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拉黑
秋入冬的時段多金水，接下來一周，C城都浸潤在濕冷的環境。恍如隔著一層軟玻璃泡在冰桶。
轉眼間，《可伊》八周年周年慶的準備進入到白熱化階段。牽一發而動全身。
大大小小的會議一個接一個，時薑有時候能一整天就窩在會議室不挪步。信息爆炸源源不斷，她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就連安排座位，他們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林林總總在白板編排了不少於20個版本。所有版本的座位安排表疊起來，可媲美抽象主義風格的著作。
編輯部內的會議室，伍梓柔趁著中場休息喘口氣，“不是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時薑麵不改色，“在其任謀其政。”
伍梓柔：“逢八必災逢九必亂，逢十看天命。”
時薑：“……”
“我昨晚開了天眼幫你掐算一番說，你需要明天去人事部走一趟。”
她鐵麵無私，嚇得伍梓柔雙指摁住太陽穴向後拉，碎碎念道：“兔死狗烹，過河拆橋。不對！現在周年慶還沒開始呢。怎麽，這麽迷信想捉一隻純潔的小羊羔祭天啊。”
莘海拍完第20+個版本的座位安排表，聽到這句話忍俊不禁。
笑完抬頭，見伍梓柔煞有其事地瞅著自己，她又恢複了點鎮定，“舞美設計團隊這會兒應該在前台登記。我先下去接人了。”
會議室接連響起兩聲答應。
她離開不久，紀杉月結束另一場會議，馬不停蹄地過來這邊。舞美團隊的人還沒到，她先坐到自己的位置。
伍梓柔遞給她一份新名單和新策劃案，友善提醒：“待會別被嚇到。”
紀杉月給了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伍梓柔補充解釋，“就是群魔出動。”
紀杉月：“……？？？”問號更多了。
答案在莘海帶著一群人進來揭曉。
為首的人頭戴棒球帽，在天光通明的會議室掩蓋不了淤青底下的戾氣。其餘人有大花臂有小啾啾也有髒辮，唯獨一個長相幹淨的女孩子跟在最後麵，中和了整個團隊烏煙瘴氣的氣場。
時薑跟伍梓柔交換了眼神。
懂了。
換做她們，她們也會舍生取義。
伍斯懶得應付這種場合，按私下商量的那樣，讓相對靠譜點的唐雙打頭陣。
開會期間，時薑聽得有些疲倦，拿起手機正好看到了條信息。
季影：【想你。】
時薑：“……”
她一個機靈，嚇都嚇醒了。
明明也沒做什麽，客就是莫名的心虛。
恰好會議進行到了頭腦風暴的階段，她沒回消息，收起了手機。
一個半小時的會議時間不算長，但對伍斯一群人來說坐得渾身酸疼。散會後，伍梓柔準備帶他們去認識些人，方便之後的合作和共事。
時薑還有要務處理，沒有跟過去。等回到辦公室，季影的那條信息還被晾在最底部，孤零零的。
她找了一圈表情包，都找不到能夠回複得順理成章的內容，幹脆又給他下了一單生鮮。
填寫的收件人號碼是季影的，訂單一生成，便會自動給機主發信息。
突兀的信息鈴聲，在元新總裁辦公室響起。
季影上一秒還是滿臉陰鷙，等看到手機信息時，卻又旁若無人地勾起嘴角。
【又是海鮮？】
【是我不夠用力還是我不夠努力？】
【你可以現場反饋，這樣在暗處發力隻會顯得咱倆的坦誠度還不夠。】
……
明明還隔著屏幕，時薑卻能深刻地感覺到這人的騷氣呼之欲出。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可以正大光明晾著。反正說也說不過，不如破罐子破摔地晾著。
等到晚上，床上見招分勝負。
走心的話她以卵擊石，走腎她能讓他虛脫。
季影看破不說破。
等了一會兒沒等來信息，便又恢複了陰冷的氣場。
總裁辦公桌前，列隊站了兩三個高管。年紀挺大，氣場卻慫如雞。
季影指骨微曲，朝桌上兩份文件輕扣了扣，開門見山，“兩條路，股份變現或者調任。”
幾位高管們眼神交流了番，推出站在中間的人當代表發言，“調任也不是不可以，關鍵是手頭暫時還沒有合適的人選接任。”
季影抿唇沉默，斂著眸子似是在忖度。
這段時間，他表現出來的鐵腕手段，挫得他們防不勝防。明的不行來暗的，暗的不行來陰的。隻要有在泥巴地沾過腳，他都能順藤摸瓜。
可奇怪的是，哪怕他鬧出這個大的動靜，也在商圈走漏了不少內變風聲，股市不跌反升，被兜底托盤兜得穩穩的。
不少頑固派已經在動搖立場，懷疑他做出的戰略方向就是對的。
季影坐在位置，許久不見抬頭。
默然的時間越久，氣氛越加詭異。
高管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著實禁不住被當成空氣晾著的尷尬。
麵麵相覷一陣，終於有人表態：“相信季總慧眼識珠，不會出現德不配位的問題。我願意讓賢調任，把機會給更能勝任職位的後輩。”
季影微掀起眼，眼中漆黑無底。
默了片刻，他又把注意力放在手機，指腹一直點著屏幕。
語氣一如既往的尊矜，且不容置喙，“無論哪個選擇都有相應的方案，有勞各位越矩替我操心。現階段，你們隻需要簽完字離開辦公室，就是對元新最大的貢獻。”
說話間，時薑的對話框接連跳出不同文字的係統提示。
【季總拍了拍時主編的頭，說：“還有六個小時就能喝到海參湯了。”】
【季哥哥拍了拍薑妹妹的肚子，說：“怎麽總是喂不飽？”】
【季影拍了拍薑薑的腿，說：“柔韌度真好。小時候是不是學過舞劈過叉嗎？”】
……
時薑看著滿屏的“拍了拍”，心說他哪裏有那麽多精力和時間？不是在跟元新集團一群老油條們斡旋談判，翅膀硬了？
為了不成為遺臭元新的紅顏禍水，她隻瀏覽一條條不重樣的即興創作，不作批複。
等對麵終於消停了，再動動手指將他送進小黑屋反省。
然而她並不清楚，季影作為元新太子爺，很早之前就有過專業的話術談判培訓。
應付這些倚老賣老的高管油條，不足以露怯。
之所以會中場消停，是因為文岐好奇，跑過來在線問戰況。
季影優哉遊哉地把“拍了拍”語錄截出前半段的稱謂發給他看，結果把文岐的眼睛辣得要修仙遁匿。
遁匿之前，他還放話：除非季影做回正常人，否則除了工作的事情就別聯係。
季影輕哂，暗道他這是家裏長期沒有花淨化空氣而導致的心靈扭曲。於是吩咐閔景輝訂購幾盆上好的花卉送過去。
閔景輝到底業務能力強。
隻用了短短幾天的時薑習慣了季總喝假酒的狀態，麵不改色地支出百萬賬單，通過內行門路訂購了幾株蘭花。
當他高效完成這一任務，高管們終於磨磨蹭蹭簽完了有關調任的文件，從辦公室退出來。
門開了又關。
閔景輝進去，想如實匯報賬單去向，卻見季影微蹙起眉，掌心胡亂把弄著手機。
渾身的焦躁與不耐煩。
難不成跟高管們沒談攏？閔景輝內心咯噔一聲，屏氣凝神，生生吊起一口氣。
季影正心煩意燥，一時間沒顧慮到上下級的關係，“消息已發出，但被拒收了，是怎麽回事？公司的網絡信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好？”
閔景輝：“…………”就這？
他反應過來，季影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別人巴結他都來不及。
佯裝輕咳，閔景輝自詡躲不過，硬著頭皮委婉提醒：“季總，可能是對方不小心手滑，啟動了拉黑功能。”
“拉黑？”
“對。”
季影一時噎住。閔景輝架不住這不知福禍的緘默，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季影稍加回味。等反應過來，眼尾勾出一絲玩味的弧度。
竟然把他給拉黑了？
可真是…
有情|趣有情調。
不就是囚|禁Paly嗎，今晚的戰書他接了。
——
時薑在季影跟前有多驕縱，在別人麵前就有多威嚴。
離開編輯部的會議室，伍斯為代表的一群年輕人明顯鬆了口氣。
在他們看來，那可是妥妥的時尚女魔頭啊。從頭到尾沒有一處是不精致的。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被直視的時候勾魂攝魄，明知前方有深淵卻促使人不想挪眼。
“匯報到中途，看到她低下頭看手機，我還以為我哪一點說錯了。”唐雙摸了摸後頸，心有餘悸地摸出一層的薄汗。
“至於嗎？打群架都沒見你這麽犯怵。”伍斯嘲笑他，隨後看向女生寧檬，“沒聽你的建議，冥府元素果然被否了。”
“知道的是玩國潮，不知道的還是在打造人間索命橋。早讓你別另辟蹊徑。”寧檬拍下會議筆記，發到群聊，“還好其他都通過了。”
伍斯看她發完信息又在打字，不禁問：“你幹嘛呢？”
寧檬頭也不抬，“我在搜索《可伊》主編時姐姐的照片，怎麽會有這麽美又颯的人。”
傅丘明一語中的，在一旁補刀：“眾所周知，寧檬是顏控。”
伍斯“切”了聲，情不自禁地又壓低了帽簷，想遮掩自己臉上的傷。
電梯到了。
他們等在一側，裏麵的人先走出來。
“你可快點吧。”邵水催著催著她趕緊去攝影棚別遲到。
萬映兒麵露不耐煩，心說遲到又如何，資源還不是在自己手上。
上一周因為自己一句作死的話被迫推掉幾天的通告。好在謝星闌最擅長一個巴掌一顆糖的哄人招數。盡管通告被推了，但她卻因禍得福，撿漏了一個時尚資源。
拍攝地點在《可伊》雜誌的攝影棚。
當走出目標樓層時，萬映兒與電梯口一群打扮特立獨行的人逢麵。
不知是有意無意，她“啊”地一聲嚇一跳，手機滾到了一邊。
幾個男生不敢嚇她第二次，沒有上前幫忙。
最後還是寧檬好心，幫她撿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