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豔福不淺
拍攝《可伊》雜誌八周年的主題視頻時，C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初雪夾帶著雨，把整個城市都幻化得縹緲朦朧。但對時薑來說，除了冷得寂寥之外，別無他感。
CBD工作大廈的落地窗前，有人在錄視頻，也有人擔心回去的路打滑。朋友圈清一律是年複一年的瑞雪祝福。
時薑也跟風拍了一段。不過沒有發朋友圈，而是存進相冊。
畢竟初雪年年有，生日也年年過。而生日恰逢初雪，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時薑出生在冬月，體質也偏寒。當初葉家兩老取名取了個“薑”字，是想著能中和一下，使得她的性情溫潤而澤。
可惜過猶不及，“薑”著“薑”著就擰巴了。
白天時段，時薑差人把禮物送到時家，也約了母親葉善思晚上吃飯。每年她都沒忘在母難日送禮物，今年也不例外。
葉善思在電話裏頭連連應好。掛斷之前，她懷著一絲希望問時薑回不回家。得到一如既往的沉默後，又悻悻然地結束通話。
紓解冬冷的方式千千萬，時薑沒理由給自己挑選最不痛快，一出場就跟時聰武鬥的那一種。
時薑撥了內線，吩咐莘海預訂好一家餐廳的座位。自己則掐著時間出了辦公室，專門過去前台大廳等待貴賓。
能讓她出麵接待的人不多。但像Vicky這般重量級的，隻要一登場，連她都得成為小伏低。
好在Vicky並沒有因為謝星闌被投毒的事情記恨到現在。兩人對那件事都避而不談。相處起來該如沐春風就怎麽如沐春風，倒算自在。
謝星闌也在列。
時薑因為他那通醉酒的電話而刻意保持距離。直到Vicky主動提議，等拍攝完主題視頻，讓她帶著謝星闌一起去驗收下作品展的設計布局。
這也是工作招待的職責之一，時薑沒能拒絕。
拍攝現場內，大咖雲集。但在Vicky麵前，都是小字輩。魚圈和時尚圈等比較有資曆的人才有資格和她搭話，優待堪比眾星捧月。
Vicky落落大方，把謝星闌引薦給圈內好友。時薑沒有喧賓奪主，全程充當綠葉。
等他們正式進入拍攝，她才緩了口氣。
伍梓柔趁她空閑，將她拉到小角落。壓低了聲兒道：“我真心覺得，你應該多感謝季總。”
時薑：？
她不明所以，“我感謝他幹什麽？”
“給你聽一個化妝間小八卦。平常人我不告訴她。”伍梓柔掏出手機，把一個群聊信息劃得唰啦唰啦滾。
時薑調侃，“難道我不是平常人嗎？”
“你是仙女，是人間行走的維也納。”伍梓柔的彩虹屁張口就來。她翻出一張照片給時薑看，“這是剛才化妝間的插曲。有個新人衝化妝師發脾氣，說她技術差得要死遮瑕的要求都做不到。”
“不過咱們《可伊》家的化妝師在我的耳濡目染下也不是吃素的。還專門給她留了個案底。你瞧見有什麽端倪沒？”
時薑滿臉不信任。生怕自己接過的下一秒，手機就會彈出點十八禁的畫麵。
她眸皮下壓，略略瞥了眼。
很快發現不對勁。
“都這個節骨眼了，這個萬映兒怎麽敢跟人撕逼？就不怕毀容嗎，臉腫成這樣。”
“她打的。”伍梓柔指了指Vicky所在的方向，“謝星闌不是她金主嗎。據說前段時間還因為她違約了個展覽，結果被一群會展高層灌酒。結束的時候醉得不省人事。Vicky得知了消息，當夜過去賞她一巴掌。然後就成這個樣子了。”
“她修的是什麽九陰毒爪功？”時薑涼意涔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雖然她對萬映兒的所作所為沒什麽好感，但能被打成這個樣子，著實驚心怵目。
“所以我才讓你多‘感謝’‘感謝’季總。當初謝星闌被投毒的性質可比醉酒嚴重多了。要是當時她那一巴掌下去，你必定毀容不可。”
……
伍梓柔絮絮叨叨，越講越來勁兒。最後還拉著她，想給她分享一兩部經典的小視頻，多學學招式好犒勞一下季總。
美其名曰：技多不怕壓身。
跟季影冷衝突的事情，時薑沒告訴給第三人聽。一開始沒心情講，後麵不知道怎麽開口。
處境略微尷尬。
但見伍梓柔興致這麽高，她欲言又止一陣，最後沒掃她興，點頭應下。
“那行，你等我回家。回家我發給你。”伍梓柔揮揮衣袖回到工作崗位，活像一個做完好事不留名的少先隊員。
時薑覺得伍梓柔已經看出些端倪，但沒好意思問出口。
情緒外露有那麽明顯嗎？她腹誹。不能吧，真的很正常啊。定時吃喝定時睡。
打發完伍梓柔，時薑不經意朝著謝星闌的方向瞥了眼。心說如果是醉得不省人事的程度，可能連他自己那天都不知道在電話裏講了什麽。
恰好謝星闌在人群中捕捉到她的視線，衝她微點了個頭。
“……”時薑尷尬地移開視線。
沒過多久，謝星闌結束他拍攝的部分。撇下一群想搭話的魚圈人，朝她走過去，“我這邊結束了。”
時薑禮貌規矩，“那我們跟Vicky講一聲，我讓司機師傅到門口等。”
“不用。”Vicky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安排道，“Jan直接坐星闌的車吧，他車上還放著你落下的東西。”
話音一落，周遭靜了半瞬。
恍若摁下暫停鍵。
時薑不用抬頭就能感覺如芒在背。動作也明顯遲鈍了半拍。
好在腦袋靈光，下一瞬便接話道：“被您這麽一提醒，我都忘了那本書叫什麽名字了。”
她笑裏略帶七分歉意三分尊敬。神色比周遭人都淡定了不止多少倍。
“尼采的《悲劇的誕生》。”謝星闌適時補充。他泰然自若，“我還以為你忘了。”
“確實是現在才想起來。”時薑不敢班門弄斧，如實道。
Vicky提醒她：“那這次就不能再忘記了。”
時薑應答自如，“已經把這件事列入To do List。等上了車就完成起來。”
Vicky莞爾點頭，上前幫忙捋了捋她額前的碎發，“那就好。”
時薑：“…………”
問你感動嗎？
不…不敢動。
——
一場對話有驚無險。
時薑出了暖氣房驚覺，後背一身冷汗。
“給你添麻煩了。”謝星闌拿過助手買回來的兩杯咖啡，遞給她一杯，“室外冷，拿著暖手都行。”
他一身米色高領毛衣，外搭背心馬甲。雙腿是逆天的長。略微瘦削孱弱的身形在冬衣的包裹下，顯得壯實了些許。
模樣人畜無害，氣質優雅憂鬱，可能是冬雪的潤飾，平添了幾分詩性。跟時薑第一眼見到他的感覺相差無幾。
“她不喜歡映兒。”他突然解釋，“所以在公開場合變著法子跟我叫板。”
“沒關係。”時薑坦然接過咖啡，左右搖了搖，“這杯咖啡我收下了。先前你被投毒的事情我也有部分原因。於情於理，我欠Vicky女士一個人情。”
“但現在已經還清。”她表明態度，“別指望我成為你們之間的博弈工具。”
謝星闌笑帶無奈，“你明明是在刻意跟我保持距離。”
“我對誰都這樣。”時薑不可置否。
答話時，她慣性把下巴頦兒微微昂起。領口下的皮膚白嫩緊致，脖頸線條也流暢，驕矜自傲，像隻不可一世的白天鵝。
謝星闌目光向下，停留在她手腕。表皮層下的血管是一種淡淡的冷青色，看得他眸子微沉。
語氣則略加吃味，“但除了季影，你不會給別人追你的機會。”
時薑聞言勾唇，狐眸微挑，閃過一絲明顯的防備。她半開玩笑半打趣，“就不能是我追的他嗎。”
謝星闌：“……”
謝星闌：“那他可真豔福不淺。”
——
抵達會展場地，時薑的陪同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謝星闌對待工作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和嚴謹性。他不是徒有虛表的藝術家，會根據自己的想法，跟會展設計師商量作品擺放的視覺角度等問題。
時薑作為外行人，隻充當了個背景板。偶爾學學新知識，再繼續充當背景板。
臨到下班時間，謝星闌不出意外發出邀請，“下班後有約嗎？”
“跟家人約了飯。”謝星闌神色難得出現訝異。
時薑挑眉，“怎麽，我看起來像是孤兒嗎？”
“確實像是石頭裏蹦出來的。”謝星闌如實描述，“那我這邊早點結束吧。”
“好。”時薑沒跟他客氣。
她已經在心裏盤算了番，如果謝星闌想拖延，她就提前告辭。
謝星闌果真沒有食言。趕在下班之前，結束掉所有的會展策劃工作。
時薑在一旁目睹整個過程，上車前不失偏頗評價了句，“要求還挺高。”
“畢竟是把違約的錢和那一頓酒算了進去。”謝星闌看似不經意提了一嘴，爾後話鋒一轉，“不過細算起來也不虧。至少Vicky正在幫忙撮合我和你。”
時薑：“相信謝先生有自己的判斷力。一定要堅持住自我。”
“實在不湊巧，為了個萬映兒抗爭這麽久也心累得很。我突然不想反抗了。”
時薑：“……”
“走吧。”謝星闌見好就收，啟動了車子，“哪個餐廳飯店，我送你過去。”
時薑報上餐廳名字。也特意留了心眼，讓他停在餐廳不遠處的一個路口。謝星闌照做。卻比她魔高一丈，停在一個網紅打卡路口。
時薑沒了脾氣。
懶得跟他糾纏講理，道完謝徑直下了車。
她沒打算招惹是非，也不想惹眼。
奈何顏值在線，造型時尚感強，站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一群網紅在凹造型打卡時，也不知有無意，把謝星闌開著的豪車和她下車的狀態作為背景拍了進去。
再編輯成視頻，發在社交圈。
有人認出背景的兩個人，視頻輾轉了半個名流圈，終究還是到了季影手裏。
文岐衝過來前線，安慰他，【別急，我正在聯係那家餐廳問問具體的情況。】
季影麵不改色，【我有說我急了嗎？】
文岐看著他這回複表情哭笑不得，心說你就作吧你。
他問到了具體情況，卻偏偏卡著不通風報信。非得哄著騙著，約他晚上出來。
季影明知這是個釣魚陷阱，閱完沒回複。可偏偏到了約定時間，還是結束掉工作，過去赴約。
“論口是心非的等級，你是一等一的A。”
文岐又氣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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