,“我晚點給你電話。”
“不用。”鏡子裏的時薑麵無表情,“剛好想在二十八歲的第一天清晨感慨一下歲月蹉跎,世道滄桑。陪你聊吧。”
向格年拆台,“這都中午了。”
“……”
時薑開始折磨起貓爪玻璃擦,把鏡子當成季影的後背拚命搓。向格年隔著話筒都能感覺到她的暴躁。
時薑打破沉寂,“伴手禮如果沒有三位數,我不收。”
向格年:“伴手禮?”
“四位數。”
“等等,你知道我是在哪裏旅遊嗎?”
“難道不是南半球。不過沒關係,就算你在中東,我都要五位數。”
向格年:“……”
他沒好氣,“給你寄去一捧黃土要不要?”
時薑唇齒一勾,嘖了聲,“又有獵物了?”
“具體一兩句也說不清楚。反正你忙你的,我自己說著玩就好。”他沒有否認,時薑便信以為真。
向格年經常拿她當掩護,為的就是降低獵物的警惕心。劇本主題也因地製宜,大致可以分為“吵架”、“分手”等兩大主題。
反正最終的目的是搭訕。
這一招向格年屢試不爽。
時薑嚐到愛情的甜美,自然不會給向格年添堵。彩虹屁一條接一條,聽得他忍俊不禁。中途有人過來敲門,她還有點意猶未盡。
敲門聲不急促,可扣得很有力度。
也很節製。
時薑湊近貓眼看,卻沒看到來人。
她警惕,“請問找誰?”
扣門聲停頓了半秒,隨後一個男聲穿過大門。
清冷而曠遠。沉若幽風,又溫若暖玉。
“我是剛搬過來的鄰居。我叫季影。我找我家阿薑,請問她住這兒嗎?”
時薑開門。纖手搭在門框,眼神陌生,一本正經,“她不住這兒。”
季影詫異地皺了下眉,“那她住哪裏?”
“想知道?”時薑眼尾一揚。眸眼清澈,宛如純淨的蒼穹。
指尖冰涼,指著他最赤城如火的胸膛,答得有恃無恐。
“這裏。”
“她就住這裏。”
——
地獄有火,天堂的聖光太刺眼。
人間疏疏籬落,杳無春色。冬雪繁冗且冷骨。
這裏什麽都有,也什麽都沒有。
可她最終選擇留在此地。
選擇成為他此生最沉醉、最紛紛惑亂的錦繡。
正式進入身世篇(鼓掌…
正邪較量,救贖亦或是共沉淪?其實我想要all in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