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準備回去
時尚圈最不乏的就是公開取向的LGBT團體。時薑平時看多了見多了。把季影的行為往那邊想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季影能明白她的腦回路。
“看在季總對《可伊》的慷慨相助,我能幫忙。但季總不能太貪心,什麽都想要。”時薑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一種姨母笑,看得他脊背發滲,“你選一個攻略吧。我為你上山下海,給他們插上兩刀。就算是直的,我也能彎折了他。”
她雙眼閃爍,仿佛指天摘月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情,更遑論這些人世間的情愛事。
季影一時間分不出她這話當真當假。
末了,他敗給這一意氣風華的颯拓模樣,難得沒有掃興致,意有所指地答:“不需要。我想要的人事物,向來還沒有失手過。”
時薑聽到這話,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隻要能把鴻門宴硬生生變成聯盟宴,即使後續發現這隻是誤會,她也會將錯將錯。
她的如意算盤很簡單。倘若糊弄裝傻能緩解氣氛,她就寧願傻這麽一回。多個合作夥伴總比多個敵人或情夫好。
時薑不是什麽純良小白兔。從剛才季影在門口的一番動作,她能在他指尖的熱度、眼中的風雲看出欲念。可如果不是到了清晨就蒸發的雨露情緣,她是真的不敢招惹。
後續的就餐氛圍比她想象中的融洽。
季影終究是元新集團的太子爺,論起談資和學識皆淩駕於時薑之上。很多時候都是他拋磚引玉,引著時薑帶往某一處的話題。而時薑的表現也可圈可點,懂就多說幾句,不懂就直接說不懂,清新自然不做作。
兩人乍一看不像是約會,反像是商務夥伴對彼此資源的相互試探。
“《可伊》雜誌的預售數量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好。”季影跟時薑碰了杯,語速中緩,“網絡輿情監控部門的負責人說,元新集團在過去一周都有了很大的曝光,搜索率也提高了不少。”
“你們做得很好。”
時薑笑,眼裏無不驕傲,“不過是前奏罷了。”
她坦然提起,“等後勁兒一起,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麽會對你壓低價的趁火打劫這麽憤慨了。”
季影:“僅此一次,下次不會了。”
下次…
時薑對關鍵詞的捕捉向來敏銳。她看著季影,眼裏簇閃著小火苗。接著便聽到他說:“我會告訴他們可以考慮續約。但至於最後續不續得成功,價格能提多少,看你們廣宣部的能力了。”
時薑:“依我們的能力還不至於走後門,全部按審批的程序來,相信會有個滿意的結果。”
“金主,合作愉快。”
說完,她隔空舉杯,將杯中的餘酒一飲而盡。
季影瞥一眼她因後仰而顯出的頸線,神色淡淡。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她入座以來第一次主動舉杯。
這麽直白明了地將目的寫在臉上,在他接觸的女人中,她不是第一個,但卻是最懂得利用優勢又點到為止不僭越的一個。
知世故而不世故,知人情而不人精。季影想起剛才在門口聽到的話,開始有些理解為什麽向朔二人這麽多年隻豢養她一個而不換口味了。
她偶爾像酒,時而是茶,不經意間又成了黑咖啡。
每一次接觸都會有不一樣的風味,千變萬化撲朔迷離。恃美而驕,壞得理所當然。
為了不讓自己被牽著走,季影嚐試讓自己相信,對她的關注隻是新鮮感作祟的問題。
——
晚間離席之際,季影遇到有合作來往的商業夥伴,中途停下寒暄了幾句。
時薑識趣地走開,提前等在大廳門廊吹風。她專注地玩著跳格子的小遊戲,背影與月光融為一體。
小人兒每一步都穩穩地落在格子中間,眼見著就快要超越她的曆史記錄…
“不好意思,請問這絲巾是你掉的嗎?”
一個清雅的男聲打斷了她的破關衝刺。指腹觸屏的時間過長,小人兒不期然跳出格外,界麵旋即亮出一個“Game Over”的窗口。
時薑微惱,側臉抬起頭,微醺的狀態使得那雙秋水盈滿的眼越發迷蒙。
她認出他手中的東西,頷首點頭:“是我的。”
是她讓阿姨係在輪椅扶手的絲巾。Vicky設計的極簡圖案遍布了整條絲帶。
“謝謝你撿了還回來。它是係在輪椅把手的,掉了我都不知道。”時薑說完伸手去接。
謝星闌將絲帶放到她手中,無意瞥見腕間的細條手鏈滾下幾寸,一條刀疤暴露在空氣。
他似是不覺得驚訝,由衷地誇讚:“疤痕很美。”
“是嗎?”時薑挑眉反問。她第一次對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從容地笑了笑,雲淡風輕道:“可能是刻得深吧。”
這個答案出乎謝星闌的意料,他像是發現了寶藏似的蹲下來跟她平視,“我幫你係回去。”
時薑推辭說不用。
“隻是心血來潮的裝飾而已。”她將絲帶纏繞在腕間,作勢遮蓋住那道疤痕,“這樣子就不怕丟。”
雖說是隨性纏的,但繞帶工整整潔,一看就是手法嫻熟,經常拿絲巾纏繞東西的老手。
謝星闌在一旁看著幫不上忙,但也沒打算起身。
他喜歡精致的東西,更喜歡精致又帶有殘缺美感的東西。無論人事物。
季影從門口出來看到這一幕,一眼認出了謝星闌。
“聊天還要聊多久?”他走上前去,直接開口打斷了他們的互動。
謝星闌:“等她結束。”
時薑:“現在結束。”
時薑完成最後一個打結步驟,再次朝謝星闌點頭道謝:“謝謝你撿到這絲巾。”
一句話將前因後果交代清楚,把自己撇得門兒清。
季影瞥她一眼,過去把她和輪椅推到廊道下麵的平地:“那走吧,我這邊忙完了。”
“好。”
時薑從善如流,不等他指路就操縱著電動輪椅跑路,明擺著想把戰場留給他們兩人,免得被波及到戰火。
謝星闌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笑意逐深,“這就是被你玩進醫院的女人啊?她真的很漂亮。”
季影陰著臉睇他,不答反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上周。”
“準備回來多久?”
“不確定。”謝星闌收起笑意,跟他並肩站著。
月光斜斜地打在兩人的側臉,一亮一暗。他認真地答:“可能是下個月也可能是明年。又或者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她準備在複出的時候公開我的身份,幫我拓寬國內的藝術市場。”
季影對此不做評價,隻是淡然地道:“代我向Vicky女士問個好。我還有人在等,先行告辭。”
說完準備離開。
“把她送給我,怎麽樣?”謝星闌突然蹦出這麽一句,問得季影頓步,眉頭蹙成川字。
謝星闌也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但還是壯著膽子,指了指輪椅女人上車的方向,“如果你隻是玩玩而已的話。我想追她。”
“我還沒有落魄到需要用女人來換取籌碼的時候。你覺得你配嗎,跟我談要求。”
季影雖站在廊道台階之下,可氣場依舊拔高到兩米八。他語氣平靜,一字三頓,“別不自量力自毀前程。她不是你能駕馭的人。”
包括他自己。
除非她想,否則誰都摸不透她的底細。
“可我還是想要她。”謝星闌盯著季影頭也不回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
——
季影回到車內,發現時薑因為等得太久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酒醺的氣味夾雜著梔子花香,發酵得他喉間一陣幹渴。
他發現,自己剛剛還覺得對她是一種新鮮感的刺激,但當碰到謝星闌之後就矜不住了。
朔盼和向格年為什麽能和平相處,他不清楚。但他隻知道,謝星闌絕對不行。
“空調調低點。”
“好的,季總。”
司機依著他的吩咐把空調冷氣開到最大。
車子一路開往城區,橘燦燦的路燈輪番在車廂內滾動。季影吹了好一陣子才冷靜下來。
他轉而看向時薑,看到女人被逐漸冷得瑟瑟發抖,想伸手把給她蓋上一點。
結果一伸手,就被時薑本能地啪一聲拍開。
“想凍死我,還想搶我披肩?”時薑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鼻音濃濃,略微不滿,“下一個步驟是不是謀財害命,毀屍滅跡啊?”
季影:“不是。”
時薑稍微坐直,嗔怒著睨他一眼,“那現在換我謀財了。我,祖奶奶,打錢!不打錢就害你命毀你屍滅你跡!”
季影:“…………”
他好像有點知道,祖奶奶的名號是怎麽傳開的了。
今天餐桌上的酒是季影專門從家裏的地下酒莊帶過來的,屬於一種精釀的果酒。口感絕佳,更多的是果釀的甜味,鮮少有普通酒的醇澀。
屬於女孩子最喜歡的口味。但也因此會讓人誤以為度數不高,不小心喝多了上頭。
時薑本掐算著時間,貪杯多喝了幾口,卻沒想到季影在離開之前又是跟商業夥伴寒暄,又是碰到謝星闌的,還沒來得及回到家就先醉了。
但她隻是鬧一陣子,迫使季影聽了半路的“祖奶奶”就安靜下來。
餘下的半段路,時薑背對季影靠在車座,躲在自己的世界跟腕間的絲巾過不去。時而纏起來時而又鬆開。直到車子抵達她家小區的地下車庫才堪堪消停。
從季影的角度看,更像是在鬧小脾氣。
“回家了。”季影打開她的車門,示意她坐到輪椅。卻沒想到時薑茫然地看著他,眸眼漂亮卻空洞無物,“哪有家啊,我沒有,我隻有房子。”
“有房子就夠了。”季影把輪椅推到一旁,自己探進半個身子把不想下車的女人橫抱出來。
“季總,您送她上去之後,我還需要在這裏等您下來嗎?”司機幫忙摁開電梯間。
“不用。”季影目不斜視,橫抱著時薑走進電梯,“你可以下班了。”
他今晚不準備回去。