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撞吧,我兜底
時薑在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靠正途解決事情。
哪怕有朔盼和在沒有打出“掘金士”名號也沒有坐上《可伊》主編的位置之前,人輕言微的地位不能讓她每次都全身而退。
對付鋌而走險的狂徒,總有吃虧的時候。
所以她跟著朔盼學格鬥防身術,也用另一副麵孔跟向格年學地灰色地帶的行事規則。惡人自有惡人磨,陰招也應該被以毒攻毒。
手機裏,她給向格年發信息,簡單把情況說了下。向格年接到消息,早退離開崗位,趕往地下車庫跟她匯合。
至於季影那邊,她則避重就輕地回了句:【突發奇想的台詞而已。我聲音好聽嗎?】
季影過了許久沒回複。她收起手機,沒看。
坐進車內,啟動定位追蹤器。跟寧檬道別時,她借摸頭的動作把一枚定位器落在她的衛衣帽簷,此時目標物就在四點鍾方向閃爍。
地下車庫裏,寧檬全程沒怎麽掙紮,跟著上了一輛沒有車牌的保姆車。車裏沒有萬映兒的身影,她表現得比斯文男想象中的還要鎮定。
可能相信時薑是一種本能吧,她想。同在地下生長的人,沒理由不相信。
車子過了關卡,朝環城高速開去。
向格年以最快速度下來,照舊被拉開了一段車距。
“上班上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出了這個事兒?”他門還沒關穩,時薑就踩下油門。
“……”
平靜。
內心平靜。
內心如死一般的平靜。
“得虧我心理素質好。”向格年係上安全帶。槽點太多,他無力吐槽。
時薑:“伍梓柔這回得反過來欠我了。被帶走的人是她親弟的心頭肉。”
“關係真複雜。”向格年在攝影棚的工作群裏問了下情況,有人私聊他還原了事情的大概。他把消息分別轉述給時薑和伍梓柔聽。
伍梓柔請求視頻邀請,接通卻是一群小惡魔。
“格年哥。”伍斯的語氣有些著急,“她沒偷。”
傅丘明補充,“對。我們當時在電梯間還從她包裏拿冰袖。她包裏有什麽東西我們都清楚。她就是鐵憨憨,出了事都沒告訴我們。現在人也聯係不上。”
時薑有條不紊地插話:“去後勤處拿電梯間的監控。”
“聽到了嗎?”向格年附和,“速度要快,動靜要小,越少人知道越好。讓Zero出麵,你們說話後勤處不一定聽。”
寥寥幾句安撫完軍心,他毫不留戀地結束視頻通話,“真俗套。都什麽年代了還玩監守自盜的栽贓。”
時薑一語中的,“看準了她立場特殊不敢鬧大。是有備而來。”
向格年不置可否。
但同時還是覺得女生做事欠缺考慮,“應該等伍梓柔過去再商量著處理。聽小萬和馬尚說,她的隊友們當時就在攝影棚內,隔著一麵牆而已。”
時薑卻不以為意。
“審判標準是按群體分的。一方有金主撐腰,另一方卻是無權無勢的灰色人物。不管她有沒有做這回事,髒水照舊潑過來。如果鬧大,還會影響到伍斯他們。她隻是做出了她那個身份和位置最恰當的選擇。”
“梓柔中途跟我講,他們坐了趟電梯間就齊齊穿上了冰袖。在她眼裏,一群惡人被一個小女生製服得妥妥帖帖是一種反差萌。但在我看來,這其實是一種妥協。”
從黑暗走到陽光,要學會妥協一部分。
他們是用冰袖遮住刺青,但有些人是選擇藏拙。除非上升到與光明並肩的高度才會肆無忌憚。
向格年:“聽起來像是在說你自己。”
“先少廢話,坐穩了。”
時薑拿餘光覷他,寒冽如冰刀。不等他反應,拿出鍛煉得爐火純青的車技跟上目標車子,並跟它保持一段距離。
向格年充當聯絡一員,聯係完伍梓柔又聯係朔盼。朔盼適合善後,遠程處理一路上可能出現被攔截的情況。
三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沒一會兒,季影的電話打破平衡。
時薑掃一眼,道了句:“接。”
向格年滑開接通鍵。
季影:“什麽時候下班?我去接你。”
“今晚加班。”時薑撒起謊來麵不改色心不跳,“別等我,我可能會很晚才回去。”
“那你今天下單的海參我先處理起來放冰櫃,等周末再煮。”
“……”
時薑差點咬到舌頭,“行。”
季影會在臨到下班聊幾句沒有營養的話,她習慣了。但不代表她習慣在其他人麵前討論海參的處理方式。
掛完電話,車廂宛如一片死海。
與朔盼的通話仿佛是斷線了似的,不見吱聲。向格年雙手抱臂,收起吊兒郎當的神色。
時薑全身心跟車。
片刻後,朔盼沉著聲打破了詭異的寂靜,“什麽時候吃起了海鮮?”
時薑:“上一周。”
“開竅想通了?”
“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
“就這麽住一起了?”
“隻是暫時提供收留的場所而已。”
朔盼耐心十足:“是被纏上甩不掉的一時心動,還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朔盼。”向格年聽不下去了,禁不住打岔,“我們還在高速公路追人,分清點主次。”
電話另一頭沉默半會兒,隨後感慨,“原來家長發現孩子早戀的心情是這樣糾結。”
“咦惹~我拒絕。我暫時還沒想把美美當後媽。”時薑半是揶揄,“別擔心,我有自己的分寸。成年人之間的交流簡單直接粗暴,我不是什麽矜持的人。”
“啊當然,還有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合我口味呀。”
朔盼:“……”
向格年:“……”
時薑這話,半點沒有摻假的水分。
認識了這麽多年,她喜歡哪種氣質類型鍾意什麽長相,他們知根知底。
知道是季影替被下藥的時薑解圍時,他一臉坦蕩,相信如果是季影這種長相和身材,她興許還挺樂意,一點都不違心。可現下事實擺在麵前,他依舊詫異。
朔盼想得比她長遠,“臨到期限,低調行事。”
“朔盼。”
時薑死死咬著前麵的車子,語氣回歸認真沒有一絲敷衍的懈怠。
“我見過烈火充斥的地獄,也輾轉抵達過天堂。這一生也想要平安順遂,細水流長。奈何成了月亮,一邊散發著盈幽的清光一邊存留陰暗。”
“但這個人,我想信一次。要是我選錯,就當我眼瞎。不後悔且後果自負的那種。行嗎?”
這一回,朔盼沉默得比以往還要久。
久得時薑以為電話另一頭斷了線。
時薑:“還在嗎?”
“在。”
朔盼最終敗給了她。他叮囑:“專心點,好好開車。”
時薑輕勾起唇,“知道了。”
——
高速路上。
目標車裏的司機有反偵察能力,這時候已經察覺到異常,發現有輛車一直保持著距離跟在後麵。
恰逢這個時間,導航語音提醒他們下高速。
一不做二不休。
在臨近切道下高速的地方,他們沒有加速甩開那輛刻意跟上的車,而是突然減速,別在了車的前麵。
接連急刹好幾次,態度與其說是示威挑釁,更像是看準了車主不會做出格的舉動而為所欲為。
就連向格年平時不怎麽動怒的人都滿臉陰翳,“就沒見過這麽囂張的行為。”
時薑沒接話,而是溫溫和和地叫了聲。
“朔盼。”
同樣的名字出自同一個人,但跟剛才的心境和詢問內容都不再一樣。
話音一落,車子又被別了一次。
向格年爆粗的聲音傳了過去。
朔盼大致猜到他們的情況,喟然而歎,無可奈何,“撞吧,我兜底。”
“夠義氣。”時薑輕勾起唇,眸子狠如刀。
一腳踩下油門。
“哐~”
她朝著那輛車子的車尾撞上去。
“哐哐~”
挑釁的車子尾部已經出現了個窟窿。
向格年麵色鎮定,心中默數著第三下。卻遲遲沒等到。
“不來了嗎?”他問。
“不了。”時薑跟著那輛車切下去高速,眸色並沒有泄憤後的爽意,“我好像知道他們要去哪個地方了。”
——
元新集團,總裁辦公室。
季影對時薑的話深信不疑。
趁著處理完公務的閑暇時間,他點進Up站,通過一些美食博主的視頻講解,學習海參的食材處理。
他不是從一開始就會處理海鮮食材。純粹是覺得時薑喜歡吃,也喜歡這種情|趣方式才著手去做。如果時間允許,他甚至計劃請個米其林五星廚師當專門的培訓師。
任何有關時薑的事情,他都會想做得盡善盡美。哪怕他貴為天之驕子,也願為她摘星攬月。
沒一會兒,文岐給他發了條視頻,【兩輛豪車在高速路上玩對對碰,賊刺啦刺激。】
季影點開一看,發現是時薑的車。
不是那輛從他手中買過手的改裝車SUV,而是最原先的那輛舊愛。
他問文岐,【視頻哪裏來的?】
文岐:【熱搜那邊照搬過來的,這視頻熱度挺高的。大部分人都在罵別車挑釁的司機,高速路上跟玩命兒似的。不過,後麵那輛車也剛,說懟就懟上去了。】
季影沒有心思跟他一起評價孰對孰錯。
他把閔景輝叫進來。
除掉多餘的招呼話,兩人有事說事,“問一下《可伊》那邊的情況,看看時主編還在不在辦公室。另外聯係熱搜平台,把那段車子視頻撤掉。越快越好。”
閔景輝照做。
十分鍾後,重新敲門進來。
“《可伊》那邊的人說,時主編在半午時段離開辦公室一直沒回去過。還有向格年先生沒過多久也臨時請假早退了。”
季影嗯了聲,移動鼠標關掉Up站窗口頁麵。
他不鹹不淡地問:“那熱搜撤了嗎?”
“撤了,但不是經由我們之手。”閔景輝期期艾艾,“熱搜平台聯係我說,已經有人先一步聯係要撤掉。現在網上已經沒有任何該視頻的消息了。”
話音甫落,季影眼色拓落一片沉暗。
過了許久,他才輕輕喃喃地吐出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