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愛惜羽毛
段欣美在洗手間處理燙傷的時候,呂祺就等在一樓展廳。
一套破碎的茶具就躺在竹編簸箕。矮桌上的水漬也已經被處理幹淨
段欣美當時是跪坐的,茶湯就堪堪淋到她的小腿肚。雖然跟她想要的結果有所偏差,但想到剛才那賤人狼狽的樣子,她這些天的氣也順了一大半。
【怎麽樣了?】蘇新瑤在微信問情況。
呂祺:【照計劃摔了。】
【聽著真爽。】蘇新瑤對著手機興奮得拍床,笑得花枝亂顫,【我動不了她人,我還動不了她的姐妹嗎哈哈哈!】
價格不菲的茶具是蘇新瑤提供的。對他們來說二十萬不算什麽,但對普通人來說,一時半會兒也湊不出來。哪怕時薑能幫忙墊上,這帳依舊算在段欣美的頭上。
【Kiki,你心裏不要有愧疚。想想她在武舒酒莊勾引文岐做的那些勾當,你就覺得自己是仁慈了。隻是讓她無端端背負了二十萬的債務而已。】
呂祺:【我知道。其實我比你狠點,我一開始想讓她過一下燒爐燙塊皮就Vans了,結果被半路殺出來的時薑阻止掉。就是可惜了一套茶具。】
【沒事沒事,到時候拿著她們的錢再買一套就行了。】蘇新瑤從小養尊處優,對錢沒什麽概念。二十萬在她看來無非是一筆零花錢而已。
不過她也有點擔心,【那賤人也在現場的話,應該沒察覺是你做的手腳吧?】
【沒事。事發時她已經離開。】
何況當時變化來得措手不及,旁人還沒反應過來杯盞已經落地。除了呂祺自己沒人能看出端倪。
【那就好那就好。】蘇新瑤對時薑那種笑麵虎的性子印象深刻也有所顧忌,她擔心呂祺不是她的對手,【你如果待會交涉的時候她要收據發票你就告訴我,我拿過去。】
【記住,她越強勢咱們就要顯得越弱。最好是表現出“我好好的一套茶具被摔了讓你們賠個錢了事你們卻蠻橫無禮欺負老實人”的那種我見猶憐狀。你們茶館的人會護著你的。】
呂祺:【……】
她強烈懷疑蘇新瑤就是看中她這點才親力親為地替她出主意。
不過也罷,既然統一了戰線,利益與共,這點小心思她也不計較。
回複完信息,呂瑤想著去洗手間一趟補妝。走到一半想起段欣美興許還在洗手間,索性繞彎準備去樓上。
餘光瞥見熟悉的身影迎麵走過來時,她有點訝異,“季總也在這裏?”
“嗯。”季影淡漠以應。徑直跟她擦肩而過,同時也往樓上走去。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呂祺跟了過去,“季總是剛來嗎?”
“剛來。”季總神色淡淡,“在包廂約了人。”
“是跟文岐…?”
“不是。”
“……”呂祺咬了咬唇。
樓梯長度不長,幾步路就到了。
呂祺破罐子破摔,攔住了他的去路,“如果季總不介意的話,我這裏有個不情之請想請您幫個…”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請就別說了。”季影慢條斯理地扣著袖扣,眼皮下壓不帶感情地看她,“呂小姐麻煩借個道。你擋我路了。”
“……”
“ 哦好。”
呂瑤衝他挺拔的背影瞧上一眼,心說這種男人一看就很自恃清高要人俯首稱臣。難怪蘇新瑤近水樓台了這麽久都拿不下他。
碰了一回壁後,她不再上前搭話,轉身走進洗手間。
衝水聲音響起時,洗手間的大門開了。進來的人步子很重。鞋跟磕在木板,清脆利落。轉身進了她對麵的隔間。
呂祺沒有多想,出了隔間站在洗手台補妝。
想了想,她將口紅擦掉。沒有口紅加持,看起來更為羸弱。
鞋跟聲隨著隔間門開又響了起來,她下意識看過去。
“原來你在這裏。”時薑背著手朝她走去。
呂祺故作鎮定,“畢竟一樓洗手間被你們弄得滿地都是水。”
“特事特辦。沒有淋浴室隻能接了個管子緊急處理,給你們茶館添麻煩了。”
不知是不是心虛,時薑忽然的道歉道得呂祺毛骨悚然。
她是笑著說的,聲線柔媚摻雜了些甜味。就連呂祺都覺得她的美是刻進骨子。
可美與凶並不衝突。她笑裏藏刀的那種攻擊性又在下一秒顯露無疑,“我道完歉了,那接下來咱們在這裏先清一筆賬?”
“我跟你有什麽帳可算?”
呂祺覷她,拿起包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還沒走出兩步,手腕就被拽住往後拉。
她腳底打滑踉蹌了下,被時薑出手摁在洗手台才不至於摔倒。可同時,腰骨也被洗手台大理石硌得生疼。
呂祺長這麽大第一次狼狽不堪,“你是不是有什麽病?出不起錢就說啊,在場的人都知道你的小姐妹摔了一套茶具。”
話音未落,時薑已經推她後仰,長裙撩起露出一隻腿,將另一隻手始終拿著的蠟油悉數倒在她小腿間。
一陣尖叫刺破洗手間,但被大門阻隔能傳出去的聲音很小。
“區區那二十萬,你是在開玩笑嗎?”時薑冷若冰霜,“我要清的賬是你的腿。”
“皮膚被燙疼的滋味如何?”
“慶幸吧你,能讓這玩意兒替代開水。你這還不留疤呢。”
蠟油順著小腿流下去,所及之處烙下一片燙印,再逐漸凝結結成一層薄薄的蠟膜。
呂祺嬌生慣養,自是受不了這大片的灼燒感。但論氣力和格鬥的招數,她怎麽樣都掙脫不了時薑的鉗製。
“文岐跟她沒交集,八竿子都打不著。與其花心思做這勾當,不如去求證一下究竟有沒有電梯間那回事。被帶節奏的傻女人我見多了,你是傻到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一個。”
“估計在離開文岐的時候忘記帶腦子走了吧。難怪他到現在都沒來找過你 。”
……
時薑不屑光明正大地撕。
因為有時候,驚濤駭浪反而能激活人的野性。隻有殺人誅心的話語更能擊潰人的心理防線。
說完那段話,她沒再動手,呂祺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沒興趣看,轉身離開了現場。
季影等在過道,見她出來又收起手機,走過去拽她入懷。
一陣梔子香襲入鼻間。他心有些癢。
“你怎麽還在這裏?”時薑抬起頭問。
“……”
“給你通風報信後就翻臉不認人了?”
“看來過河拆橋的事情沒少做。”季影輕哂,“不過路子挺野,還懂得玩滴蠟。”
他喜歡時薑身上那股睚眥必報的血性。
“…你…注意點措辭。我沒有那種特殊的興趣。”
說是滴蠟其實也沒錯。所以時薑糾正一次便沒再糾正。
等出了過道,她發現拐彎處竟擺放了個“故障維修中”的黃色A形牌,手指著它,表情有些精彩,“你擺的?”
很難想象西裝革履的天之驕子拿著這麽個牌子一路晃過來的樣子。
季影也察覺到她笑眼裏的揶揄,出手摟住她腰輕輕一捏,“是假借辭令讓服務員擺的。”
時薑打掉他手,“如此不愛惜羽毛成第二個撒謊精,季總一世英名怕是不保。”
“如果不是有人守著,你能發揮正常?下次動手記得利落點。不是任何時候都有我替你把風的。這次就當做是你在包廂表現尚可的獎勵。”
“…………”
靠。
他又開始一本正經地狗了。
——
樓上洗手間的一出戲堪堪落下帷幕,朔盼終於抵達現場。除了必要的支票之外,他還從公司休息室的衣櫃拿了套偏小號的衣服給段欣美換上。
時薑看到段欣美穿著一套鬆鬆垮垮的男裝休閑服,就差沒舌頭嘖平了,“不做人,到底是不做人。”
段欣美被揶揄得像隻熟透的蝦仁,想反駁卻又覺得頂不過時薑那張嘴,最後選擇閉目塞耳。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當著茶館負責人的麵前,時薑簽好了轉賬支票,又掏出一份擬好的合同確保這件事不會有任何後續。
呂祺沒敢再整出什麽幺蛾子,老老實實簽字拿錢,息事寧人。
腿上的蠟膜已經被她褪掉。確實如時薑所說,除了當時的疼痛感和少許的燙泡沒有其他印記。
更多的是來自心理的那種屈辱感。
當時發生的地點是洗手間,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證人,她連報警的基本條件都構不成。
看著他們一群人離開,特別是朔盼攙扶著段欣美的動作,她不禁懷疑蘇新瑤真的就是在拿自己當靶子。
委屈與無助交織成濃密的網將她籠罩其中。離開文岐到現在,她第一次撥通了文岐的電話。
電話裏的聲音含混不清,文岐好像不太清醒。嘟囔了一兩句之後是一個清晰的女聲,“不好意思啊岐總暫時喝多了。他的意思是醒酒了再打給你。”
“你是誰?”
“我是誰很重要嗎?”女生嬌滴滴地笑,“他覺得你是他的誰才比較重要。”
呂祺:“……”
——
華燈初上,萬家燈火儼然如墜落的星辰,在地麵蜿蜒起一條數千裏的光帶。
季影處理完下午積壓的公事,走到房間的陽台打給閔景輝。
閔景輝聽到特殊的來電鈴聲,內心一陣窒息。
“誰啊?這麽晚了還打電話?”顧彥被他身子一緊繃,差點沒被夾死。他不滿地動多了幾下,“不管是誰打來的,先掐了。現在是私人時間。”
“不…不行。”閔景輝明顯是要中場暫停,“你起開。我接一下電話。”
但顧彥正在興頭上,即使被中途打岔也沒打算出來,“那你接吧。我保證不動。誰動誰是小狗,真的。”
“……”
“出來!”
閔景輝才不信他的邪。
今天就是因為跟季總換了領帶才遭受此劫。要是被他知道這時候打來的是季總,沒準怎麽想搗鼓自己。
論起惡趣味的,他多著呢。
“行吧行吧。”
顧彥見他鐵了心執了著,意猶未盡地翻身下床。
閔景輝直到他走出房門,才接了起來。
電話裏,季影言簡意賅。
“小閔,你接下來幾天可以上班。我這裏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