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全員惡人
C城派出所總局，審訊室裏。
“姓名、年齡、籍貫，一一報上來。”
“路柏。實歲二十八。C城本地人。”
顧彥坐在他對麵把眉一挑，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最近這兩個月，你名下不同銀行的賬戶分別進賬二十萬，加起來總共逾百萬金額，有沒有這回事？”
“……”路柏垂頭塞耳，緘默不語。
“不答是吧？行！”顧彥招呼其中一個小跟班進來，“六兒啊，把U盤裏的東西放給他看。今天不讓他把這筆款項交代清楚，咱們不下班。”
六兒：“好嘞！”
顧彥上來就亮出底牌，也是看中了路柏心理防線不堪一擊的弱點。他還等著按時下班約會，實在沒想跟人磨嘴皮子。
顧彥身邊的同事見他那猴急的樣子，也順水推舟了把，往路柏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下了一劑烈性炸藥：“既然扯到U盤，那也請閔先生把一筆從小網站獲取收益的事情一並交代清楚了吧。”
閔景輝：！！！
銀色手銬明晃晃舉頭頂，狠狠砸在桌麵。他麵目猙獰：“你們這是在強行安罪名！”
“強行安罪名？”
顧彥冷哂一聲，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他一邊把十指指骨摁得咯咯響，一邊走過去。
路柏驚恐：“暴力執法是可以告你們的！”
“暴力？”顧彥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嘴向後一咧露出八顆大白牙，“你配享用我的拳頭餐嗎你？！配合點向後看！彥哥今天心情好，就親自給你一一捋清，看這些錢是怎麽來。”
路柏：“……”
審訊室的一幕，閔景輝在觀察室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之前就知道顧彥比痞子還痞子，鬼見愁的氣場大殺四方，但當親眼目睹時，他依舊驚歎不已。
看了半會兒，顧彥另一個小跟班打斷他的沉思，強行挽尊，“閔助，你別被顧隊嚇到了。他以前不這樣。可能今天是想表現出溫柔的一麵，沒想到一時收不住，過於浮誇了。”
“其實顧隊可體貼了。上一回隊裏有兩新人起了衝突，他還專程跑去勸架呢。”
擔心閔景輝不信，他擼起袖子清嗓子，有模有樣地學起顧彥勸架的陣勢。
“‘別打了別打了，要是不小心把花瓶砸頭上就不好了。還有那架子底下的棒球棍，左邊抽屜的扳手，用這些打起來多遭罪啊。六兒六兒！槍械櫃鑰匙就在第二層抽屜的事情，千萬別讓他們知道啊哈！’”
閔景輝：“…………”
小跟班原封不動照搬完原話，看對方一臉“恍然大悟”，心說自己對顧隊的形象塑造鐵定到位。
“當然了，這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他露出一個深藏功與名的笑，“閔助你要是感興趣，我繼續講他的溫柔事跡。”
“不用勉強。”閔景輝體恤他，“我認識你們顧隊不是一兩天了，他就沒有溫柔的時候。”
“我什麽時候溫柔你不知道嗎？”
顧彥從審訊室門口探出個頭，打斷兩人的對話。
他衝閔景輝指了指自己耳廓的隱形耳機，示意他老實點，“I"m listening you.”
“……”閔景輝霎時噤聲。
一個小時後。顧彥審訊完出來。
看到小跟班就想踹一腳，“我讓你參我一筆，讓你揭我的短。”
小跟班麻利躲開，一臉無辜，“您不是讓我多幫忙塑造光輝偉岸的形象嘛？！我還有錯了。”
“還光輝？還偉岸？”
顧彥悔到腸子都青成了索命鏈，掏出來鐵定能繞他一脖子纏死他。“我以後要是沒法馬革裹屍，一定有你半張嘴的功勞。去！拿著小六記錄的口供去核實情況。三秒鍾消失在我眼前。”
“得嘞！”小跟班嘻嘻笑，揣著命令飛一般地離開。
閔景輝看著被壓迫到靈魂扭曲的小跟班背影，眼中流露出一絲同情。
“看他幹什麽？！看我看我！”顧彥坐他對麵，嚴肅地扣了扣桌麵，“不看我就不告訴你審訊結果。”
閔景輝：“那我去找六兒。”
“哎哎哎，我開玩笑你還當真了。”胳膊擰不過大腿，顧彥硬氣沒過一秒就自顧自地說起來。
“大致跟時主編提供的證據差不多。路柏跟對家拿了點錢辦事。上次從編輯部盜選題，這次盜稿子。兩次涉案金額加起來過百萬。”
“就幾篇文章而已啊。”他禁不住感慨，“這圈子的錢真好賺。”
閔景輝一臉嚴肅：“別扯別的。”結果反被顧彥沒好氣地瞪了眼。
顧炎繼續：“他的手段高明不到哪裏去。因為同時發展了兩段辦公室戀情，所以在交往過程中，路柏就利用她們的職務便利輕鬆拿到選題稿子以謀取己利。好了，我交代完畢。差不多就是這些信息。”
閔景輝：“就這些？”
“嗯。”
“可我剛才聽到你同事說還有另一份不明來路的款項。”
“那個啊。”顧彥乜他一眼又嘖了嘖，爾後神秘兮兮湊上前，壓低了聲兒問他：“你瀏覽過一些小網站嗎？”
“？”
“就小網站裏有一個小視頻分區…”
“！”
閔景輝一秒頓悟。隨後再一臉冷漠，忽略掉顧彥的揶揄，“既然顧隊不方便透露，那我現在就去複命做匯報工作了。”
“這才對嘛。”顧彥拍桌了笑，笑得放肆張狂，“好孩子別聽這些。海王屬性的男人是真的渣，你就應該多接觸接觸像你彥哥哥這樣子的，忠貞不二至死不渝！”
閔景輝：哈嘍？您有事嗎？您真的沒病吧？
——
十五分鍾的通話時間，足夠閔景輝匯報《可伊》編輯部內鬼的事情。末了，他還順帶提了一嘴《可伊》官博在網上的公關翻身戰。
“我看到了。”季影手中的平板顯示著《可伊》官博主頁，平靜的語氣下不乏由衷的讚賞，“能在賣慘的基礎升級為美強慘人設，不愧是一群人精。”
主頁中，官博最新發出的動態沒有文字也沒有帶任何Tag，而是鮮見地Po出一張圖片，還是一張手繪圖。
圖中，女人被一隻手按住頭要她低頭道歉，但她表情倔強，毫不屈從。
有人在評論區提示：[放大圖片有驚喜。]
季影按著提示照做。
最後在女人的雙眼發現了一張寓意十足圖。
女人左眼的留白與陰影，正好能看出是一副人頭攢動的場景，恰似一群哄鬧的人群；而右眼則躺著一個小人兒，小人兒周身若隱若現的線條恍如一灘水漬。
但凡是5G衝浪手，都能一眼明了它是在指謝星闌中毒事件。
果然是老內涵師了。季影腹誹。
他就應該猜到，時薑不會是個息事寧人的主。
哪怕對方是能翻天覆地的浪潮，她都要身體力行地詮釋出一種高級黑的內涵方式。
這一動態夾帶私貨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但出乎季影意料的是，這一波耿爽風格網友竟然買單了。並且還在評論區給《可伊》取了個粉圈的名字以示憐愛。
[伊伊子咱不偽裝堅強，來媽媽懷裏哭。媽媽抱~]
[願唯恐天下不亂的造謠者一生口腔潰瘍哦。]
[好擔心伊伊子的主編會受罰啊。我見不得人間仙子受苦受難。]
[嗚嗚嗚終於有人擔心旗袍美人了。當時那群無良營銷號暗戳戳Cue她炒作和水性楊花的時候我可真是心疼慘了。]
……
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既然是江湖，就有不少道德警察和企圖用鍵盤撬起地球的杠精。
官博的評論區並沒有始終一派祥和、其樂融融。但季影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從來隻有時薑本人而已。
車子一路開往高級私人醫院。斜陽草樹不停地抹在車窗，一層層剝離了秋熱的溫度。
季影遊神了會兒，竟然在同一條路看到一輛熟悉的車影。主要是時薑把那輛SUV的追尾處改造得太獨特，他不想認出都不行。
想到她也有可能是跟自己順道去探望謝星闌，季影吩咐司機：“開快點。”
司機：“？”
“把不遠處那輛SUV甩走就行。”
司機不敢懈怠，應了聲“好”便一腳踩下油門。
到底是在季影的百般磨練脫穎而出的司機，深諳殘酷的馬路生存之道。在不吃一張罰單的遵紀守法規則下，他成功甩走SUV，並提前抵達目的地。
病房內，謝星闌正靠坐在床頭。
安靜得仿佛一個沒有感情的玻璃人。
看到季影出現在門外也毫不意外。
他意有所指地問：“循著獵物的味過來的？”
“沒像你那麽多繞繞彎彎的心思。”
季影懶得留太多情麵，他語氣陰冷，拆台拆得徹底，“以身試毒的滋味如何？”
謝星闌意味不明地嗯哼一聲，試圖蒙混過去。
但瞧見對方來者不善，他聳了聳肩，索性坦白，“一般般。洗胃的時候比較痛苦。其實沒真的吞下去。那可是強力粘合膠，我本質還是很怕死的。”
“倒是你。你是怎麽發現的？”
“哦。很簡單。”季影雲淡風輕，“因為了解你啊。”
謝星闌：“……”
碰巧這時，一名護士推著小車剛好從走廊經過。發現他們的房門沒關好，便停下來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幫忙把門管好。
失去了小車車輪滾動的幹擾，季影能夠清晰地捕捉到走廊外出現一陣漸行漸遠的樂福鞋跟聲。
踢踏步調的節奏過於鮮明特色，以至於他想都沒想就打開微信，戳進了時薑的對話框，【別躲。進來。】
時薑拚死不想去修羅場，一邊往醫院門口走一邊撒謊：【我還在路上呢。】
季影被她這暫時的智商掉線給氣笑了。他反問：【我沒說進來哪裏你就懂了？】
時薑：卒。
歡迎來到全員惡人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